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烟花》木只知

54、第五十四章

　　空气阴暗不明，像一个无底洞，随时要把江衍吞没，天空开始下小雨，雨水淋在身上，江衍却感觉不到。
　　怀着沉重又惊慌的心情走到陈忆家门口，手上拿着一包糖，那是江衍昨晚跑到便利店买的。
　　男生努力克制发抖的身体，抬起手敲了敲面前紧闭的房门。
　　过了一分钟没有回应，男生又敲了敲，这时，一个看起来40多岁的中年女人说话了，“哎，小伙子，你别敲了，这家住户已经搬走了。”

　　江衍心头一颤努力控制住颤抖的身体，若无其事道，“什么时候？”
　　中年女人：“就今天早上啊，昨天晚上收拾东西，吵得整栋居民楼睡都睡不着哦。后面大半夜的时候啊，他儿子挨家挨户敲门送水果，说什么吵到我们了，还送了糖呢。”

　　昨晚陈晓丽挪动凳子和桌子发出的刺耳声很吵，陈忆赶忙把家里的水果和糖挨家挨户的送出去。
　　中年女人叹了口气：“哎，我记得你是这栋楼的吧，每家每户都得了水果，你不知道吗？”
　　江衍：（水果？）
　　男生沉默了一会才回想起今天早上的事。
　　……

　　江衍早上刚起床就看到桌上赫然摆放着一袋水果，“你买水果了？”他问。
　　江常秀看着电视闻言偏头看了眼，“别人送的。”
　　中年女人起床得早，有点无聊，她不太喜欢玩手机，打开电视准备消遣一会。
　　江衍看着袋子里的水果沉默了一会什么都没说。
　　江常秀拿出苹果：“小衍，帮妈妈切个苹果呗？”
　　江衍点了点头，“好。”

　　但江衍却不知道，其他住户的水果是陈忆送的，但自己手上的苹果是陈晓丽送的。
　　他不敢见江衍，他不知道再见面的下一次会是什么时候。
　　那个时候陈忆在床上躺着，他失眠了，睡不着，胃部还在痛。
　　全身都好痛。
　　……

　　心脏仿佛要炸开，剧烈的起伏着。昨天晚上收拾东西的吵闹声他根本没听见，那会他不在家。
　　而是在超市。
　　中年女人看了看江衍的反应，“哦，看来你不知道啊。”
　　江衍沉下眼：“我知道，不过我没看见他。”
　　男生拿起手机发了一条信息，却被告知被拉黑且删除。电话也一样，所有联系方式全部消失，就好像陈忆只是一个过客，一个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人。
　　屏幕上的信息冲刺着自己的脑海。
　　江衍有一瞬间的错愕，他不敢相信眼前出现的画面是真的，他希望这是一场梦，但这不是梦，陈忆真的离开了。
　　江衍：（拉黑了？陈忆把我删除了？）

　　明明昨晚还在发信息，现在的信息却好陌生。难怪要支开自己，难怪不和自己一起去买，难怪要说睡觉了。
　　原来都是在骗自己，陈忆是个大骗子。
　　——
　　中年女人见江衍一直盯着手机，“你是他同学啊，他搬家怎么没告诉你啊？”
　　转学没和自己说，搬家也是，难道真的什么留念都没有吗？

　　男生回过神摇了摇头，“他不想告诉我，我知道。”
　　从陈忆悄悄的搬家，悄无声息的转学，最后把自己拉黑。
　　中年女人：“不过，这家住户是真的奇葩。”
　　江衍微愣：“什么？”
　　中年女人见江衍什么都不知道只好慢慢说，“整栋楼就她家有监控器，而且她还把自己儿子关在房间里。”
　　中年女人：“我听说这女的是怕他儿子跟别的人跑了，之前还听他们说，房间里都有监控器。”
　　江衍：（监控器？）

　　他只看到客厅的监控器，房间的他没看到，但他每次去陈忆的房间都能看到衣柜顶上的黑布，他不知道那下面盖的什么，现在他知道了。
　　原来，陈忆一直活在监控器的世界里，难怪男生喜欢去黑漆漆的地方。难怪看到监控器都会避开视线。
　　江衍：（难怪看不到监控器，原来是挡住了。）
　　中年女人看了一眼手机，“那个小伙子，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啊。”
　　江衍：“嗯，谢谢您告诉我这么多。”
　　中年女人摆了摆手一脸笑意，“没事没事。”
　　看着中年女人走下楼的背影，男生沉了沉眼，最后脸颊落下两滴泪。
　　陈忆，你到底在哪？
　　（我找不到你了…。）
　　……

　　窗外下起小雨，陈忆转学已经一个星期了，这一个星期，江衍再也没笑过，话也变少了，又恢复成刚开始的江衍，高冷沉默。
　　男生坐在了陈忆的座位上，每天沉默寡言，就连周子阳都感觉是第一天认识他。
　　同学A：“好困啊，期中考咋办啊？”
　　同学B：“你们有没有感觉班长最近好像不笑了。”
　　同学C：“会不会是陈忆转学了，班长寂寞了？”
　　同学A：“他俩又不是情侣，寂寞什么？”
　　“别说了，这种话少说点。”
　　“今天愚人节，要不我们去聚餐吧。”
　　“愚人节聚餐？你确定？”

　　江衍看着窗外发呆，眼底黯淡快要淹没眼球，在这一刻，他的思念快要到达顶峰。
　　这一刻，他又感觉自己又是一个人了，但还好，周子阳他们没有因为这件事对他有其他的看法。
　　周子阳：“班长，你的电话。”
　　男生没听见声音，回过神来从桌箱拿出手机。
　　是江常秀。

　　“怎么了？妈。”男生接通电话。
　　对面好像在哭，他听到了抽泣声。
　　江常秀：“小衍，你现在能不能请个假。”
　　“嗯。”
　　“来医院一趟吧，何刚出车祸了。”
　　声音发抖，江衍心头一颤赶忙站起身跑出教室。
　　还有两分钟就要上课了，同学们都不清楚他去干嘛。
　　同学A：“马上上课了，班长去哪？”
　　同学B：“谁知道，自从陈忆转学，班长整天魂不守舍的。”
　　同学C：“总感觉，我好像是第一天认识他。”
　　“我也感觉，总感觉好陌生啊。”
　　……

　　打车去到医院，医院里人很多，大家都是来看病的，旁边推过一辆推车，上面全是药瓶，味道刺鼻，头上的灯光闪烁，江衍内心又开始不安。
　　路人A：“哎哟，医生你来给我看看，我这手臂肿了是咋回事啊。”
　　路人B：“医生，我孩子感冒发烧一个星期了还没好，怎么回事啊？”
　　路人C：“医院人好多啊，我们去妇产科吧。”
　　路人D：“好，来，小心点肚子。”

　　护士：“大家先排队挂号，人太多了，我们忙不过来稍微体谅一下。”
　　看着护士和医生忙前忙后的身影，江衍走到前台，“请问早上出了车祸的患者在哪？”他问。
　　前台护士一看是个帅哥，腼腆的回应，“一直往左走，然后尽头转个弯就到了。”
　　“好，谢谢。”

　　不知为何，心脏“扑通扑通”的跳，江衍走到手术室门口，才发现江常秀坐在凳子上埋着头。
　　旁边的凳子上坐着几个人，应该是肇事者的家属。
　　“妈。”他说。
　　江常秀抬头眼角滑过两行泪。
　　男生从口袋里拿出纸巾，“小衍，何刚死了。”江常秀说。
　　江常秀擦着眼泪，不知是在伤心还是遗憾。
　　江衍沉着眼，什么都没说。

　　江常秀拽着纸巾，手心全是汗，中年女人抽泣着说，“他喝醉酒，在路上被撞了。”
　　“医院给我打了电话，小衍，现在只有我和你相依为命了。”

　　何刚的遗体刚刚才被抬出去，江衍没有见到何刚最后一面。
　　男生安抚着江常秀的情绪，“嗯。”
　　中年女人吸了吸鼻子，“小衍，你好好考试，何刚的事我来处理。”
　　“好。”

　　她害怕会影响到江衍的心情，现在的江衍不笑，话也变少，不知是刚开始还是现在成为了原来的江衍。
　　江常秀摇摇晃晃站起来，“妈妈想回家休息，你去学校吧。”
　　男生赶忙扶住中年女人。
　　他说：“请假了，陪你回去。”
　　“好。”

　　江衍还没来的时候，肇事者撞了人，但因为何刚是喝醉的状态，他赔钱，但江常秀没要。
　　一点都没要，何刚喝醉酒经常家暴他们母子两，江衍用自己小小的身躯挡在江常秀面前，但换来的也是一顿毒打，现在何刚去世，他们母子两终于是安全了，而不是每天提心吊胆的状态了。
　　陈忆的离开，何刚的死亡，今天是愚人节，老天是在和他开玩笑吗？
　　……

　　回到家把江常秀安顿好，男生不知为何想去陈忆家门前看一下。
　　江衍走到门口没有敲门，他知道陈忆不在，明明不在，还是会来看一眼。
　　男生就这样站在门前不知过了多久，这一个星期，他每次早上都来，但等来的却是一扇紧闭的门。
　　江衍：（骗子。）
　　脸部传来湿润的触感，哭了吗？

　　江衍擦掉眼泪准备下楼，下一秒一个小女孩出现在他视线里。
　　天真，可爱，看样子才4,5岁。
　　小女孩圆溜溜的眼睛看了看：“哥哥，你是这位哥哥的朋友吗？”
　　江衍把情绪收住：“嗯。”
　　小女孩：“这位哥哥可好了，不过他搬走了。”
　　“哥哥走的时候给我买了一袋糖，有薯片，巧克力，棒棒糖，牛奶和面包。”
　　“哥哥走的时候给我说了几句话，要我转交给另外一个哥哥。”

　　江衍微愣：“另外一个哥哥？”
　　小女孩摆弄着自己的衣服：“嗯，就是201的哥哥，哥哥说201的哥哥可好了，很善良，可帅了。”
　　　201，陈忆离开前想和自己说什么？
　　原来在陈忆的眼里，江衍是这样的，但或许在陈忆的最深处，男生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
　　小女孩抬着头稍微有点累，江衍蹲在她面前温柔道，“这位哥哥说了什么？”
　　小女孩抿着嘴唇：“他说，不用担心，他会回来的。”
　　江衍心头一颤垂下头不知在想什么，心脏又开始痛起来，陈忆说过这句话，但为什么不和自己说。心脏仿佛被尖刀插入，好痛，好难受。
　　小女孩关心的问道，“哥哥，你怎么啦？”

　　男生抬起头，又恢复成刚刚的模样。
　　江衍抚平内心的情绪，努力控制自己。
　　“没事。”他说。
　　小女孩嘟着小嘴，“哥哥说，希望201的哥哥考试顺利，平平安安。”
　　鼻子一酸，男生努力扬起嘴角：“好，哥哥知道了。”

　　小女孩疑惑的歪了歪头：“哥哥住在201吗？”
　　“嗯。”
　　小女孩听完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这个是哥哥给你的东西。”
　　江衍看见是一个被折起来的纸条，男生颤抖着手接过，“谢谢。”
　　小女孩摇了摇头，“哥哥，我先走了，我妈妈在等我。”
　　“嗯。”
　　看着小女孩蹦蹦跳跳的下楼，男生站起来把手上的东西打开。映入眼帘的是几个字。
　　【考试顺利，平平安安。】
　　【我爱你。】

　　纸条上的内容砖进男生的视线，心脏隐隐作痛，这一刻，江衍却感觉自己丢掉了一样重要的东西，再也回不来，也找不到了。
　　眼泪开始流下来，和小时候一样，还是喜欢哭，还是忍不住流眼泪。
　　两滴眼泪掉在纸条上，江衍想去擦，却什么都没碰到，字迹开始模糊，眼前一片湿润。
　　手中的纸条仿佛下一刻就要变成灰迹，再也没出现过。

　　小女孩没有打开，妈妈教过她别人交给她的东西，没有得到允许是不能随便看的。
　　头晕目眩，男生把纸条重新叠好放进口袋，擦了擦眼泪。
　　他想告诉陈忆，他也很爱他，一直都很爱。
　　……

　　距离高考还有一星期，江衍又变回了从前，每天都在复习，刷题，上课专心致志听课，自从陈忆的离开，男生整天把自己砸进学习里面，每天都是这样，周子阳有时候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
　　最后还是默默站在他身边。
　　他也担心江衍这样身体会生病，但他没有资格，他不是陈忆，他也管不了。
　　窗外下起了暴雨，男生坐在陈忆的位置上看着窗外发呆，他终于知道为什么陈忆会发呆。
　　他想下去淋雨，想一个人在空无一人的操场安静的淋雨。

　　江衍讨厌下雨天，总是会让他想起第一次见到陈忆的画面。陈忆离开了，之前在一起的时光就像是一场梦。
　　梦醒了，陈忆也不在了。
　　教室开始吵闹，仿佛陈忆的离开只是一个从来没发生过的事。
　　同学A：“明天端午节，有没有人要吃粽子的？”
　　同学B：“我我我，好久都没吃了。”
　　同学C：“切，你会吃什么？”
　　“你什么意思啊？”
　　“没啥意思，就是问一问。”
　　“大家都别吵了！窗外打雷了。”

　　雷声响彻整间教室，气氛一瞬间到达零点，江衍听到雷声却不为所动，上课铃响起，杨箐拿着书走进来，叽叽喳喳的，吵死了。
　　她叹了口气把书放在桌上，“同学们安静，最后一节课了。”
　　“开始上课。”

　　男生回过神把语文书拿出来，连带着一张纸条掉了出来，江衍往下一看捡起纸条。
　　纸条上没有字，却是一张空白。
　　江衍沉默的把它重新放进桌箱，打开语文书又恢复之前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礼貌看文，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