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薄荷她被猫猫缠上后》圆越

44、幻象

　　晏宁不是个爱哭的人，长大后更是很少流泪。而此刻，她却感到胸腔处有饱满的情绪，堵得慌。

　　隔着白茫茫的水雾，她无法看清幻影中男子的脸，只能看到自己惨白的脸，莫名地渗人。
　　血液持续不断地往外冒，淅淅沥沥地滴落。

　　视线被浓烈的红色占据，仿佛有血雾袭来。晏宁下意识地闭眼，再睁眼时，船头已触达岸边。
　　她刚刚看到的是什么？幻觉吗？

　　“恭喜顺利通过第一关，姐姐可以稍事休息，补充体力再进入下一关。”阿眠适时的提醒让晏宁回神。
　　四周环海，此处正是孤岛，她坐下调息。出了欲海的范围，那种精神被挤压束缚的压力才散去，唯有莫名的悲伤梗在心头。

　　脸上有些不舒服，晏宁细细擦去干掉的泪痕。悲伤的情绪渐渐散去，周转许久，她也觉着腹中空空。
　　然则并没有什么胃口，只是就着些随身的点心干粮，硬是咽下去。吃了几口，她看着手里的绿豆糕，短暂地愣神了会。

　　拍拍指尖的碎屑，晏宁站起身：“阿眠，第二关是什么？”
　　阿眠温和道：“第二关是恐惧海，姐姐应当是会看到惧怕的事情。”

　　御兽塔内有片独立的海域，已经足够让晏宁感到诧异了。却未料到，会有如此完善的关卡设置。
　　“我可以问问，阿眠你为何对这些关卡如此熟悉吗？”

　　从她初次听到阿眠的声音起，她就对这个声音的源头十分好奇。是阿眠将她引到御兽塔三层，却并未现身。
　　兜兜转转，才将她带来这处地方。而阿眠似乎对这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可即便是这样，对方却偏偏要她费尽心思渡海。更为奇怪的是，晏宁觉得自己下意识地便想相信阿眠的话。
　　女孩的声音如春风般和煦：“因为我待在这里很久啦，我在等姐姐来找我噢。”

　　模棱两可的回答，晏宁不觉得能获得更多讯息。她扫了一眼远处的雷暴海，雷电已经退去。

　　“姐姐在担心被那位追上吗？”
　　阿眠善解人意地解释：“如果第一关都无法完成，闯关者会被永远留在这里。观那位的模样，应当是追不上姐姐。”

　　听阿眠的话，应当是误会了她和玉泽的关系。晏宁本并不想多费口舌解释，但在听完阿眠的解释后，神色一滞。
　　旋即她又想到玉泽有系统，按照惯常的系统配置，应当能护他无虞。

　　“当然，姐姐不一样，闯关过程若不顺利，自有我给的钥匙护体，我能将你送出去。只是旁人便没有这么幸运。”
　　阿眠对她的关照，超出她的意料。

　　海面无风起浪，晏宁望着欲海久久出神，转身投入浓浓的水雾中。
　　在她脚边的碎石掉落海面，迅速地被吞噬，消失不见。

　　*

　　欲海的另一处。
　　雷电过后，本就不甚结实的小船多处破裂，可偏生掌船的人被魇住了，任由海水倒灌。

　　船上半跪伏着名青年，他低喘着气，双目赤红。碧色的衣袍全部被淋湿，全然黏在身上。
　　潮湿的水汽裹着触手般的记忆，束住他的手腕、脚腕、腰身，甚至脖颈，交缠拉扯，逼得青年呼吸困难。

　　玉泽的系统急得在他脑海中乱蹦：【醒醒，快醒醒！不能在这里倒下！】
　　然而并没有人回应。深陷欲海的人，无力顾及其他。

　　迷雾覆盖住了玉泽的视线，他眼前轮换过许多画面，画面中总有一名女子的身影。
　　或是巧笑倩兮，或是甜甜地呼唤他的名字。最终，女子的裙摆在他的掌间盛开，令他面染红晕。

　　柔软与他紧紧相依，蜜汁淋在他的唇瓣上，娇嫩的鲜花在他指尖绽放。他隐约还能闻到纯美的芬芳……
　　不对！他不可能闻到气味！

　　玉泽骤然回神，颤抖着伸出手，将那幻象撕碎。
　　美好一触即碎。唯有红透了的耳根，昭示着他经历了多么离谱的遐想。

　　在这一刻，无需分辨，晏宁便是他的欲.望，他的情之所起。玉泽揉了揉太阳穴，望着波涛起伏的海面。
　　自在林中一别，他本与晏宁分别。她想跑的意图太过明显，那双杏眼透出了赤.裸.裸的渴望。

　　他先是并不在意晏宁的突然消失，再则是被卷入了这处空间漩涡中。短暂的眩晕过后，他便身处风浪四起的大海上。
　　虽然并未见到晏宁的身影，可玉泽能够感知到，她一定就在附近。

　　茫茫大海，想要找人并不容易。他如今丧失闻识，修为大受影响。连同心境，也变得混乱泥泞。
　　这片海，比他想的更难渡。

　　【你险些就沉在欲海里了知不知道？还好醒过来了。】
　　“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叫欲海？”
　　【本系统能不知道吗？！那当然是因为……因为本系统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系统的遮掩痕迹太过明显，玉泽只是嗤笑了声，他本没有必要服从听信系统的意思。
　　尽管系统时不时在他耳旁提起攻略任务，他也没当回事。

　　眼下他的当务之急，是找到晏宁，即便是默默跟在她身后也好。
　　至于那些脑海中零碎多出来的画面……玉泽眉头微窦，掐着自己的掌心。

　　前方似乎浓雾更甚，一叶破烂的扁舟摇摇晃晃地往深处行进。青年的银发在空中肆意飞舞，绞着茫茫水色，难舍难分。

　　*

　　恐惧海并不如晏宁设想的那般黑暗阴森，反而安静平和，唯有水面足足缩了一半。
　　水深也不太足够，船前行了没多久便触到了石礁，半分都动弹不得。晏宁只好弃船，改用飞行灵器。
　　好在她芥子囊中的装备足够，不愁没有代步工具。

　　恐惧海上并没有类似回忆气泡的东西，晏宁觉得这片水域好过得很。细数下时间，她得加快速度了。

　　水位越来越浅，大片的礁石露出，裹着泥土。灵器从上方飞过时，不少泥点子飞溅，晏宁有意抬高飞行高度。
　　前方的天空，一半极黑，一半光亮极盛。她被刺眼的光线晃得晕，强烈的吸引力将她卷进去，身体完全不受控制。

　　啾啾——

　　鸟雀的脆鸣声响起，回荡在山林中。
　　山林？晏宁努力地睁开眼，四周的景色她从未见过。

　　脚下是泥泞的林中小路，她身处一队人马之中，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是御兽宗的弟子服没错。只是腰间佩着的是把剑，惯用的武器并非熟悉的长枪。

　　为避免打草惊蛇，晏宁保持安静。她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进入了第二关任务中。
　　她混在队伍中，观察左右的动态。

　　左侧是简陋的板车，板车上装着的东西用粗麻布覆盖着，以至于她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这样的板车，还有许多辆，拉成长队，就这样慢慢地行驶在泥路上。队伍两侧各有看守的彪形大汉，手里都拿着家伙。

　　只有她是御兽宗的弟子。意识到这点后，晏宁越发不敢开口，免得露出马脚。
　　前头有人在粗声喊：“都给老子仔细点，这批货可是要卖高价的。”

　　话音刚落，麻布里头传出些奇奇怪怪的叫声……像是动物的声音。
　　晏宁心中一紧，这般藏着掖着，难不成这帮人干的是见不得人的勾当？

　　然而有人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姑娘可是累了？我看你落在了后头，莫不是体力不支，不如来前头马车上坐会？”
　　视线在壮汉身上转了一圈，晏宁眼观鼻、鼻观心，故作平静地回：“修行之人，如何会累。”

　　壮汉点头哈腰地道歉，又奉承她：“御兽宗出来的人，自然与我们这些贩夫走卒不同，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待会的交易，还要仰仗您多美言几句。”
　　壮汉比了个数钱的姿势，意思是谈个好价钱。

　　关键信息来了：御兽宗。
　　这些人既然是来卖货的，又与御兽宗有关，那贩卖的大抵便是异兽了。

　　晏宁站在板车旁边，掀开麻布的一脚，很快又放下。
　　果然，这底下是木笼子，关押的是幼小的异兽。方才那些吼声，也是出自异兽之口。

　　来御兽宗将近三月，晏宁的工作内容并未接触到异兽买卖。想到这是幻境关卡，她的这层身份多半也是临时安上的。
　　只是不知被她附身的是哪个倒霉鬼。转念她又想，这第二关要完成什么任务才能通关？

　　板车走在坑坑洼洼的道路上，难免有些碰撞，颠簸得很。她身侧的木笼内传来异响，有异兽在撞击着笼子。
　　前头领队的壮汉翻身下马车，几步跨过来，掀开麻布：“活腻了吗小兔崽子！”

　　晏宁的目光随之挪过去，在看清笼中景象时，瞳孔一缩。
　　生有猫耳和猫尾的小男孩的脚上铐着铁链，被拴在笼子的栏杆上。脏兮兮的银发窝在颈间，金色的眼眸黯淡无光。

　　五官像极了玉泽！只是眼神不太像，整体的气质更加灰败。
　　以及看她的眼神，和看陌生人没有太多分别。

　　小男孩颤颤巍巍地开口：“渴……水。”
　　领队恶狠狠地啐了声：“麻烦事真多。”

　　水还是递到了他手上。撑着他咕咚咕咚喝水的功夫，晏宁扫过了笼中每一处角落。
　　除了他以外，其他异兽都是兽形态。

　　那半大少年身后的尾巴脏兮兮地耷拉着，似乎是察觉到她的打量，清冷的眸子朝她看过来，眼里泛着凶狠的光。
　　活像头要撕咬人的小兽。

　　晏宁心尖一颤，幻境中的这个身份太过敏感。
　　她若是靠得太近容易被威胁到，可现在匆忙撤离，更像是先胆怯了，镇不住异兽。

　　这帮人既然敢捆了异兽来卖，多少也有准备。木笼子上铭刻的法阵就是其一。
　　深呼吸，不会有事。晏宁暗暗告诉自己。

　　探视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少年慢慢靠近，随时都有暴起咬人的可能。
　　他漂亮的浅金色瞳仁转来转去，藏不住的猫耳朵警戒地竖着，尾巴有力地拍打着木笼子。

　　咔嚓。附带防御法阵的木笼应声破裂！

　　疾风朝她袭来，晏宁脱手丢出镇压符纸——
　　定！

　　在那利爪将要扑过来的瞬间，那小猫却忽然松了劲，被符纸生生地卡住。
　　他在地上滚了几圈，爪子陷入刨出来的泥土堆里。

　　少年抬手按上额间的符纸，盈盈泪珠将要滴落，定定地直视着晏宁。
　　他嗓音滞涩，非常别扭地开口：“姐姐，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