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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水与尘埃（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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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灯向晓，抱影无眠。——宋·柳永《戚氏·晚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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稀疏寻常的广场，摆摄影摊的人支起自己饭碗，打着哈欠等生意上门。
快门摁了几下，闪烁的白光，照亮了阴雨天，“保持住，好，很不错。三、二、一……”
咔嚓。
定格的屏幕画面里，一道倩影闯入。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女子满怀歉意，声音清冽，鼻尖一点小黑痣，“我付钱把这张照片买了吧。麻烦您再帮那对情侣拍张新的，谢谢。”
白来的生意，不赚是傻子。摄影师大叔乐呵呵地从兜里掏出了付款码。
看到这久违的眼熟纸片，何棠怔了怔，“移动支付走出国门了？”
“哈哈哈哈哈。”大叔双手递给她那张照片。
照片里的人脸色苍白，长版大衣衬整个人她更瘦更瘦了。
何棠淡淡地笑了笑，收起照片。
恰逢此刻，教堂钟声响起，广场上一群白鸽簌簌地惊掠起，惊艳了不少人。
“哇！”不远处，方才那对在摄影摊拍照的小情侣亲密地依偎，女生雀跃地叫喊着，“快许愿！有情人会终成眷属。”说着便合起双手，虔诚许愿。
男生宠溺地看着女友，即使不理解，却也配合地合起了手掌。
何棠收回目光，抬头看那稀薄的阳光，忽地一阵眩晕，下意识往后抓了抓，踉跄了一步，稳住身形。
良久，她睁开眼睛，望着再次稀疏的广场。
【回去吧，要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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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城。某栋写字楼会议室。
“石老板，您这又是什么意思？临时变卦可不是您的作风？”对方带着恭敬，话的内容却又潜藏一种完全不同的态度。
针尖对麦芒。
对位的男人加重了微笑，笑意如沐春风，如果忽略他那一双极有侵略攻击性的眼睛，那他绝对是这世上许多人的梦中伴侣。
俊朗、多金，温文、恐怖如斯的大脑。
可惜了……现在他是我的甲方老板。洛甯默默吐了口气，对上石可望的眼神，如角斗场上狮子的商界精英，“石老板？”
“这其实不重要。我有你老板的联系方式，我会同他另谈的，就不劳烦洛主管了。”
他起身整了整西服，扣上纽扣，不再置一词，带上自己的人推出门离开。
洛甯埋进面前一堆文件夹里，像只瘪气的气球，“啊啊啊啊啊——”无声呐喊。
想象中，她已经攥紧拳头往会议桌暴击了五六下。
好吧，成年人成熟的标志便是会忍耐。
她猛地抬起头，险些撞到了关心她的同事，“没事，往好处想，我还少干一件事情呢！”
“洛主管……”同事瞅着她忽然亢奋的状态，谨慎轻轻唤了她一声。
“啊！”洛甯没管，再次以头抢桌尔。
秋风瑟瑟，吹得树叶唰唰，石可望迈出整栋充斥着暖气的写字楼，扑面而来凛冽的冷意，他扶了扶眼镜。
“石总，我去开车。”身边小程说了声，便小跑着离开。
接过文件夹的石可望站在大楼前空地，跺了跺脚，附近空无一人，忽然，仅隔了一条马路的对面商场爆发出一阵欢腾。
经久不衰。
一排整整齐齐的樟树拦下视线。
他踱了几步，换个位置，手揣口袋，完全感受着冷风无情的不断侵袭。
为什么呢？为什么仅仅一条路的距离就分割开了热闹与冷清。
“滴滴。”车笛响了两声，小程开车停在路边。
石可望赶走纷乱的思绪，打开车门，长腿随意一跨便顺滑地坐进了车子。
汽车划破照耀在路面的温暖太阳，石可望侧脸，专注地注视着一路景色，车载音乐小声播放着，平稳地停在一个红灯前。
暂且充当司机的小程，在前方多次通过后视镜偷偷瞄石可望，还以为掩饰得极好。
“想问什么，就直接问。”石可望甚至没改变脑袋朝向的角度，就精准抓住了小程的目光，眼神尖锐地盯着后视镜，正好与鬼鬼祟祟的视线完美重合。
流汗。
三、二、一，绿灯亮起，小程负责任地踩下油门，借机逃开被抓住的目光。音乐还是悠扬的古典乐，可有人心跳渐渐如雷。
接下来一连遇到了几个顺畅的红绿灯，程守成越来越煎熬，偏偏石可望也不提也不问，只是再也没看过风景，目光一直略带着温和的笑意，注视着后视镜里的小程。
救命。
汽车紧急刹止在白线上，所有人随惯力向前倾，“小程……”石可望推回下滑的眼镜。
“石总！”却被程守成打断，他闭着眼完全不敢看石可望，“你是不是还放不下何棠姐啊？”
不敢感知石可望的任何反应，声音越来越大，实则掩盖自己的慌张，“不然，不然你今天还去，还去那个……”
眼睛睁开一条缝，五官都皱皱巴巴。
车尾后突然一声喇叭吓坏了精神高度紧绷的程守成。
分不清是惊吓还是车内的低气压，小程下一秒，脑抽了般将车熄了火。
如临大敌。
“先开车。”石可望终于说了一句话。
与此同时，小程也终于寻回了自己的魂，汽车随之而动，驶出白线。
剩下的几十分钟，程守成硬着头皮，受下自己多嘴的后果，顶着低气压，做闭嘴的鹌鹑。没再说任何话。
今日的洛城难得出了太阳，暖洋洋的笼罩、包裹整座城市。周末，街道边时不时有年轻的学生欢快地追逐过。
在青春活力的时候，甜蜜酸涩的情愫滋生在这群无忧无虑的年少人心中。
车子的速度很快把他们抛在脑后，石可望收起视线，在无人能察的地方紧了紧手掌，喉头干涩，他不由自主咽了咽口水。
何棠。
呵。我怎么可能，还放不下她。
石可望闭目，向后放松地靠上软枕。
……
繁忙、人声嘈杂的机场，宽阔安静的停机坪稳稳降落一架飞机。
何棠看着这湛蓝色的天空，阳光迫不及待地亲吻她脸颊，她却如被刺到了般，戴上遮阳帽，决绝地拒绝太阳的热切。
等汇入喧闹的人流，看着出口攒动的人头，何棠忽然有了近乡情怯的紧张，虽然她这次回来，没有告诉任何人，但心情渐渐被这气氛挑拨，竟可笑得隐隐期待起来。
终究是形单影只。
行李滚轮咕噜噜压地面，何棠昂着不肯低下半分的头颅，雷厉风行地从闹哄哄的喜悦人群路过。大衣掠起的尾端，写满了洒脱。
无数个人朝何棠的方向奔去，都在最后错开她，用尽全力拥抱他们的亲朋。
独留她。
何棠浅笑，无懈可击，唯独唇旁甜甜的酒窝，让坚固的堡垒留了一条能击破的缝隙。
出站。迎面的冷风像某个就喜欢玩弄她头发的混蛋，孜孜不倦地把她及肩的中长发吹到何棠的脸颊上。
这是何棠第八次耐着性子拨开。
“等它变成数字八，我会来找你。”忘了是谁。
何棠拨开恼人的头发，一抬眼，整个人怔在原地。
冷风第九次、第十次、第十一次吹乱她的头发，却忘了拨开。何棠握着行李箱杆的手无意识使劲，指甲掐进了掌心里。
石可望。她前男友。
正风度翩翩地站在距离一条打车道的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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