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剑神不太冷》赫连红线

48、第四十五章

　　向晚。

　　负手窗边，乌云笼罩，蓦地有点想念在飞仙岛看暴风雨欲来的情景。海边飓风，自是比这南方烟雨，来的爽利。

　　回想叶孤鸿所行究竟为何。

　　我绝不相信他是真的要杀柳青青，不提幽灵山庄的关系，单从明面上来说，叶孤鸿毕竟顶着一个武当俗家弟子的名头，武当近江淮，且有名门与正派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他提出要杀柳青青本身就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我无门无派，不受拘束，也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自可以自由来去，可是他身上既然刻着“武当”二字，不论此举是为了正义还是为点苍派架梁子，都难免让外人以为是武当向淮南柳家的宣战。论正义，武当非武林盟主，叶孤鸿也非武当掌门；说是为点苍派架梁子，武当与点苍，远隔千里，远亲不如近邻，还不如和淮南柳家来得亲近；再说了，事涉阴私，武当派一帮出家的道士，躲都来不及，否则江湖悠悠众口，好听的道声“越俎代庖”，难听的，只怕就要怀疑武当门下是否与这柳青青也有染，要不做什么要摆出一副杀人灭口的模样？

　　只是，即便明知幽灵山庄在我追杀高涛的事件中扮演了某种角色，那毕竟也是暗处的，见过的两个人一个被灭口，一个见事不谐便迅速自杀，干净利落地阻止了我本来就没有的追查意图。若非我曾经看过书，知道后面的剧情，绝难从两个小喽罗身上联想到那个大计划。

　　越这么想，越觉叶孤鸿的行动令人费解。

　　并且，如此巧，正好在我赶到的时候截下追杀之语，这样的巧合我只在电影电视里看到过，一群人排演好了，只等主角过来，镜头便立刻转向，剪辑得如同上帝之手。现实生活不可能有剪辑，但可以有导演，木道人思虑缜密，我却不知他是在想的什么。

　　不过，要赶巧，就必须对我性情和行踪都有非常细致的了解，自从上回跟叶孤城比剑受伤，意外知晓了一些东西，我对万梅山庄的防务便有了绝对的信心。那么，是根据我一路行踪提前做出的判断？以木道人的算计，这倒不难，只是这个人选——

　　手指在窗棂上轻扣，罢，想不出来就不想了。

　　拥有了强大的力量，也就背负上了沉重的负担，如叶孤城，如木道人。但于我，没有危险的身份，也没有什么野心，就只使我慢慢养成了直来直往的性子，一力破十会，计算再多，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也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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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前一天夜时起便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清早，用过斋，坐在案前细细擦拭手中长剑。自从突破之后，其实我已经达到书中所言“人在剑在”境界，此身即剑，只要人在，天地万物，都可化作手中的剑。可是佩剑多年，已成习惯，是杀人的利器，也是最亲密的朋友，更是一种精神的寄托。只有这剑知道我独立山巅的寂寞。

　　蓦地，若有所觉，手下一顿。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下人在门外恭声道：“庄主。”

　　若在万梅山庄，下人绝不敢在这个时候打扰我，但这是在外面，有特殊事情发生的情况下，我许他们前来报告。应声，下人轻脚进来，将一封信笺放在案上，又恭敬地退下，立在门边等我下一步指示。拆开信笺：柳青青和谢刚已于昨夜逃下九华山。叶孤鸿被淮南大侠柳随云亲自率人绊住，柳家已派快马飞报武当。

　　柳家，对这个外嫁后还不守妇道的女儿，不是一般的爱护啊。

　　同样，我懒得去揣测背后的动机，追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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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着眼前大红袈裟的和尚，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出家人却喜欢穿着这么艳丽的色彩。

　　“阿弥陀佛，西门庄主，贫僧云空有礼。”

　　眼见快追上柳青青一行的时候，忽然跳出这么个斑斓的老和尚，挡在面前。未必空的云空，柳随云的二弟。我冷冷看着他，想总不过是些说服收买，实在不行就代侄女出战乃至借地头蛇之势妄图压服过江强龙的桥段吧。

　　“西门庄主侠名，贫僧早有耳闻，只是青青此事，别有内情，还请庄主给柳家一点时间，柳家定会给庄主一个交代。”

　　我不语，别有内情还逃？

　　见我不答话，老和尚又道：“至于点苍谢家，与柳家本是儿女亲家，又是多年交情，柳家自然也会给谢家一个交代。”我的沉默又让他以为我是谢家请来代出头的。

　　老和尚耐心很好，一一例举，依然是那个模式：不劳我出手，柳家定会给某家/派一个交代。我才知道这件事竟然还牵涉了这么多名门正派的所谓面子在里面，可惜我除了摇头还是摇头，没人请我来，策马狂奔，从塞北赶到长江边，再从九江一路赶到九华山，同样的事情，我做过很多回，相较而言，这次的行程还算短。千里奔波，斋戒沐浴，不过是为了在三天后，为了一个从来也没见过的人，去杀死另一个从来也没见过的人。

　　可惜这样的话，这样的事，这样的人，很多人都是不信的。

　　老和尚显然也不信，所以他才在这里罗嗦地解释，不知道算是照顾方方面面的面子，还是希冀我能够看其中某家/派的面子放弃，又或企图用这样的办法拖延我的脚步。

　　就在我觉得此人实在鼓噪，决定干脆一剑封了他那张唠叨的嘴的时候，北面来了一个柳家弟子，慌慌张张地凑到老和尚耳边，才说不过两句，老和尚已经勃然色变，再维持不住那副佛门高僧的模样。我没有偷听的爱好，可是耳力好，依稀还是有句“……白衣人……死……”飘到了耳朵里。

　　叶孤鸿居然这么快么？

　　死？谁死了？——心下一动，有种直觉蓦地涌了上来，一提气，向那弟子来时方向疾掠而去。

　　老和尚还在叫着什么，我却是听不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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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方气候潮湿，雨后的空气尤其，一袭白衣上氤氲着水气，渲染出几分眉宇间的柔和，总觉得这一刻，天上的飞仙，降临在这人间，也沾染了几分凡间的烟火气息。

　　见我到来，深凝一眼，点头道：“西门吹雪。”

　　那句“叶城主”就卡在舌尖，顿了顿，我才回道：“叶孤城。”

　　一个女人，眼神空洞地坐倒地上，怀里抱着一个青衣的少年。

　　血已冷。

　　叶孤城道：“他以为我是你。”顿了顿，看了我一眼，才又道，“中剑之后才知道不是。”

　　其实他本不必解释，白云城主杀一个胆敢向他挥剑的人本就天经地义，不会管是不是误会。他之所以加了后面这一句，是因为不想我误解，他很了解我的性格，一如了解他自己。如果有人代白云城主杀了他想杀的人，绝不要想得到奖赏，要杀，就自己杀，别人帮忙只会让他觉得耻辱。

　　所以我很诚恳地看了他一眼，点头。

　　这是第一次有人将我二人认错，然后付出生命的代价。或者是因为逃亡路上太过紧张，或者是……我看着那张满足的脸，想或者这本就是他所求，拼死护她千里逃亡、始终横剑挡在她跟前，也终于拼却一死，倒在了她怀里。

　　我看着柳青青，却微有些犹豫，我已答应了叶孤鸿等他三日，虽然中途有所变故，但毕竟三日之期未至。犹豫间，一片大红闪过，那个斑斓的老和尚已经拦在了柳青青面前，高诵佛号，袍袖略鼓，做出了一副动手的架势：“不想竟是白云城主仙驾，能得西门庄主和白云城主联手追杀，青青真是好大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