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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有惊无险的鸿门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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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才过几日,云洛便收到帖子,是吴王府上发来的。说是请了南梁最富盛名的戏班子连同名角儿一齐到府上搭台唱戏,四皇子萧祯瑀还邀请了京城的王孙贵族、商贾豪绅们一齐到府上聚宴享乐,府上送帖的下人特地嘱咐云洛一定到场。
云洛手里捏着帖子,略有所思。萧祯瑀诚意相邀与我冰释前嫌……呵。只怕是酒无好酒,会无好会。
即便是鸿门宴,也要会他一会。
翌日,云洛收拾停当,离开驿馆,直奔四皇子萧祯瑀的府邸。
这一天吴王府上可谓门庭若市,云洛随府上下人指引径直来到戏台。此时戏台下面已是宾朋满座,云洛拣了一处不起眼的僻静角落安静落座。
看戏这种热闹怎么能少得了长公主这种富贵闲人呢。“萧祺儿”坐在正对戏台的雅座上,对于这种古老的娱乐形式也是津津乐道,毕竟真人真唱,也算是场live了。
肖琪一边享用着瓜果茶水,一边津津有味的听着戏文,不觉便过了半个多时辰。肖琪揉了揉肚子,咳,茶水喝的有点多,内急。于是起身直奔后宅如厕去了。
云洛正在无聊之际,却见四皇子萧祯瑀朝自己走了过来。
萧祯瑀手里端着茶盏,来到云洛面前,笑的一脸春风。云洛见状也站起身来。
“公子,”萧祯瑀开口寒暄道,“承蒙云洛公子不计前嫌,大驾光临,鄙府蓬荜生辉啊!哈哈哈哈!”
云洛闻言勾了勾唇角,冷言回道:“四殿下客气了。”
萧祯瑀见云洛面无颜色,进一步道:“上回大殿之上多有得罪,还望公子海涵。”说罢举起茶盏,“小王以茶带酒,自罚一杯!”
“质人岂敢受四皇子大礼。”说罢云洛亦举起茶盏,一饮而尽。
萧祯瑀见状笑道:“云洛公子果然气度非凡!小王就欣赏公子这样的人中龙凤!你我这叫做不打不相识,哈哈哈哈!”说着抬手拍了拍云洛清瘦的肩膀。
“殿下抬举在下了。”云洛轻蹙了下眉尖。
萧祯瑀的眼光在云洛的脸上停留了半刻。就在这片刻之间萧祯瑀的眼神忽然有些闪烁。
明眸皓齿,身姿卓然。
脂粉气的戏子名伶,漂亮精致的小倌儿,富贵风雅的公子哥儿,身为皇子的萧祯瑀见得多了,从没有一个男人像对面这个北齐质子这般清冷高贵,璨如星辰。明明是一副清瘦而阴柔的胚子,却让人感觉凛然不可侵犯。
若不是以这样的身份相见,萧祯瑀也许会对眼前的“穆云洛”另有所想。
“喔对了,小王听说你们北齐有四宝,石刻、壁画、三彩和梅玉,其中数梅玉最为难得。前几日小王新得了一件梅玉,看成色和雕工都是梅玉中的极品,但不知是真品还是赝品。今日正好请公子帮小王甄别甄别。”萧祯瑀收回眼神说道。
“既如此,云洛献丑了。”朱唇轻启,吐气如兰。
二人起身离席,不肖一刻便消失在喧闹的人们的视线中。
穿过花厅,云洛随萧祯瑀来到府邸后院。
据说那块梅玉放在了萧祯瑀的书房里。四皇子的书房位于府邸的后宅,从前厅到书房需要经过府邸后花园。
云洛轻提白袍下摆,迈步跨入花园门廊。
一片青翠葱茏映入眼帘。此时正值寒露时节,菊花开得正盛。黄白相间,红粉斗妍,更有假山流水、亭台楼阁,精巧别致。
久居驿馆中,鲜有闲情赏游宛城的景致。云洛转动着一双明眸,享受着难得一刻的悠然。
两人一前一后正踱着,迎面疾步走来一个小婢,双手端着汤碗盘碟。小婢女似急着赶往前厅,低头走路,不小心正撞在四皇子萧祯瑀的怀里,汤水洒了萧祯瑀一身。
这一撞可吓坏了小婢女,“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忙不迭的跟四皇子道歉,口中呼着:“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萧祯瑀本来一身藏青华袍,前襟都被汤水湿透了。萧祯瑀勃然大怒,正欲发作,云洛从后面赶上来,对萧祯瑀道:
“下人并非有意冒犯,就饶了她这一回吧。”
萧祯瑀闻言也收了收怒气,鼻端冷哼一声,对婢女道:
“看在云洛公子的面子上就饶了你这回。还不快下去!”
小婢女喏了一声,拾掇了一下打翻在地的盆钵汤碗,战战地碎步退出花园去了。
萧祯瑀转过身,一边嫌弃的抚了抚前襟的汤水痕迹,一边对云洛说道:
“下人毛手毛脚的让公子见笑了!”
“哪里。”云洛不以为然。
“不如公子在此稍候片刻,待小王去后室换身衣裳便来。”
“殿下请便。”
言毕云洛目送萧祯瑀大踏步穿过花园,向后府去了。云洛自留在原处等候萧祯瑀换衣回来。
时近正午,听不到前厅的喧闹人声,此时后花园中鸟啼虫鸣,幽静清旷。不觉便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云洛起初闲恬,随着时间的流逝不觉躁浮起来,心中隐隐涌起一股不安,随之背手在花园中轻踱起来。
云洛左等四皇子不来,右等萧祯瑀不见,心中预感不妙,正欲返回前厅,却听一波人声聒噪奔后花园来了。
“快四下找找!”
为首的正是府院的总管,一抬头正瞧见一身素袍的云洛正欲离开花园。其人一愣,随即上前问道:
“云洛公子,您不是在前厅听戏,怎么到这后花园来了?”
云洛听问略一迟疑,蹙眉刚要解释,管家接着便问道:
“公子可曾见到一个下人来过花园?是个小婢女,十三四岁,长的有几分姿色。从开演就没了人影,人们四处寻她不见……”
云洛眉头益深,正欲开口,就听四下搜寻的人里有人叫喊道:
“找着了!在这儿呢!”
假山后面传来一阵人声。
“不好啦!娇杏儿死了!”
云洛心中大惊!
云洛随众人赶到假山后面,只见地上躺着一个小婢女,面如白纸,衣冠不整,颈上有一道明显的青紫掐痕,一只脚穿着绣鞋,另一只绣鞋丢在不远处,显然由于激烈挣扎而扯脱了鞋,白袜上沾满了泥土。
云洛见状倒吸一口冷气。头脑中立即闪过不好的兆头,即便她清清楚楚这小婢女的死与自己半点关系也没有。
“什么事,如此喧哗?”萧祯瑀换上了一身宝蓝缎子的衣袍,从后宅走进花园。
“殿下!”管家见状赶忙上前躬身禀告道:“府上的婢女娇杏儿死了!好像是……好像是被人奸杀的。”
“什么?!”萧祯瑀闻听大吃一惊,“府上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旋即来到假山后面,见一小婢女直挺挺的躺在地上,生息全无,故意皱眉喝问道:“什么人,竟然如此大胆?胆敢在我府邸干出这等龌龊勾当!”说罢环视了周围的人群,云洛自然也在其中。
“呃……下人们赶来之际,只有云洛公子在后花园。”管家意有所指的看向云洛。
“殿下!”云洛开口,“云洛自前厅随四殿下来到贵府后宅,受殿下之托前来鉴别殿下新得北齐之宝,至此花园处遇殿下意外湿衣,殿下换衣之际云洛一直待在此间花园,期间并未见任何可疑之人,未闻呼救缠斗之声,更无作奸犯科之举。殿下久去不归,现一归来,府上便有命案发生,直指云洛,不知是何用意?”云洛修眉上扬,并无惧色,将来龙去脉与众人说得一清二楚。她自知这又是萧祯瑀的奸计,诬陷自己奸杀府上婢女。而自己一无人证、二无物证,时间又吻合,自然与奸杀婢女案脱不了干系。如此一来,萧祯瑀便可以名正言顺的将涉案嫌犯抓捕审讯,即便最后自己可以侥幸洗脱杀人罪名,也很难不暴露身份。
萧祯瑀此人卑鄙狠毒,不择手段,为了达到陷害自己的目的竟不惜牺牲无辜婢女的贞洁和性命。云洛自知身处险境,缩紧了双瞳,直逼萧祯瑀的眼睛。
这个穆云洛果然是个人物!萧祯瑀心中暗忖道。若换作旁人,一定是慌乱无主,急于辩解。而这个穆云洛非但没有自乱阵脚,反而头脑清楚,口齿凌厉,甚至还先发制人,反诘自己贼喊捉贼。此人胆识超群,绝不可留!
萧祯瑀一扬剑眉,怒道:“穆云洛,府上发生命案,一切可疑人等皆脱不了干系!小王好意请你来府上赴宴,你却质问本王是何用意?你急于与本案撇清关系,我看你是做贼心虚吧!”
“呵,”云洛冷嗤一声,“身正何惧影斜。倒是四殿下,扪心自问,是真想替这位姑娘伸张正义,还是想欲加之罪——”云洛微扬起下颌,不甘示弱。
“哼!今日我府上婢女遇害,小王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将凶犯绳之以法。来人,传廷尉府——”萧祯瑀把手一挥。
“慢着——”
随着一道低磁的声音,一身百花衣裙的“萧祺儿”一脚跨进后花园。
“皇兄,什么事啊这么沸沸扬扬的,比台上的戏还热闹!”说着迈着步子来到假山跟前,惊讶道:“怎么?!出人命了?”
众人见长公主驾到纷纷行礼,口呼千岁。
说话间,公主蹲在受害者的尸身前,抬手试了试小婢女的鼻息,又在脖颈上的动脉探了一会儿,说道:“这个婢女还没断气,你们怎么不先救人,反倒在这儿嚷嚷起来了。”说着肖琪悄悄地从小婢女的颈后取出两根银针,快速的藏在了自己的衣袖里。
肖琪掐了掐婢女的人中,过了一刻,婢女的脸色从惨白渐渐显出些血色来。
众人见了惊讶不已!萧祯瑀的心里一震。
“你们看,这个丫头没有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们问问她不就知道了。”肖琪拍了拍手,从地上站了起来,一脸人畜无害的笑着看向萧祯瑀。
萧祯瑀的脸色霎时变得铁青,眯起双眼,暗暗咬牙。
“娇杏儿,你怎么会在这里?是谁害你,如实讲来!”
小婢女悠悠醒来,喘了几口闷气,啜泣着开始向众人哭诉。
“是柱儿那个畜生!他把我灌醉了骗来后花园,欲对我施暴,我拼死不从,他见事情败露了,就起了杀心。我被他掐得断气了……后来,我就不知道了。呜呜呜呜呜!”
萧祯瑀听了顿时火冒三丈,吼道:“把那个下人绑了,送刑部衙门!马上!”
云洛暗自舒了一口气。来到萧祯瑀的面前,悠悠开口道:“四殿下,如今真相大白,云洛也得以洗清嫌疑了。看来今后四殿下对家仆要严加管教才是。”
“呵,”萧祯瑀皮笑肉不笑的盯着云洛,道:“是小王管教不严,让公子虚惊一场。”转而对管家道:“时候也不早了,传宴,为云洛公子压压惊!”
“有劳。”云洛略勾了勾唇角。转而明眸望向远处的长公主“萧祺儿”,似欲与她说些什么,动了动嘴角终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冲萧祺儿轻轻点了点头,轻得只有萧祺儿才感受得到。
——分隔符——
肖琪捂着肚子一路小跑来到萧府的后宅。
这茅房怎么这么远啊,解个手得走上二里地!心里想着,脚下便来到了萧府的后花园。肖琪四下望望,后花园里一个人影都没有,清静得很,那儿还有座假山,不行就在那儿吧,咳——
一边想着一边往假山走了过去,突然肖琪竖起耳朵,听到假山后面隐隐传来呜咽和挣扎声,肖琪吓了一跳,赶紧三窜两跳躲到一处亭子的石墩后面,定睛往假山那边瞧看。
片刻,挣扎声停止了。估摸着假山后面的人也是听到了风吹草动,果然一个人影闪了出来,鬼鬼祟祟的三晃两晃逃离了后花园,往前厅去了。
待那人走远了,肖琪狐疑着,蹑手蹑脚的来到假山后面,这一看不要紧,肖琪赶紧捂住嘴巴,吓得魂不附体!肖琪是医生,可不是法医,案发现场的死尸跟医院手术台和太平间里死尸根本是两码事!
本能驱使着,肖琪克服着心理恐惧,去试探被害人的呼吸和心跳。还是这么年轻稚嫩的一个小姑娘,肖琪实在是不忍心……而且,看着小姑娘衣冠不整的样子,就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简直是禽兽不如!
这样一试肖琪才发现,这个小姑娘还有一口气在,眼下是休克了。看来刚才那个歹人受了惊吓,以为把姑娘掐死了,便匆匆择路逃跑了。肖琪赶紧展开急救,心肺复苏没一会儿,小姑娘就醒活过来。
还好自己来的及时。这小姑娘保住了贞操,也保住了命。
小姑娘向好心的救命恩人“长公主”哭诉自己如何被府上的下人柱儿灌醉又骗到后花园,被施毒手的过程。肖琪挑了挑眉毛,看来这吴王府上可不怎么安生。肖琪隐隐觉得这事情没有普通的“奸杀”这么简单,一来贼凶再傻再笨也不至于在自己的王府里下手,这于情理不合;再者一说,如果这小婢女自己去跟四皇子萧祯瑀指认凶手的话,多半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肖琪转了转眼珠,嘱咐小婢女再多“躺尸”一会儿,自己用银针封住了小婢女后脖颈的“天柱”和“哑门”,然后躲到了西北角的高亭暗处,静观其变。
果不其然,等了一会儿,就见萧祯瑀和穆云洛一前一后进了花园,萧祯瑀又摆了一道设计把穆云洛一个人留在花园里。肖琪立刻就明白了,这是要栽赃陷害啊!
肖琪在心里忿忿地想:这个“四哥”可够阴狠的,竟然用这种毒计陷害“冰山”!
人命关天,这下“冰山”可是百口莫辩,幸亏你是遇到了“本宫”——
——分隔符——
“萧祺儿”倒是不吝啬,向“冰山”投来一个招牌式的人畜无害的笑颜。
“小丫头,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字?”肖琪明知故问道。
“奴婢叫娇杏儿,十三了。”小婢女忽闪着一双梨花带雨的大眼睛,望着肖琪,俩人的双簧唱的还挺默契。
“四哥,这个小丫头跟我挺有缘的,不如把她给了我吧。”肖琪对萧祯瑀嬉笑着。
“皇妹府上还缺丫头?”萧祯瑀反问道。
见这个家伙一副不让分儿的嘴脸,肖琪一肚子的火有点憋不住了,早就想怼他了——
“我倒是不缺丫头使,只是搁四哥府上再叫哪个小子给惦记上,又得送刑部衙门——”肖琪盯着萧祯瑀的眼睛,夹枪带棒。萧祯瑀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在南梁皇宫里,萧祺儿是最不能得罪的人之一。萧祯瑀尴尬笑道:
“既然皇妹喜欢,一个丫头,你领回去就是了。”
“那就多谢四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