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君夜寐》曾是浮生

18、第 18 章

　　第十六章情渊

　　千邪师的半张脸都沾上了血迹，他的整张脸原原本本的露了出来。

　　盛清黎看到他的脸的时候，一惊讶抖落了手中的面具。

　　他一开始倒也没有细看千邪师的面容，只是被他脸上一个极为狰狞的疤痕给吓到了，那是一块大面积烧伤的疤痕，从右边的下巴延伸至右眼角，以疤痕的模样看来已经是有些年月的伤疤，整个表皮凹凸不平，看上去甚是可布，想必烧伤的时候皮肉都已经焦黑。

　　＂是不是把你吓到了。＂千邪师微笑了一下，拉起盛清黎的手＂来给我擦擦脸。＂

　　盛清黎本是不敢再看他，只是此时不得不再抬起头，便撞进了他如星光般发亮的双目，那眼神柔情并带着深深的眷恋。

　　抬起手中的面巾一点一点的拭去他脸上的血迹，他原来的面容开始慢慢清晰起来。

　　盛清黎的手顿了顿，脸上开始出现了迷茫的神态。

　　这张脸......这张脸！

　　即使被毁去了半边面目，但左边的脸还是完好的。

　　千邪师按下他凝在半空的手，手腕一转便握住了他的整只手，顺势将他拉下来坐在自己身边。

　　盛清一脸的难以置信，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的脸上，眼神中尽是迷茫。

　　＂看清楚了么？可还记得我是谁？＂千邪师的声音温柔似水，看他看眼神里如深不见底的一汪深潭。

　　＂师......师师师....师......”盛清黎双唇颤抖，不敢相信千邪师的面具之下，竟是一张故人的脸。

　　＂八年了，你可还记得住我的名字？＂

　　＂记......记得住......”盛清黎呆呆的点点头”师......师.....百......百渊......”

　　“你说一辈子都不要再出寒魈宫了，可是再也不想见到我了，你是不是讨厌我了？＂师百渊轻叹了一口气，摘去了面具，他平时作为千邪师那邪气冷峻的气质全然消失，看上去那样的温润如玉，就像那时那样。

　　盛清黎看着他，脑中昔日的点点都纷至沓来，那是他人生最昏暗，最孤立无援的时刻，没有人可怜他，只有面前的这个男人，为了他的自残生气，为了他的遭遇感到难过......他怎么可能讨厌他。

　　＂不，不是。我怎么会......”盛清黎看着他脸上的伤疤”师先生你的脸......怎么会这样......”

　　原来师百渊的脸也是长得十分俊朗，到底是遭遇了什么才会让脸毁成这样。

　　＂怎么叫我师先生了，不要这么生疏，叫我百渊。＂师百渊说完便安静的看着他，等他叫出自己的名字。

　　＂百......百渊。＂师百渊看他的眼神里有一种他看不懂的，非常浓烈的情绪，让他无法拒绝他的要求。

　　师百渊带着厚茧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抚过他的手，这八年他没有再练武，从前练剑练出来的茧早就没了，加上长年都接触药物，触手都是凉凉的滑软之感，师百渊握在手中，满心都是欢喜。

　　＂当年我赶了回去找你，本想带你离开，从此隐居江湖，我会想办法治好你的病。这样想着，我一路快马加鞭的赶了回去，可是那个晚上，寒剑山庄走了水，火势来得汹涌，而且火势还是从你住的那边厢房蔓延过来的，他们都忙着救火，根本就没有人想起要去救你，我心里都快急疯了，就不顾一切的往火势最猛的地方冲了进去。我只想着要救你，就算救不了了，死也要死在一起。＂

　　师百渊的话轻轻淡淡的，彷彿在描述一件不足为道的小事情而已，却如同一把刀子一般刺进盛清黎的心中，那个他几乎可以猜得出的结果，让他的心痛得手都轻轻发起了抖，却被师百渊握得更紧。

　　＂可是当我冲进了你的房间时，就看到屋顶的梁子快要被烧断往你的床上掉，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完全无法思考，人就已经冲了上去挡住那梁子，脸就是那时候被烧烂了的。不过幸好的冲了进去，不然就看不到那具还没有被烧焦的尸体并不是你，我又怎么会知道你还在人世。＂师百渊顿了顿，伸手擦过盛清黎的眼角＂你别哭，我说这个不是想让你哭的。＂

　　盛清黎点点头，咬了咬唇，眼泪却没有止住。

　　＂后来......后来我就疯了似的到处找你，天天都止不住的想你，想你去了哪里，过得好不好，病治好了没有......我其实很自责，当初知道了自己这么喜欢你，就应该早些行动，而我却还眼睁睁的看着你被人一再伤害，到最后真正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后，却已经太迟了，这个疤，是我活该的。＂

　　＂怎么会。你不要胡说。＂盛清黎难过的道＂我......我这个人这么差劲.....我何德何能......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八年了，当初盛清黎都被他的痴情深深撼动，心想不知道是哪家姑娘此生有幸，有一个如此痴情的人深爱着她，不管多久都掂记着他，谁知那个人根本不是个姑娘，而且还正正就是自己。

　　他实在难以想象，他们相处不过三个月的时间，但师百渊却能想了他八年，到底是什么支持着师百渊爱了他八年？看不到摸不着，也不知道人是生还是死，却能坚定不移的等着他。

　　当年师百渊对他的好，甚至是后来的动情，对他来说都不过是一时情迷意乱而已，他当年也是风流过的人，知道男人要动情容易，一份怜悯，一点同情，都可以成为理由，可是痴情却难，时光流转，世间人事纷繁，要守住一个身边人都不易，何况不过是一个只认识了三个月的人。

　　＂怎么会差劲？如果你这么差劲我怎么会将你放在心上八年这么久。＂师百渊大概是忍了许久，终是没有忍住＂姑城，让我抱抱你好不好？＂

　　盛清黎泪眼婆娑的望着他，现在的他完全无法拒绝他的任何请求，原来他欠的他远比他想象中的多，他的爱竟然那样的重。

　　师百渊望着他，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几乎是着急的将他按在自己的怀里。

　　盛清黎身上淡淡的药香与他呼吸的每一口空气融合在一起，胸口贴在一起的时候，甚至可以感受到盛清黎扑通扑通跳着的心脏，一切都这么真实。

　　＂原来真的不是梦，你是真的让我找回来了。＂师百渊叹了口气，语气却是快乐的＂这是不是梦啊？可是我从未做过这么真实的梦，连你的心跳声居然都能听得到。＂

　　＂不是的，不是的，这不是梦......百渊，你竟然为我做了这么多......我......我......”盛清黎不禁伸手回抱住师百渊，除了这样，他不知道还能怎样减少一些他对这个男人的心疼。

　　他值得吗？当时他这样一无所长，究竟做了什么才会让师百渊意无反顾的爱他。

　　师百渊放开了他一些，仔细看他如画般的眉目，微张的唇是如芙蓉般的淡粉色，小鼻子红红的，除了那双清澈分明的眼睛，真的完全看不出来有一丝从前苏姑城的痕迹。

　　＂原来你是长这样的，也难怪我让人去暗中寻你这么多年都无果，你这一藏可真是无影无踪啊......幸好，老人爷也算待我不薄......＂

　　盛清黎望着他半毁的容貌，伸出手去摸了摸他右边的疤痕，竟是为了救他而留下的。

　　＂你现在这么好看，我却变成了这样，是不是让你觉得恶心？＂师百渊苦涩的低笑一声。

　　盛清黎忙摇头，此时他的心中想起了许多，师百渊虽然没有说，但他却无法假装不知。

　　＂你是不是因为我，才去杀了西远王？＂即使这个变态已经死了，但盛清黎提起他的时候，心中仍然无法抑止的带有恐惧。

　　＂我想，我若不杀他，你更加没有可能让我找到，你会做噩梦，会怕到不敢再出现在江湖之中，而且我也恨他恨到日夜难眠，不杀不快，他竟然敢这样伤害你。＂师百渊轻声的道。

　　可是西远王是什么人，他当年的武功即使不错，要一个人突破重围刺杀西远王，谈何容易！

　　师百渊见他眼中的痛楚剧增，心中十分高兴，脸上却不动声色，一步步将他逼进来。

　　他其实早已非当年那个温和无害的师百渊，这八年来日日想他，也想着如果找到人，要怎样绑住他不让他再跑，想多了实践起来简直驾轻就熟。

　　他说的都没有掺半点谎言，只是反覆计算了八年，一句一句话说得那样轻，又那样沉重。

　　苏姑城其实是一个心地很好的人，也有些死心眼，当年伤了这么多人的心，却没有一个人找他寻仇，可见他这个人要真心待你时，是好到你舍不得恨他的完美情人，而他对将持秋，也许刚开始也是真的爱上了，可是后来被他这样反覆伤害也并不见得还是死心塌地，只是他太傻，受不得半分对人家不住，后来的坚持都是为了赎罪，罪赎完了自己安心了，便毫不留恋的离开。

　　师百渊轻抚他散落在背上的青丝，八年了，这一点他从来没有变，否则怎么会千里迢迢来救他，否则怎么会不喜欢这里却留下来为他们治伤。

　　他用来绑住盛清黎的不是牢狱，不是铁鍊，而是他不为人知的付出，一个又一个还不清又无法计算的真心诚意，一层又一层的把盛清黎困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