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知我意》叶巡

26、过年

　　期末考试陆续进行，宋知意以第一名的成绩继续上榜，陆锦舟位于第二名。

　　根据考试的最终成绩换完这学期的最后一次座位，同学们纷纷收拾东西，互相道别。

　　大家都要回家过年了，来年再见之时就是离别倒计时之时了。

　　宋知意以往都是和孤儿院的朋友们一起过年的，今年有人提议要出去旅行过年，这不是当下最流行的过年方式嘛。

　　宋知意不想去，她心里始终绷着一根弦，没有高考完绝对不能松了那股绷着的劲。

　　等高考完，她一定会选择自己喜欢的方式好好放松，但现在出去玩为时尚早。

　　黄盼本来拒绝了和他们一起去过年，她怕宋知意一个人孤独。

　　但宋知意看得出她还是想出去看看的，这么多年他们一直在辛辛苦苦地赚钱，好不容易把事业做大做强了，就该出去行万里路看世界。

　　于是，宋知意撒了个谎。

　　她当时笑嘻嘻地拉过黄盼的胳膊：“你赶紧跟他们去吧，不然我还得带着你这个电灯泡一起过年。”

　　黄盼眨着眼睛，不可思议地问：“什么意思？”

　　“有人陪你过年啊？”

　　“总不会是陆锦舟吧？”

　　以宋知意的性格，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换目标的，只有陆锦舟是最有可能的。

　　“是呀，所以你别来打扰我们二人世界了行不行？”

　　“你也有男朋友，你跟他过二人世界去。”

　　宋知意轻轻把她推到景阳的身边。

　　景阳则顺势揽过她的胳膊。

　　黄盼盯着对她一脸嫌弃的宋知意，知道她是在跟她开玩笑，被气笑了：“好啊你，宋知意，我好心留下来陪你过年，你居然嫌我亮。”

　　景阳无奈地看着面前开玩笑斗嘴的两人。

　　在黄盼和景阳都看不到的地方，宋知意渐渐敛了笑意。

　　她之前问过陆锦舟，他过年要和陆炎回本家去，他为了上下学方便在这里租房子，那本家肯定离这里很远，过年那几天应该是见不到他了。

　　-

　　除夕那天，电视放着春晚，几个挺出名的演员并排站在舞台上深情对唱。

　　宋知意此时窝在沙发上吃着薯片，看着电视的目光有些涣散。

　　她不喜欢看唱歌的节目，偏偏春晚的小品类节目少的可怜，此时窗外响起震耳欲聋的烟花声和鞭炮声，她把目光移向窗外，从沙发上下来，踩着拖鞋跑到窗边。

　　一到烟花和鞭炮声此起彼伏的时候，就是快要迎来12点的钟声了。

　　绚烂缤纷的烟花在漆黑的天空中肆意绽放着，在爆发的那一刻定格在宋知意的手机相机中。

　　宋知意低下头翻看手机里刚刚录下的烟花视频，她随手挑了几个发到孤儿院好友群里。

　　她刚把手机按灭，打算再欣赏一会儿烟花，手机屏幕却倏地亮起，伴随着一声消息提醒。

　　宋知意视线移向手机，却在看到消息的那一刻愣了一瞬。

　　是陆锦舟发来的。

　　陆锦舟：看下面。

　　宋知意脑海里闪过一个不太可能出现的想法。

　　她顺着他的话往下看去。

　　陆锦舟穿着一身黑色羽绒服，手里似乎拎着一个小型饭桶，孑然一身站在夜幕中，让她不舍得移开目光。

　　在她看过来之前，陆锦舟的视线就已经放在她的身上了。

　　他抬头，她低头，此时两人的视线相撞在了一起。

　　陆锦舟冲着她缓慢地吐出几个字，宋知意顺着他的口型读懂了他的话。

　　他说：“我上去找你。”

　　然后她就看到陆锦舟向前走进了楼道，同时也消失在了她的视野中。

　　她突然反应过来，转身跑向门口去给他开门，在转过身的那一瞬，早已言笑晏晏，眉眼间的欣喜再也遮掩不住，当然她也不想遮掩。

　　宋知意打开房门，陆锦舟刚好走到门口，她故意娇滴滴地开口问：“你怎么来啦？”

　　他顺势走进去，替她把房门关好，并未回答她，而是轻笑着反问道：“不想让我来？”

　　“当然想啊，但是你跟我说过你要和陆炎回本家过年。”

　　陆锦舟没往里走，停在了玄关那里，等宋知意给他拿来拖鞋后，他换上，往里面走去。

　　宋知意跟着他走到餐厅。

　　原本宋知意家没有男士的拖鞋，后来起因为陆锦舟总是来她家找她学习，她干脆就直接去买了双男士拖鞋，专门给陆锦舟准备的。

　　陆锦舟把手里提着的饭桶放到桌子上，拧开盖子，把里面的饺子拿出来。

　　大年三十吃饺子，这是中国人的传统。

　　宋知意：“这是给我带的？”

　　“你怎么知道我晚上没吃饱？”

　　陆锦舟不知道她家有没有筷子，出来时就顺便给她带了一双。

　　“想让你尝尝未来男朋友亲手包的饺子。”

　　他把筷子递给她，然后走到她的对面坐下。

　　听到“未来男朋友”这几个字，宋知意顿了下，然后又恢复如常。

　　陆锦舟温和地问道：“好吃吗？”

　　他眼底有些期待的神色：“我专门给你包的，也是我亲自煮的。”

　　“挺好吃的。”宋知意点点头，“我最喜欢吃猪肉芹菜馅的了。”

　　陆锦舟：“我知道。”

　　说完，他还把特意从家里带来的醋包递给她，让她蘸着吃。

　　宋知意愣了下，没想到他会细心到还记得拿了几个醋包过来。

　　她拿过醋包，把那几包都倒在了碗里。

　　一直以来，她的味觉告诉她：没有蘸醋的饺子，吃进去是没有灵魂的。

　　然而，只有陆锦舟知道，三年前在他初中附近的一个小饭馆里，他看到旁边那桌坐着一个小女孩，她正元气满满地和服务员姐姐聊着天。

　　是宋知意，她和他是一个班的，他记得。

　　那时，她的声音清晰地钻进他耳中：“虽然我的初三生活很累，但没什么是一顿猪肉芹菜馅的饺子解决不了的！”

　　在店员来他这里给他点餐时，他鬼使神差地跟她选了一样的饺子。

　　那时的宋知意拎起桌子上的醋瓶子，往盘子里倒了很多，多到将整个盘子的表面全部浸满。

　　记忆中的那个小女孩与此刻他面前的宋知意渐渐重合。

　　宋知意用筷子在他面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陆锦舟回神，指尖轻轻敲着腿：“没什么。”

　　他带了很多饺子，宋知意到最后实在吃不了了，她打了个饱嗝，揉了揉肚子，然后厚着脸皮把她剩下的饺子推给陆锦舟。

　　他接过饭盒，把剩下的那些吃掉，然后起身走到厨房把饭桶和她的筷子都洗了。

　　陆锦舟让宋知意先去看会儿春晚，他洗完就过去陪她。

　　可宋知意偏不，她也走进厨房，在一旁等着他。

　　她看着陆锦舟的身影和手上拿着碗放在水龙头下冲洗的动作，不知怎么的，突然觉得这一幕有点像电视剧里演的那些小情侣的婚后生活。

　　陆锦舟洗完碗，和宋知意一起走到客厅，他坐在她身旁陪她看春晚。

　　宋知意半晌才想起什么，她扭头着他，疑惑道：“你今晚不回去了吗？”

　　陆锦舟声线缓缓：“嗯，在这边住。”

　　宋知意用胳膊轻轻撞了他一下：“你是不是跟家里闹别扭了？”

　　“跟叔叔还是阿姨吵架了？”

　　怪不得除夕夜还来给她送饺子。

　　怪不得说好了要回本家过年却又跑到远山公寓来了。

　　陆锦舟却淡然道：“没有。”

　　宋知意更不解了：“那你大过年的不在家跟叔叔阿姨守岁，偏偏来这边过夜？”

　　“这种和家人朋友团聚的日子多难得啊，一家人在一起围着电视看春晚的画面多美好啊，我这辈子连想都不敢想，你一点都不懂得珍惜这样的时光。”

　　陆锦舟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宋知意的唇瓣不停地张合着，喋喋不休，足以表现出她对他的行为的不理解，当然也体现了她对“家”的向往。

　　陆锦舟突然开口：“那你呢？”

　　“什么？”

　　宋知意被打断，她愣怔地看他一眼，没懂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陆锦舟柔声说道：“我回家和家人守岁，那你呢？”

　　“你一个人吗？”

　　“你一个人靠在沙发上无聊地看春晚吗？”

　　宋知意不说话了，她怎么也想不到，他居然是考虑到她的感受，所以才愿意在除夕的时候来给她送饺子、陪她看春晚。

　　这种感觉，很微妙。

　　好像有一股暖流缓缓流淌进心里，在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顷刻间被这股暖流浇灌，冲破土壤，悄然发芽。

　　说实在的，她从初中就开始对陆锦舟有好感了，进入青春期后，那份好感逐渐转变为了爱慕，然后她越陷越深。

　　但在陆锦舟那次在楼梯间对她坦白心意以前，她从未想过会得到回应，也不敢想，因为在她看来根本不可能发生。

　　她本以为，陆锦舟会是小说里那种白月光一样的存在，只会深深埋藏在她的青春中。

　　但现在看来，她和他的人生轨迹已然汇聚到了一起，他对她的态度就表明了一切。

　　见她不说话，陆锦舟继续道：“你朋友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我的联系方式，我本来忽略了那条好友申请，但她直接在好友申请那里留言，问我是不是说好了要和你一起过年。”

　　宋知意心下了然，这一看就是黄盼的手笔。

　　想不到黄盼居然还亲自去找陆锦舟本尊验证她的话。

　　黄盼肯定还是怕宋知意一个人过年，怕他们都去旅游了，没人陪她。

　　宋知意抬眸问他：“那你是怎么回答她的？”

　　陆锦舟：“我未来女朋友都说了要和我一起过年，那我当然要来兑现了。”

　　宋知意笑着就要去踢他，却被陆锦舟抓住了脚踝，他眸中隐约含笑：“开心吗？我陪你过年。”

　　宋知意看着他和平时那副冷淡的嘴脸判若两人的样子，不禁开口问道：“陆锦舟，你不是铭城一中第一高冷的学霸吗，你的人设呢？”

　　陆锦舟无奈道：“我不就是我吗，哪有什么人设。”

　　宋知意突然恢复了正色：“话说回来，叔叔阿姨同意你来这吗，该不会是你偷偷跑过来的吧？”

　　她邪魅一笑：“我怎么感觉我们有一种背着家长偷尝禁果的感觉？”

　　“小脑袋瓜子里都在乱想些什么。”陆锦舟更显无奈，却语气耐心地回她：“放心吧，他们在国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