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6、展览（上） ...
-
周五，会场门口
“正义，让你久等了。”熟悉的嗓音在我身旁响起。
我收起手机，转头对着理查德道：“我也刚到没多久，我们进去吧。”
今天我没有换上上周日刚买的礼服，一是那件衣服确实拘谨，二是还没有学会怎么打领结。
在领口打个结很容易，弄出个像样的蝴蝶结却是千难万难，至少对于目前的我。
所以，今天我只换上了平时周六去高级餐厅的那件藏青色西装，看着跟周围的一群商务人士还算协调。
通过了有警卫站岗的前台，我和理查德乘坐电梯到了展览所在的楼层。
唔，这可真是，挺让人震撼的场面。
挂画、首饰、雕塑充斥着这个不大的空间，这个房间似乎到处都是这些艺术品，也许这就是拍卖行的计划，刻意营造出了这种震撼的视觉冲击。
不得不说，这种安排很成功，至少我这个乡下小地方来的表示大受震撼。
“正义，这边。”理查德似乎已经找到了此行的目标，对着我招呼道。
佛手柑Buddha’s hand，佛祖的手吗？我怎么记得这个名字指代的是一种果实，好像还是一味中药。
唔，没错，这个形状，跟那个叫做佛手柑的果实一模一样，这颗翡翠应该就是按照佛手柑的形状雕刻并命名。
唔，这背后有什么典故或者是深意吗？
理查德预料之中地给我科普了一番翡翠的知识，最后表示让我好好欣赏，离开这里前往其他展柜。
我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玻璃展柜里的佛手柑，像我这样不懂得艺术鉴赏的人，欣赏艺术品的方式也就只有看着，长期记忆里几乎没有任何相关信息可以提取。
观看了不晓得有多久，身后忽然传来一个陌生的男性嗓音：“你很喜欢这颗翡翠吗？”
这道声音惊醒了我，我这才察觉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年纪大概三十左右的男人。
唔，原来是吾妻家的那个人，名字叫什么来着的？
记不起来了，不过没关系，现在最好也是装作没有看穿对方的身份，因为我不应该认识他。
“正是如此，美丽的事物总会引来关注，很少能见到透明度这么高的翡翠，今天真是不虚此行。”我隐晦地奉承道，深知眼前这颗翡翠对于这位吾妻先生的情感价值。
“…是吗？爷爷听到这话一定会很开心。”吾妻先生带着追忆往昔的口吻说道，言罢又把视线转向佛手柑。
他看上去心情五味杂陈，仿佛随时都会因为某种强烈情绪而落泪。
我也许是时候该离开这个展柜。
“嘛，我也该去欣赏其他展品，这位先生看上去也很喜欢这颗翡翠，那么就请好好地欣赏。”
“谢谢。”
离开了佛手柑的展柜，我忽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这件事之前一直都被我忽略。
糟糕，那个叫辛的意大利人，我居然忘了提前警示理查德。
在哪里？我着急地四处张望，搜索理查德的踪迹。
我在出入口附近看见了理查德和辛先生。
“很荣幸见到你，克莱蒙德阁下。”
“你认错人了。”
“你不是理查德·克莱蒙德阁下吗？我在拉纳辛哈先生那里见过你。”
理查德表情难看地一言不发。
我此时反而是冷静下来，上前解围道：“理查德，你怎么在这？我找了你好久，真是的，别忘了我们还有正事要谈。”
对着理查德说完这番话，我又转向对面的辛先生：“抱歉啊，这位先生，理查德跟我有约，我们先行失陪。”
“哦，你就是克莱蒙德阁下这次的客户吗？我刚才看到你在翡翠佛手的展柜前驻足了许久。”
“无可奉告。”我用简短的外交辞令敷衍道。
辛先生也不气恼，伸手拿出一张名片递向我。
“还没自我介绍，我是辛·加纳帕蒂·贝鲁奇，印度裔意大利人，我在中日韩之间往来做生意已有八年，正在学习日语，请多指教。“
“我是中田正义，无名小卒，不足挂齿。“我礼貌性地回应道，却也拒绝透露更多信息，更没有伸手接过名片的意思。
辛先生见此，面上闪过一丝不悦，不过还是动作自然地收回名片，好似无事发生，一看就是混迹商场多年的老人。
“年轻人，我奉劝你一句：看人不要只看外表；有些人看着光鲜亮丽，实际上却是会使用不正当竞争手段的下三滥，比如说出卖色相。”辛先生边说边用眼神示意另一边的理查德，言语中指代的对象不言而喻。
我没有顺着辛先生的眼神看向理查德，假作看不懂他明显的暗示，装傻充愣道：“这样啊，感谢辛先生的教诲；那个，我和理查德还有事情要谈，失陪。”
言罢，我便不再理睬对面的辛先生，走到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保持沉默的理查德身旁，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到那边去说话。
辛先生在我这里连续碰了三个软钉子，应该是自觉丢了脸面，在那里用意大利语嘟囔了几个听不懂的音节，转身走出了展厅。
“…谢谢，你来得正是时候。”理查德在辛先生走远后对我说道，
“我们在这里再逛一会儿吧，现在出去可能会又碰上那个人。”
理查德点头表示同意，转身走向展厅内部，我也连忙迈步跟上，
理查德的情绪看上去还算稳定，我的介入似乎成功打断了辛先生施法，并没有给他机会说出更多触动理查德神经的话，比如“与同乡人一起的幸福生活。”
“他刚才在骂你是个蠢材，迟钝得无药可救。”
“我演得很像吧，以后你可别再说我演技稀烂。”
“确实很像，几乎跟你平时一模一样。”
喂！你怎么这样！？我才刚给你解了围，你转身就加入敌方阵营，对我发起了抨击。
不过，换一个角度，这也挺好，理查德还有心情跟我拌嘴，而不是陷入到拒绝沟通的状态。
这么说虽然有些自恋，但是我认为这是我的功劳，因为我已经提前把一切都告诉了理查德，他的心态明显是比起梦中的那位“理查德”好上许多，之前在资生堂parlour甚至还跟我谈论过一些与黛博拉的过往。
想必，哪怕辛先生今天依然说出了那些过分的话，理查德最终也能从容地应对过去，即使我刚才没有上前解围。
因为他是理查德，我对他有信心。
“你生气了？”理查德忽然问道。
唔，似乎是沉浸在思绪里，沉默得太久，理查德误以为我因为他的玩笑在跟他置气。
“没有，只是想到了其他事。”
“…你看上去一点也不好奇刚才那人是谁。”
“啊，确实，我知道他是谁，你和拉纳辛哈先生的竞争对手。”顿了顿，我有些过意不去地致歉：“抱歉呐，我忘了告诉你这件事，那个人也来了这里，这次佛手柑的竞拍中，他会是我们的劲敌。”
“最后赢的人一定不会是他，就像过去无数次一样。”理查德忽然充满自信地接话道。
“嘛，至少我看到的确实是如此，不过也别掉以轻心。”回忆起刚才的对话，我又对着理查德吐槽：“一边说别人【使用不正当竞争手段】，一边又在那里用言语刺激别人；挖人伤疤，这可一点都不厚道，到底谁才是下三滥？”
“商场如战场，言语攻击让对方失去理智，这种手段可以说是家常便饭。”理查德好似事不关己地点评道，完全看不出刚才被称呼真实姓名时的难看脸色。
此时的我很想拍一拍理查德的肩膀以示鼓励，可惜面对这位好似传说中精灵般的人物，我实在有些放不开手脚。
希望他别在意辛先生的那番话，尤其是最后那段堪称指名道姓的污蔑。
不过…这家伙到底有没有在销售中做过那种，嗯，出卖色相的事？理查德应该是不会，爱德华·巴克斯查可说不准，自暴自弃下的人可能会做出任何事，甚至是许多平时根本不可能会干的，就像一些人喝醉酒后也会做出些异于平常的怪事。
要不要问一下？
“…你那是什么表情？总感觉你在想很失礼的事。”理查德语带不满地问道。
他的话语把我拉回现实，我转头看了他一眼，微不可察地轻轻摇头。
还是算了，这种事情如果有，那么我这么问出口就纯粹是在揭人伤疤，这种行为跟刚才的辛先生又有什么区别？这种事情如果没有，那么也就是在我们两个之间徒增尴尬和嫌隙。
理性的做法当然是直接跳过这个话题…只是，果然，还是有点在意。
“我大概知道你在想什么。”理查德继续讲道。
听到这话，我登时感觉有些尴尬，因此慌忙掩饰道：“我什么都没在想，只是纯粹的在走神。”
理查德盯着我看了数息，缓缓露出一个美丽的笑容，语气温柔地说出不搭的话：“你最好没有信了那番鬼话，不然的话…你不会想知道后果。”
又来了，又来了，这种可怕的气势，隐约之间都能看到具象化的黑气。
明明态度很友好，声音也不大，我却硬是察觉到危险信号，心底警铃大作。
这股压力下的我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开始了没话找话：“呵呵，今天的天气真好，适合洗衣服…”
话说到一半，后半句却消失不见，因为此时的注意被一道熟悉的身影所吸引，眼角余光看见那个人站在展厅的一幅油画前。
我远远地眺望那道身影，越看越觉得眼熟，深感这是一个摆脱当前处境的机会，于是道：“那个，理查德，你先自己去四处看看，我好像看见了一个认识的人，我上去打个招呼。”
说完，我也不等理查德的回应，迈步走向油画前的那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