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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二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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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嫣再醒来时,是在医院,洁白的床单正好和窗外蓝白云相配。
腿上剧烈的疼痛袭来,痛的她倒吸一口凉气,掀开被子她发现右腿有些肿。
自己只是从台阶上摔了下去,要肿也应该是脚踝,怎么肿的是大腿?
她忍受疼痛,下床推开门出去,她突然的晕倒宋祈年肯定很担心。
迎面碰上一个护士,冲她笑了笑“你醒了,在找你家人吗?”
许嫣有些茫然,学校通知爸妈了?
腿上的疼痛迫使她只能靠着墙缓慢的移动。
“他们在医生办公室,要我扶你过去吗?”
许嫣摇了摇头,露出一个微笑“谢谢你,不用了。”
她扶着墙来到医生办公室外,手搭上把手将要推开门进去时,里面传来了许母的哭喊。
“不能截肢啊。”
截肢?
轰的一声。
耳边像是传来了轰鸣,明明是六月,她却像是坠入了无尽深渊,通身寒冷,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她跌坐了下去。
窗外艳阳高照,烈日当头,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双目无神的望着走廊。
而神志却要逼迫她听下去。
许母因而有许父的搀扶下,才没有倒下去。
这个消息当真是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明明上个月她的阿嫣才拿到海城赛的冠军,明明她已经被北城舞蹈学院录取,她才刚开始啊,她才刚开始起航。
真真是天妒英才,上天不公。
许父脸上也顿时心有慌乱,这个消息无疑是对他打击巨大,许母哭着跪下去拉医生的手,摇着头说:“医生,不能截肢啊,不能,她四岁学舞,八岁就拿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冠军,上个月……就上个月,她还被北城舞蹈学院提前录取了。”
她的未来一片光明,本该扬帆起航,却要被迫返航。
许父去扶她,却被她一手推开,指着窗外喊道,“医生,你去看啊,那些新闻全都是说她是天生的舞者,截肢对一个舞者来说,是比死还要难受啊。”
她哭着摇头,“医生,我求你救救她,我求你了。”
许父看着这一幕,也落下了眼泪,跟着跪了下来,作为一个父亲他可以为了他的孩子做任何事情。
“医生,你救救孩子吧,她才十几岁,前程似锦啊。”他带着哭嗓。
医生神情淡漠,只伸手去扶两人,这样的事情他见的太多了,但该说不说,那孩子确实可惜,那些报道他不是没看见过,如果她有个健全的身体,未来会站上最高最大的舞台,成为最优秀的舞者,他叹了口气。
“不是我不救她,她的癌细胞已经开始扩散,右侧大腿上的肿块足以说明一切,截去右腿才能保命。”
许母哭的泣不成声,她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她哭的快要背过气去。
一旁的许父将许母揽入怀中,尽管他也满脸泪痕。
医生见拉不起两人,叹了了口气,低声道,“去北城吧,或许在哪里会有转机。”
其实有没有转机都不重要了,许嫣的骨肿瘤已经是晚期,无论去哪儿都会只有截肢这一个办法才能保命。
这就像是一个盲人意外得到了光明却又再次陷入黑暗,那种无力感和看不见未来的恐慌,在那一天先后涌入许嫣的身体里。
许父和许母回到病房时,许嫣正望着窗外愣神。
见到回来的两人,她努力冲他们笑了笑。
尽管她眼眶红肿,尽管她有些无力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许母看着这样的许嫣,眼泪再次掉落了下来,冲上前去抱住许嫣小声啜泣。
许父看着这一幕,不敢再看背过身去,宽厚的背影一下沧桑了许多,止不住的颤抖
许嫣再也没有忍住眼泪,笑着哭了起来,哽咽的安慰着许母,“妈,我们去北城吧,我不想截肢,我想把中国舞带出国门,这是我从小的愿望。”
许母无力回答,哭着猛地点头,她没有任何办法,如果可以她宁愿一命换一命,如果可以她宁愿死的是她。
当真是上天不公,天命不允。
这一天,对于许嫣来说将是永生难忘,在这一天她的生命开始了倒计时,她没有告诉宋祈年,也无法告诉他。
她选择单方面断联,她认为时间会使一切褪去,可她低估了宋祈年,也低估了他的爱。
离开江城前一天是周六,学校没有人,许嫣回到了一中。
走过她和宋祈年走过的路,在操场上回忆着她初见宋祈年那天,天气依然燥热,她却觉得如坠冰窖。
她回到教室,坐在宋祈年的位置上,看着窗外的梧桐,它依旧生机勃勃,从不参与窗内的喜悲。
她不知道在教室里呆了多久,哭了多久。
哭到再也无法掉出一滴泪,她再也不能见到宋祈年了,她的爱不允许她告诉他自己生病了,她不允许自己搅乱宋祈年的前程。
最后的最后,她来到了校园展示栏,那上面有宋祈年的照片。
风采依旧,意气风发,于她初见他时身上的孤独已消失不见,只剩下阳光下的他。
红肿的眼眶再也滴不出一滴泪,她抬手将那张照片撕了下来,拥入怀中,贴在心口,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片刻的拥有他。
此后年年,她将会靠着那张照片度过生命的至暗。
宋祈年,去飞吧,去追逐吧。
你正值青春,前程似锦,而我……就要止步于此了,尽管我有很多的不甘,很多的不舍却也无可奈何了。
如果有一天你飞累了,疲倦了,请你无务必回头看看,我一直在这里等你,在你的回忆里,永远真诚,永远无悔的爱着你。
我由衷的祝愿你,万事顺遂,长命百岁。
她顿了下来,无声的啜泣,许母冲上前抱住她,“腿又疼了是吗?”
许嫣摇摇头,看着空荡的左手,她猛地慌了,连忙起身四处寻找,许母不解,只是红着眼看着她,“找什么呢?妈妈帮你找。”
许嫣哭着摇头,嗓子已经被哭的沙哑,“找不到了,找不到了,我的红绳不见了,我的平安锁不见了。”
“找不到了,找不到了,永远都找不到了,怎么办才好啊,再也找不到了。”
她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摔坐了下去,许母赶忙上前接住她,“妈妈再去给你求一个,别哭了好不好。”
她声音颤抖,嗓音也有些沙哑,抱着她安慰着。
许嫣无声哭泣,泪痕满脸,声音低垂,哽咽“不一样的,不一样的,我再也找不到了,就像我再也无法继续跳舞了,我没有办法实现那个梦想了。”
2016年六月底,许父许母带着许嫣前往北城求医,带着她去追逐她的梦想,去寻找她的生机。
临走时,许嫣将她这些年所有的奖金存进银行,每个月将由银行给夏木打钱。
那些钱足够夏木上到大学了。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无法联系上许嫣,她就像是彻底人间蒸发,消失在众人的生活里。
宋祈年再无许嫣的一点音讯,从比赛结束到后来,他再也没能见到许嫣。
起初姜伊和宋祈年满江城的找,却终究没有一点点消息。
最后姜伊放弃了,但宋祈年仍旧不死心。
他坐在她家楼下不吃不喝等了不知道多少天。
手里捏着手机,但发出去的而信息全都石沉大海再无回音,最终晕倒被送往医院,躺在病床上他再也抑制不住无声的泪崩。
那天过后,下了一场很大很大的雨,大到宋祈年彻底病了一场,烧到昏迷不醒嘴里呢喃着“阿嫣,阿嫣。”
他怪自己,再一次的把她弄丢了。
那场大病宋祈年错过了考试,因此他便日日在书店等着,盼望着出现奇迹。
花圃里的玫瑰彻底凋谢了,书店老板自杀于那个夏日。
宋祈年没有拦,也不想拦,因为宋祈年知道。
他早就在等待这一天了,他是去见他的爱人了,他的妻子来接他了。
夏季本应该是相遇的季节,而他们却在生离死别。
日复一日,从白天到黑夜,从大雨到天晴,宋祈年没有离开那个书店。
他在期盼着某个早上,或是下午,许嫣再次推开门进来,笑着告诉他说,她回来了。
八月,姜伊和程然彻底分手,她为此大病一场,所有人都以为是程然腻了甩了姜伊,因此都等着开学看她的笑话。
没有了许嫣,也就没人护着她。
然而,程然却发了这样一条动态。
分手了,她提的。
一时间所有想看笑话的人全都泄了气,众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姜伊转学了,转到了隔壁二中。
她成绩好,哪所学校不愿意让一个学霸来提高自己的升学率,因而转学很成功。
孤独和清冷再一次的将宋祈年包裹,他不在开口说一句话。
许嫣的失联,像是抽走了他的所有力气与灵魂。
他隐隐约约猜到了些什么,可他找不到她,无论猜到什么都徒劳无功,他不知道许嫣到底去了哪里,他只知道,他唯一能再见到许嫣是2018年的世界赛。
十月底,姜伊再一次遇见了江诗诗,只不过这一次再也没有人挡在她前面,也没人替她出头。
她没有给江诗诗多余的眼神,径直从她旁边路过。
“等等”江诗诗叫住了她,姜伊并没有回头。
语气冷冽,“这次我会还手的。”
“不是,我是想说……”江诗诗停顿了下来,咬着下唇,脸色涨红。
姜伊回过头,并不想和她过多纠缠,“如果你还没有想好,我就先走了我得去上课。”
“对……对不起。”江诗诗见她要走,慌忙喊了出来。
“我原谅你了。”姜伊没有回头。
“什…什么?”她原以为姜伊不会原谅自己,因此她已经做好了再次找她道歉的准备。
没想到这么容易,她不由得有些开心,然而这点愉悦却被姜伊接下来的话打碎。
“原谅你的是十八岁的姜伊,而十七岁的姜伊永远不会原谅你。”
说完便离开了,没有给江诗诗辩解的机会。
没有人可以替被害者原谅施暴者,即便那个人是自己也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最近有点内耗,想快点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