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宗妖女不想身陷修罗场》神经症病毒

42、菩萨（十）

　　元艳以前的生活极其有规律，日出而做，给哥哥留下稀粥热茶后出去走街串巷地卖小东西，他那一身破烂小玩意都是能卖的，下午再开始卖艺，宵禁前买点菜回去做饭，日落而息。
　　麻子婆看着这两个孩子从外地来京城，那时他还没到她的馄饨摊子膏，元素坐在木车上，也矮。
　　年复一年，元艳的身高慢慢抽条，起初她看见元艳的长相就凭多年拉媒的经验知道他不可能这辈子只当个小耍戏法的。后来他们兄弟俩却把这种老年人的日子过得平静安逸。
　　年轻人不是这样的，年轻人要有对不幸的愤恨和对未来的胡思乱想，但是元艳长着张不安分的脸，每天乖乖坐在小板凳上在门口洗菜择菜，抬起头来看她漂亮得很安静。
　　现在这个孩子终于留不住了。
　　“皇上叫你进宫你就去吧。”麻子婆说，“你哥哥我来看着，我儿子在天梯那省心，你哥我一定当自己孩子看。”
　　元艳一直在看他们，忧愁地笑了笑，移开眼和上门走了。

　　庭院深深深几许。红墙叠叠叠几深。
　　宫女太监见人带着个神仙一般的郎君入了皇宫，只看远远看一眼就低下头。
　　前夜有许多人逃出皇宫，外面也不太平，何况他们中许多人无处可去无家可归，最后灰溜溜又跑回宫来。
　　宫墙内得守规矩，他们不能和外面一样胡闹，只是对着眼睛，疑虑地相互看，这个单薄的人能救他们吗？

　　盏盏宫灯点亮了宫道，弓腰的太监领元艳给太后行礼。
　　太后皇帝屏着呼吸，怕他不从，如今风雨飘摇，这个死太监还不懂变通。
　　索性白衣青年规矩地叩首，“草民见过皇上太后。”
　　“快请起，元卿。”太后急忙道。她正酝酿着怎么开口求人，就看元艳深深再叩首。
　　“明日鸡鸣之时将天降一场七天的暴雨，所有的生灵将在明镜里哀嚎，当水漫过太平山顶时，有菩萨携火焰普渡一切苦难。”
　　他第三次叩首，声音低闷，“死去的不会再归来。”

　　“喂。”白乌无语道，“你们是比武不是比武招亲吧？”
　　日出前最暗的时候，白乌要领着人去探一探古井的虚实，先让姜刍和沈沤珠两人准备一会，自己去屋子里和几个弟子喝茶休息。
　　凡间一天对仙人来说没什么意义，她自然也不会想洗澡换衣服折腾一通，往茶杯里添水就看见两人花枝招展地扭出来了。
　　沈少爷一身青色密刺绣开襟短衫搭配黑裙，草绿天青色布带并银泡缀在腰带上，乌黑头发扎成高马尾旁边带着朵鸡蛋花，笑眯眯地走路时叮玲玲地响。
　　他装模作样地提着草编竹篮，篮子里全是凡间的铜钱。
　　向来呆板的剑修竟然也换了套，一个放弃编发扎简单马尾另一个人就放弃了利落的打扮，宽袍大袖，丝绸走动时拖在地上像一湾湖泊。按谢家传统绣的靛青色云纹内敛秀丽，姜刍披着长长的黑发，发尾的玉带只当装饰松散地挂着。
　　弟子们窃窃私语，吃吃笑起来，看着三人眼神转来转去。
　　“我就是来卖花的呀。”沈沤珠柔声道。
　　白乌不耐烦地挥挥手，“沈沤珠你还装起凡间人来了。”
　　她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沈春偷偷摸摸地过来，显然也换了身衣服，艳红色短打加抹额，“你又凑什么热闹？”白乌实在没什么好说的，放下茶杯就准备领着这群花孔雀跳井。

　　“且慢。”她说，“你们这群小崽子跟着干嘛？”
　　“摇光师姐，折桂大会我也不想白来一趟啊。”朱山学子腆着脸要求，“你就让我们跟着吧。”
　　“是想来帮忙还是来看戏呀。”白乌似笑非笑说，“你说呢，大师兄？”
　　弟子不敢开姜刍玩笑，只得凄凄切切地盯着他，大师兄微微叹着气，“此行不是玩闹——既然师姐不反对，你们想来的万事小心。”
　　宗门弟子皆是一派欢呼。
　　沈春一行世家子弟于是也瞄向沈沤珠，沈沤珠瞄向白乌，言听计从的样子。
　　摇光师姐还能怎么样？她只能当没看领着人走了。
　　“还不跟上。”沈沤珠努努嘴。

　　于是精简能打的机动小队变成了采风踏青纨绔团伙，丰年和几个爱静的人留着看顾村子，目送他们叽喳乱叫着走开，一切鬼气全消失无踪。

　　南风是谢家女儿辈，也入了这届朱山学堂，而且尤其看王沈家腐朽做派不顺眼。
　　她扎着双螺髻，粉桃花的花钿娇嫩，冲着沈西洲翻白眼。
　　“你们摇光师姐都同意我来了。”沈西洲讲，“你还摆一副丑相干什么？”
　　“眼高于顶的家伙还和我们说话干什么？把你的臭嘴缝上。”
　　白乌三人围着井在商量，弟子四散开三三两两讲话，南风不想理他，羡慕地眺望白乌的背影。这辈子她就想成为摇光师姐一样的人，又潇洒又聪明，言出法随。

　　优等生摸着井壁，像昨天斩月尊一样肯定道，“有三层法阵。”
　　说着他有力的指节微微弯曲按压着石缝，“阵法里的灵力是世家心法….相当朴实的封印阵，很好解开，只是不知道下面有什么。”
　　白乌肯定道，“动手吧，随机应变。”
　　姜刍取出金砂，笔迹浮空在井面闪闪发亮，飞速旋转成一道金轮。
　　金轮崩裂四散，照亮半边夜空，古井终于显现其深不可见的底端。
　　“沈春下去。”沈沤珠发号施令。
　　“嗻。”沈春忍气吞声准备翻身下去，白乌伸手一拦，“你先下去，我和姜刍跟着。”

　　三人利落地下去，井口金光闪烁，失重的下坠带来眩晕，井口狭窄无法调整姿势，反正凡间几十米高度摔不死钢筋铁骨的仙人。
　　可是这井破了结界也浅，白乌没晕几秒就落地了，环顾四周原来是有条井底的通道。沈沤珠已经点了照明符站在隧道尽头。
　　青石圆版挂在尽头，与追灵阵极其相似，白乌刚刚站定摸上冰冷石板它就碎了。
　　她还没来的及质问沈沤珠，洪水就把他们冲开了。
　　汹涌的流水迸发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