《不辞晚》九尾有狐

2、第 2 章

　　那慕容铮领来的女人是个有眼力见儿的，忙伏低身姿端茶送水，妖娆的身段直看得丫头婆子双眼发直，只听那女子一口江南口音，吴侬软语柔的人心肝儿都要化了，“老夫人请喝口茶吧。”

　　“哼！他正房夫人还没回来，你敬的是哪门子茶！不懂规矩！”老夫人年轻时不知打发过多少老爷身边的姨太太，对这些花红柳绿还不放在眼里。

　　女子好似被慕容老夫人的威严吓住了，柔弱的身体直往慕容铮身边靠去，眼睫上泪珠儿要落不落，真真惹人怜爱。慕容铮顺手一揽便把那柔软的躯体圈在了怀里。

　　明苒静静看着，忽然想起那年他带她来见老夫人时，也是这般身姿立于自己身侧的，而今时移世易，竟换了个人。

　　好戏要进入高潮了，明苒阻住李万载上前的脚步，提了旗袍衣摆端端正正走了进去，“回来了？”

　　慕容铮回首，见是明苒同他说的，箍在那女子腰间的手不知为何竟紧了两分，“刚回来。”

　　西北硝烟四起，他忙于军务，已有段时间没回家了，明苒竟觉得他有些陌生。可那一对剑眉斜飞入鬓，星目炯炯有神，鼻梁高挺，嘴唇削薄，明明是熟悉的他。

　　明苒的目光移向旁边，打量了他怀里的女子，微笑道，“妹妹生的可真是美，连那盛放的红花儿都要逊色几分呢。”

　　慕容老夫人看不过去，招招手让明苒走过去，亲昵地捉了她的手，“是妈没教好老三，我慕容家对不住你，等他爹回来了定要狠狠教训他给你赔礼道歉。”

　　明苒拍拍老夫人的手背，心里却为旧式女子被迫一夫多妻而感到悲哀，也为她自己难逃这样的处境而感到悲哀，“妈说的哪里话，既是带到家里来了，想必是极喜欢的，妈去休息一下，这里我来处理。”

　　慕容老夫人深深看了慕容铮一眼，拄着拐杖慢慢离开。

　　明苒坐在堂上，装着手枪的手包搁置在桌上，李万载忙站到她身后，眼睛盯着她的动作，生怕夫人一怒之下开枪结果了三少怀里的女人。见此，慕容铮对怀中女子笑道，“我早与你说过，明苒是识大体的女子，看，她都坐好了等着你呢。娆娆，还不快敬茶，叫大姐。”

　　识大体?她确然识大体，可这话由他口中说出来，到底是有些寒心的。世间哪有女子愿意同别人分享丈夫呢？他以为她明苒独独是那例外吗？

　　那叫娆娆的女子撒娇般推了他一把，惹得慕容铮轻笑，只见她从丫头手里端了茶，倒是恭恭敬敬地跪着奉给明苒，“大姐，请喝茶。”

　　明苒笑着接过那杯茶，掀开茶盖轻轻闻了一闻才问道，“何时与三少好上的?嗯?”

　　那女子答话颇有些鸳鸯蝴蝶派的情结，回首深情款款地望着慕容铮说，“三少下江南游玩，我与他一见钟情，相许一生。”

　　“下江南？算起来也不过两月的光景罢，三少娶我时也还同我说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呢。”茶杯被重重搁在桌上，溅出几滴茶水，就好似那曾经的诺言，覆水难收。

　　明苒淡淡拨弄开手包，李万载未及反应，那把黑色手枪就已经握在她手里了。

　　“夫人！”李万载大喊一声，丫头婆子也吓得都跑去了后堂，慕容铮脸色微变，抬脚护在那女子身前，气怒道，“明苒，把枪放下！”

　　素指微抬，黑洞洞的枪口渐渐对准了他的心脏，气氛一时剑拔弩张，偏偏明苒笑着绾了耳边青丝，“昔日许诺言犹在耳，如今却故人心已变了吗？”微微停顿着，明苒笑了笑，又问，“你娶我的时候是怎样向我保证的?嗯?”

　　她原就是这般烈性的女子，眼里揉不得沙子。而今，他慕容铮成了那粒让她隐隐作痛的沙子，她会想尽办法把这粒沙子从眼睛里除去的，无论什么方式。

　　微风轻起，树上碧绿的叶子兜兜转转几个圈儿，落在那被搅乱的一汪池水里，那水面上荡开的层层涟漪，正像她明苒与慕容铮将将散尽的情缘。

　　“我若负你，甘愿死在你枪下。”慕容铮望着她淡淡说道。

　　他一双虎目颇有睥睨天下的气势，此刻却像陷入某种回忆，荡漾着不分明的神色。

　　孙悠娆从他身后露出哭的梨花带雨的脸，她伸着染了丹蔻的手指尖指向那握着枪的女子，全然没了方才的温柔样子，只把明苒当旧式封建女子般说教，“你不能开枪，你是他夫人，怎么能拿枪对着他！”

　　慕容铮却按住孙悠娆的肩膀，直直对上明苒的眼睛，“我慕容铮言而有信，但现在不行，娆娆肚子里已有慕容家的骨血。西北战事吃紧，等打完这一场仗，我任你处置。”

　　此言一出如平地惊雷，明苒只觉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冷得她声音都打颤，“你的?”

　　想必刺骨之痛也不过如此吧。

　　手上失了力气，黑色手枪“铛”一声掉在地上，李万载忙冲上去捡起枪别回腰间，端正站回明苒身后。

　　慕容铮点头，目光紧紧锁在那眼看就要站不稳的女子身上，“孩子生下来以后，你也是他母亲。”

　　明苒无声地笑了笑，没再看他一眼，摇摇晃晃走了出去。

　　外面日头正盛，阳光也刺眼。她抬手遮了，却还是觉得晕眩得厉害，下一瞬，身子如落叶般缓缓倒地。

　　李万载大跨一步接住了那折落的女子，他大手垫在明苒头部一动不敢动，冲屋里大喊着，“快来人！三少！夫人晕倒了！”

　　慕容铮再没了方才的镇定，连忙跨出门弯腰抱起明苒，眉头蹙得紧紧的，转头吩咐李万载道，“还不快去请陆医生！”

　　跟在他身后跑出来的孙悠娆见他弯腰，还一脸焦急的样子，顿时心里生出嫉妒。慕容铮前几日才刚受了腰伤，孙悠娆还没来得及阻止便见他已经抱起了那女人，忙冲上去攀住他臂膀劝道，“三少，还是让李侍从抱夫人去休息吧，你别伤了自己。”

　　慕容铮见明苒昏倒，一时心急如焚，哪里还管这些，只说“伤不到”便绕过她直往里屋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