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当天进错室友房后》此鸢

12、第十二章

　　赵清河本来还觉得自己就是传说中的奥斯卡影后，打算再继续演一演的。

　　结果戴星月的这句话，冷不丁一下就击中了她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那部分。

　　她再也绷不住，眼眶蓦地变得通红，眼泪滚落下来，一发不可收拾。

　　戴星月看着眼前脑袋低垂的她，无声地叹了口气，带着她上了车。

　　她刚刚赶过来的时候，胡莉和赵静峰那两个人正好离开，所以严格来讲并不知道赵清河这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她和他们聊了什么。

　　她只知道赵清河看起来比先前任何时候看起来都还要丧。偏偏还非要咬碎牙往肚子里咽，努力对她微笑。

　　让人看了有点心疼。

　　赵清河哭着哭着，哭到脑子都有点儿嗡嗡嗡作响，不太清醒了。
　　搞半天过去，她才睁着一双红彤彤的眼睛，望向戴星月：“真讨厌，我原本是没有计划要哭的……”

　　她是想要告诉对方自己可坚强了，结果谁晓得，一开口就打了个哭嗝，一下子就又破功了。这种事情可真……实在是过于尴尬了。

　　在戴星月看来，她现在这个模样，属实是又奶又委屈又糯又犟。

　　戴星月点点头，双手插在裤兜里头：“正常，我原本还没打算长这样呢。”

　　哭懵的赵清河听到她这话，暂时从伤感的情绪中抽离了一小会儿，眨着挂满小露珠的睫毛看着她：“你都长成这样了还不知足啊？”

　　可真是贪婪啊。

　　戴星月“嗯啊”了一声：“那可不是。”

　　赵清河依旧抽噎着，同时还有点好奇：“那你说说看，你原本是计划要长成什么样的？地球球花？”

　　戴星月摇头，露出一副正在深度思考的模样，说：“大概就是长成漫威里头那些有超能力的人吧，没事儿就咻来咻去，拯救人类于水深火热。”

　　准确说是想要除了钞能力以外的超能力。

　　赵清河拧紧了眉心看着她。

　　戴星月顺着她视线将自己打量完一番，问：“怎么了？”

　　赵清河欲言又止：“那就没办法了，因为那些是假的，根本就没有那种人。你这个梦可能下辈子都圆不上了。”

　　“是么。”戴星月双臂环着腰腹，像在认真思考。

　　赵清河唇角咧了咧：“如果这个世界上真有那种人，我外公在遭遇持刀歹徒那一年，就会有人出来救他了。”

　　话落，她又望向了远方，喃喃：“说起来也是怪好笑的，当年我天真的以为只要祈祷得足够虔诚，就会发生奇迹。”

　　“然而事实却是，直到我外公被人乱刀砍死，也没有发生任何奇迹。”

　　她记忆中的外公，是个相当可爱的人，平日里不管遇到什么事，看起来都总是乐呵呵的。

　　最神奇的是，他身上的兜还像极了哆啦A梦的百宝袋。

　　赵清河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反正印象中的他，好像总能在任何地方任何时候，突然变出一颗糖或者一朵花来，把哭得天昏地暗的赵清河给哄得乐个不停。

　　以及，明明外公自己平日里非常节俭，袜子破了洞都舍不得丢，但在面对赵清河时，却大方得不得了。

　　不管赵清河想要什么，只要在他看得到的地方表露出过很喜欢的模样，过不了多久，外公就会跟变魔法一样，把东西送到赵清河面前。

　　包括且不限于当年火遍大江南北的点读机，还是最新流行的多功能笔盒。

　　反正外公主打的就是一个，只要是周围小朋友有的，她也得有。

　　以至于家里人常对她说：“你可别太惯着她了，这样下去啊，她以后会无法无天了。何况你兜里也没几个子儿。”

　　但外公每次会瞪圆眼睛说：“她可是我外孙女，我都不惯着她的话，要惯着谁呢？！”

　　可惜就是那样好的外公，却在一次领取完养老金回来的路上，被歹徒给盯上了。

　　据说他在死之前，还跟邻居笑呵呵地打招呼说，要准备给她买糖吃去了。

　　想到这些，赵清河再一次绷不住，眼眶又红了，于是抬起手背在下眼睑处轻轻擦拭：“在他走之后，就再也没有对我那么好了。”

　　低下头，赵清河看着自个儿脚上的鞋，舒出了一口长长的热气。

　　戴星月看着她，唇线紧抿。

　　一会儿后，赵清河玩弄着手指，又开了口：

　　“如果他还在的话，应该也会在我说想要买大娃娃的时候，就二话不说买给我，而不是指责我多大年纪了还那么幼稚，指责我只会玩物丧志吧。”

　　她至今依旧记得，那一年有个娃娃突然爆火，特别流行，学校里起码有三分之一的人都人手一个。
　　她也想要，就在过生的前几天，暗示赵静峰自己希望能够拥有这个礼物。

　　赵静峰当时一听，立刻毫不避讳地流露出了一种，非常不耐烦的神色，并且对她说：“都多大人了，还想要这些，幼不幼稚？成熟一点吧。”

　　赵清河本来是兴致勃勃地来诉说愿望的，结果猝不及防就遭遇了一通奚落，完全没有任何准备，眼睛都被她给骂红了。

　　后来她经过一番思考，觉得她爸骂得可能也挺有道理，因为自己确实没有在正确的年纪做正确的事，就把自己慢慢哄好了。

　　直到刚刚遇到赵静峰和胡莉，看到赵静峰给人买了那么大一个娃娃，听到赵静峰对人说，她比自己更重要，赵清河终于破防了。

　　这个事情就还挺讽刺，当年她想要的时候，她说她那是幼稚，怎么都不肯给她买。结果这么多年过去了，胡莉都已经成年了，还喜欢这些却不算幼稚了？

　　其实，关于赵静峰对自己的感情，赵清河之前也迷惑过。说他不喜欢自己吧，他又会在她小时候砸锅卖铁的都要让她去好的学校念书，还天天检查她的作业，特别关心她的成绩排名。

　　说喜欢吧，他又很容易在面对她时表现得很不耐烦。

　　后来她才明白，那时候的他之所以关心她的成绩，总希望她能出人头地，只是为了面子，想要让别人觉得他这一家子很厉害而已。

　　但那并不是爱。他从一开始就没怎么爱过她，因为她是个女孩儿。后来他连老婆都不爱了，就更别说她了。

　　赵清河想到这儿，鼻子又酸了起来。轻嗤一声，她再次抬手拂去了泪花。可却擦不干净，甚至还有越擦越多的趋势。怎么就控制不住呢？真是麻烦。

　　戴星月歪着头看着她，没有说话。但她算是明白赵清河为什么自打试镜结束后，就一直都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了。

　　因为试镜的时候，胡莉也在。她不知道她们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胡莉的出现，把赵清河给拽进了一个巨大的情绪旋涡。

　　戴星月知道赵清河家境不怎样——所以当年，才会偷偷找那么多人来照顾她的挂件小生意，但对于其他的事情，都所知甚少了。

　　尤其是关于她外公的这个事儿，戴星月还是头一回了解到。

　　她本人没有经历过这样子的事情，但光看赵清河哭得伤心，心里头也还是很不对味。

　　赵清河也不知道自己今天究竟怎么了，突然一下子就变得那么爱哭。明明平日里的她，是真不这样的。

　　过了好一会儿，赵清河才终于说服住自己，慢慢止住了啜泣。

　　她果然还是不太习惯被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这样会感觉特别难受。

　　可能是因为她，早已习惯在自己的世界中设限，习惯跟自己说：

　　你的情绪不会有任何人愿意看见，暴露出来只会搞砸一切。

　　“好了……”赵清河抿抿唇，望向戴星月，说：“我刚刚……哎，你就当做什么也没看见吧。我平时真不那样的，真不知道怎么了，可能昨晚上没睡好……哈哈。”

　　真是离谱，刚刚倒是哭爽了，现在事后一想，简直丢脸都快丢进姥姥家了。作为一个在任何时候都比较要强的人，赵清河这会儿真想一砖头把自己给了结掉算了。

　　然而戴星月只是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说：“行。”

　　想了想，戴星月扭头从后座取出一个东西，搁到了赵清河面前：“对了，这个，给你。”

　　“什么东西？”赵清河迟疑地接了过去。

　　戴星月：“颈椎按摩仪。”

　　赵清河端着那盒子停顿了下，随后十分讶异地抬起眼来看着她：“你怎么会想到买这个给我？”

　　戴星月架着腿：“你之前洗完澡后不是说颈椎不舒服么？”

　　“啊……”赵清河想起来了。

　　是的，先前在戴星月房间里头洗澡出来时，因为衣服太透了她放不开，导致一直含胸驼背。

　　然后戴星月问她怎么了，她就慌里慌张胡扯了一堆。也不是说胡扯吧……就是她颈椎确实经常都不舒服……但昨晚那个时候并没有……

　　总之，赵清河还是打开了盒子。

　　然后，她发现里面躺着的那个按摩仪，正好是她一直想买的那个品牌！

　　只是因为太贵，她一直犹豫于性价比，就迟迟都没下手，正在坐等双11。

　　“不可思议，”赵清河几乎快要尖叫出声，“这个我超喜欢的！”

　　“嗯啊。”戴星月懒散点头，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方向盘：“所以啊……”

　　“以后别再说没有任何人会惦记你这种话了。我也是人，知道？”

　　赵清河捏着按摩仪的手一紧，懵了一瞬。

　　不行了。

　　不知道怎么搞的。她又要掉小珍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