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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风雨欲来(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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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兄,你要去哪儿!”
“去我该去的地方,去做我该做的事。”
夏容的眼睛如同平静的湖面,任凭多大的风浪也难以惊起波澜。
“可你会……”苏澈紧拽着夏容的右手,他不敢说出后面的那个字,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
“这是我的使命,也是我的责任。”夏容勉强松开了苏澈的手,他偏过头不敢去看苏澈祈求的眼神。
他害怕既定的计划成功不了,更害怕自己会退缩。
苏澈双唇嗫嚅着,眼中泛着点点泪光。心中渐渐酸涩:“什么都改变不了,什么都难以长存,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苏澈,你保护不了任何人。”
夏容转头笑道:“度过这次危难,在下必与诸位不醉不归。”
“这可是夏兄你说的,下次可莫要再拿家训搪塞我们了。”
叶湑是没有见过谁家子弟会像夏兄这样在外都恪守礼规的,谁家子弟不在宗门外偷偷懒,解解馋什么的,但是像夏容这样既通情达理又洁身自好的实在是少见。
“一定。”夏容一双长目凛然生威,脑后的发带随风飘扬,“定然不忘。”
夏容鞠躬作揖,众人也回了他一礼。
“各位保重。”
“保重。”
夏容提剑转身,心中却在叹惋:“我怕是不能允诺了,但愿叶湑这小子别偷偷哭鼻子。”
众人看着夏容御剑离去的背影,心里不是滋味。
“走吧,不能让夏兄白白牺牲。”
“啪”的一声,说这丧气话的丹朔头上挨了自家二师兄一巴掌。
“你小子说什么浑话呢?讨打是不是?”
丹朔惯爱胡思乱想,心道:“那魔兽堪比元婴期的修士,可夏兄才金丹后期,哪怕夏兄能越阶灭敌,估计胜算也不大。”
可惜的是他又不小心说出来了。
“大师兄,我说错了,二师兄,饶命啊!我真的知错了!”丹朔一边向苏澈作揖一边向简岁讨饶,可简岁难得有个出气的地方,并未因为他的求饶而轻手轻脚。
“哥,他可真是记吃不记打,要不是情况紧急。”简年毫不犹豫给了丹朔一个脑瓜崩,又对他道:“我真想缝住你那张破嘴。”
丹朔心里苦不堪言,他向来说话不过脑子,这张嘴不知道得罪过多少人。他自己都想给自己来一个巴掌。
“好了,什么时候了,还在闹腾,我们快点布置阵法,等会儿灭了这只魔兽,我们才算不辜负夏兄的努力。”
叶湑简单粗暴地扒拉开了丹朔,以免他还没有上战场就已经被自家兄弟的口水淹没了。
“接下来怎么办?苏大哥,我们接下来都听你的。”
叶湑期望地看着仍在低头不语的苏澈,又瞥了眼夏兄离开的地方。他暗自嘀咕:这都是什么事啊!该死的魔兽,还让不让人活了!
呼……
苏澈吐出一口郁气,抬头望向了夏容离开的地方,原本冷峻的眼中覆上一层寒霜,指尖不住地摩挲着剑柄上的纹路,似乎这样能让心中的不安减少些。
“丹兄精通阵法,叶兄对符箓了解颇深,先由二位布置陷阱,夏兄引来魔兽时,在下会亲自率本宗弟子随后入阵。还请各位交流时传音入密,魔族防不胜防,我等还需谨慎行事。”
一行人静默如同伫立在风中的林木。他们知道,等待他们的将是无情无尽的厮杀。
苏澈挥手示意大家,按既定的计划分头行动。
谁也不知道会有多大胜算,但只要还有一口气,便绝对不能退缩,因为他们的身后是自己的故园。
一旦失守,这里就是埋骨之地。
丹朔捻指施法,以简年炼制的一百零八把剑为阵法中轴,他顾不得自身灵力耗竭,一狠心吞了整整一瓶补灵丹。
只见阵法冉冉升起,随着金色的符文渐渐隐匿起来,丹朔才松了一口气,借着高大的树倚靠歇息片刻。
“叶兄,我这布置好了。”丹朔兴奋地向叶湑招手,他脸上闪过庆幸。
叶湑看了眼疲惫的丹朔,轻微颔首道:“好了,你先歇息吧。”
叶湑从袖袋中掏出一把符箓,灭魂符、斩邪符、驻时符……每一张符上的朱砂还鲜艳着,仿佛是从新娘的红嫁衣上抽取的丝线绣上去的。
说起来这些符箓还是大家一起得到的机缘,可当中只有他是符箓师,最后大家一致同意将玉简传承给他一人,也不知大家还能否一起降魔卫道。
叶湑抬头望着天际,魔界的天空是看不见星辰的,只有漫长的黑夜。
黎明前的那几个时辰,天空是最黑暗的。
“主人,你真准备好了吗?”
不是花芽不相信夏容的实力,而是她总是看到自己的主人很难割舍经过长久相处获得的情谊。
夏容在识海里回道:“没有准备好又能怎样?”
明明为期三年的历练就快要结束了,也不知阁中什么情况,他未收到花诏令。
他苦苦地等待着,希望会有风夹带着写着信的木叶,可是却事与愿违,什么也没有。
“担心这小子做什么?你不应该担心碰到你的主人的家伙吗?”
一只赤头翠羽的鸟从夏容的右耳边飞出,它一脸惬意的在夏容的肩头蹦跳着,一边用衣服擦着他那引以为傲的“玉足”,一边还不忘贱兮兮的用嘴拨弄着夏容的头发。
“死棒槌,我看你找打!”
只见夏容头上的青娟叶纹发带无风自动,青翠欲滴的藤蔓顺着发带的纹路蔓延,发带中间“长出”一条藤蔓,直接向夏容右肩站着的鸟打去。
“杀鸟了,不得了了,杀鸟了!”
“罢言!”夏容趁这破鸟的翅膀还没有扇到自己的脸上,用魂术在识海里警告了一番。
这破鸟他是一天都不想再见到了,真想念自家乖巧的狸奴们。
三年之期将近,他才意识到这恐怕不是只有三年的弟子历练。
一定是他的花诏令被人换了,往宗门去的祈令又被人截了。不知是换成为期四年还是五年的历练。
又过了一年,什么也没有。
第五年处暑时节,他期盼着,终于迎来了那封树叶信笺。
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归期。
他太渴望这一天的到来了。
真的,只要再过一日。
就自由了!
自由啊啊啊!就再也不用装成温文尔雅,温润如玉的公子哥了!
为了成功拿到试炼牌,五年!他装了整整五年温润如玉的君子!
真的,他就没有比这更加认真的时候,为了不犯错误,阁中戒律他亲自手抄了三遍。
往常的菜谱他都没有背的这么熟!
等结束了,一定要放三天的烟花庆祝,再摆个流水宴吃上四五天。
不行,这场历练结束后,一定要找到算计自己的阴险小人。
不揍他个百八十遍都对不起自己长达五年的苦楚。
五年呐!明明阁中弟子历练只有三年时间,到自己这里却莫名其妙的变成了五年!
夏容想他大好的时间不能去吃喝玩乐,还得苦哈哈地去杀妖除怪。
唉,别想了,眼前这丑八怪还得解决,还得漂亮的解决,就是字面上的漂亮。
不知道是哪个多事的,规定历练中解决妖邪时还得行为端庄,动作儒雅,颇具美感,血腥之物更是不得沾身。
这简直就是难为人嘛,人家庖丁解牛说不定身上还溅了血!
等着瞧,不就是装儒雅嘛,谁不会?
夏容从乾坤袋中迅速抓出符纸,他在心中不停告诫自己:快了快了!真是受够了!
符纸轻盈地跃至弑灵兽鼻翼上,只一刹那,眼前的弑灵兽便销声匿迹。
“你不会又把这些东西转移到那里去吧?”
胖头鸟转了转它那圆溜溜的小眼珠,看起来就不怀好意。
它的名字不是空穴来风,所有熟悉它的都忍不住给它来个棒槌。
“就你话多。”夏容头上的藤蔓示威似的扬起顶端,“主人当然不能白白辛苦便宜了旁人,况且这样做不会弄脏衣裳,遵守了历练的规矩。”
夏容在溯影石监视不到的角度施了个禁言诀,堵住了这张该死的鸟嘴。
呼……终于安静了!
他迫不及待地想结束这场历练,也迫不及待地想去“慰藉”某些老朋友了。
想到这里,夏容不由得加快灵剑飞行速度,蕴灵石不要钱似的往自己的灵剑中输送。
接着果断地扔出手中的符纸,直到剩下的弑灵兽受到惊吓而四处逃窜。
“主人,前面就快到那只魔兽的巢穴了!”花芽兴奋地道。
夏容的发带又无风飘荡起来。
“好了。”
夏容只能用秘术与自己识海里的伙伴交流,毕竟他的一言一行都会被左耳佩戴的溯影石记录下来,就连洗漱沐浴也只能在规定的时辰里才会暂停记录。
“我知道错了,主人。”夏容的识海里传来一阵委屈的声音,他身后的发带默默的沉寂下来。
远处层峦叠嶂的高山似一道天堑,阻挡外来者探寻的步伐。
半山腰云雾缭绕,仿佛一条素洁的白纱系在了一位蒙面的妙龄女郎的玉腰上。
可这一切都该结束了。
青山白雾皆是幻术,一旦开始欣赏,就会陷入幻境,修真者会在不知不觉中吸入过多的魔气而爆体身亡。
“棒槌,速去查看地形,注意安全。”
夏容不等胖鸟回应,就迅速在它身上贴上疾行符与隐息符。
只一刹那,一个花花绿绿的毛球仿佛一颗流星迅速撞进结界,融进无边的夜色,如同岸上的小石子落入一碧无际的湖面,未引起任何波澜。
“主人,棒槌已前去探敌情,我们接下来做些什么?”
“不急,等它回来再说。”
夏容环视了一圈,闭上了双眼,他在用灵识感应周围最近的水源。
西南!
那儿有水,而且是活水!
这下脱身更好办了!
他从袖中摸出一枚方菱形的种子,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才获得的,真的舍不得用在这个时候。
催生复临果需用使用人自身精血温养三日,再使用半数灵力催熟,修真之人精血本就珍贵,何况还需耗费自身半数灵力,就算穷途末路的人都不会选择用这个方法为自己重塑身体。
可他能怎么办?
既要避人耳目,又要完美的完成“答卷”,不用这样的方法怎能顺利脱身?
魔界最不缺乏的便是魔气,空气中弥漫着暴虐的气息,让修仙者很是不适。
况且魔族大都由魔兽修炼成形,虽有人身,但行事与兽几无差别,所有的事情都充斥着原始的欲望与透彻的残忍。
修仙界为了解决魔兽侵扰人间的问题,不知道费了多少精力和物力,损失了多少弟子。
这里正好!
夏容找到了一处极具欺骗性的水泽,湖面生长着茂盛的玉鹊花,这种花晶莹剔透,花柱像一只展翅欲飞的鹊,但只要有这种花生长的地方,其它的植物只会沦为它的养料。
真是个好地方!
如果在这里布下阵法,玉鹊花便可为阵法痕迹掩盖一二,再者此处荒凉幽寂,飞禽走兽也甚是稀少,施法不会被打扰。
“停!”
夏容稳稳当当的从剑上轻跃而下,迎面而来的飞沙走石差点又让他破了功,迅速地施了个诀隔绝了灰尘的侵扰,接着不紧不慢地施了清尘诀把自己恢复成纤尘不染的翩翩公子。
摆阵,唤灵,一步到位,决计不能拖沓。
以防万一,夏容还用符箓加固了阵法,隐息符更是没少贴。
“秋鸿!”
一把古朴的剑从夏容腰间的剑鞘中飞出。
“靠你了,老伙计。”夏容右手紧握住剑柄,左手于胸前横握住剑刃,血液在剑刃处形成一道红线,自剑尖滴入地面。
痛!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般自残了,只能暗狠狠地咬紧牙关将左手流出的血滴入玉瓶中。
夏容在识海里道:“芽芽,这瓶中装着我的精血,这三日怕是要辛苦你了。”
识海里传来一个娇俏的声音:“不辛苦,不辛苦,主人才是最辛苦的,芽芽一定会护好这里,等着主人一起回家。”
话语刚落,一只纸偶从夏容的袖中滑落,接着颤颤悠悠地立起。
“主人,我进去啦!”
一道青色萤光从夏容的发带里跃出,随后欢快地钻进入了纸偶的身上,纸偶仿佛活了过来,动作僵硬的与夏容作揖,模样甚是滑稽。
“去吧。”
夏容将玉瓶抛给纸偶,转身便向林中走去。
愈是靠近魔兽巢穴,魔气愈是浓厚,御剑飞行便越是艰难,每往前一步,肩上犹如下雨背稻草一般,越来越重。
行至此处,想必应是金丹修为的存度了,看来只能放弃御剑。
前行了一刻钟,他才勉强拨开迷雾看见之前御剑飞行时看见的森林。已经不能说是林木了,只有皲裂的枯木。
青衣与贫瘠的荒山格格不入,黑色的世界闯入了一缕绿色,犹如清风撞进死寂的沼泽。
这里大片大片的枯木高耸着,生机尚存时,定是郁郁葱葱的幽林占据了这片土地,可惜如今地上残存的枯枝烂叶散发着发酵的味道。灰蒙蒙的雾气阻挡了视线,没走几步,他便已经看不见来时的路。
深深浅浅的脚印,晦暗交替的天空,琢磨不透的永远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