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月未落》白南木

1、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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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音分外嘈杂，音乐的鼓点，人声的高呼，快要将耳膜穿破。不过来这里的大多数人都甘愿沉沦其中。
　　林唤漫不经心地朝里走，眼底流光拂过，不经意的打量着这里一切，如暗夜中寻找猎物的鹰。
　　他来之前并没有做过太多的了解，不过这种地方大多都相差无几。 各种酒品的混杂，名贵与劣质，刺鼻气味久久不散，总之是不太好闻的。

　　“我不是都说了，要长得好看的，你瞧瞧这一个二个都是些什么歪瓜裂枣，这里有几个是那些大人物能瞧得上眼的？” 男人暴怒，抓起酒瓶就往对面摔，周围的人都害怕地往后缩了缩。
　　“诶，刘总，您就通融通融吧。这事儿太突然，实在是没办法呀......”
　　四周清一色的少男少女都低着头，不敢吭声，脸上或愠怒，或隐忍，又或是无所谓。
　　他们其实没有说上去的那么不堪，精挑细选留下来的，跟普通人比起来自是好看的，但现在都聚到了一起，竟没有一个出挑的。

　　那个刘总不一会儿就又走了，或许像他这样的有钱人都很忙吧，不过他一走众人都松了口气。
　　主管一个接着一个的打电话，忙的焦头烂额，众人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要不我们先走吧？过会儿再来，我还没吃饭呢......”
　　“我们走了，他们要是责问起来怎么办？”他们一上午的时间都耗在了这里，几乎什么都没干。
　　没人带头，大家都没动。 所有人瞧着都挺和睦的，但说到底他们这些人到底还是竞争关系。
　　毕竟要是提前走的话，谁也不知道会不会错过“机缘”。

　　“叩叩，打扰了。”林唤推门而入，语气平和不似其他人的慌乱与不安。他四下打量着，在他脸上瞧不出恭敬之意只有散漫。
　　不过这时也没有人追究这些了，有的人面露艳羡和嫉妒，因为来人夺走了在场所有人的光芒。
　　林唤扫视一圈后，眉眼低垂着是要掩盖住原有的锋芒，但好看是无疑的。 他还留了一头长发，显得分外乖顺。 低着头，分明的五官都柔和了几分，好似方才的懒散姿态只是错觉。
　　主管刚要发火，待看清来人的长相，语气无意识的软了几分。 “有什么事吗？”
　　“林异推荐我来的。” 林异，林家小辈中排行第五，偏房老二，是个一掷千金的主儿。 虽说只是偏房，但也不是他这种小人物能得罪得起的，更何况林家近日不太平，争权正争的厉害......
　　他没有犹豫，没再去管响个不停的手机，脸上堆着笑将人带了出去。
　　徒留屋内的人面面相觑。又有人嘲讽，“啧，又来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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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德明安排的事儿，还没完成吧。送去江少面前的人不太好选？” 他说的倒是气定神闲。
　　既然是林异送来的人，知道这事儿也不奇怪。

　　大家都是明白人，他秒懂他的意思，“可有那么多人，我为什么要选你？” 他这是说的反话，明眼人都瞧得出来，他的条件比那屋内的人好上太多，选他刘总保准满意。
　　“哈。”这是在嘲讽，“里面的那群人配不上。”
　　总管知道他有那个傲的资本，但是选他，他心里没底儿。刘总让他办事儿最后用了林异的人，没出事儿到还好说。要是出事儿，这......

　　林唤率先推开门，寻了个地儿靠着，好像在给人发消息。
　　主管落后几步，“啪啪——，好了都散了吧。八楼有自助供应，需要的可以去。” 瞧这心情还成。
　　“我有约，就先走了。” 主管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过了片刻也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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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侧的单面玻璃很大，这里光线很好，鲜少有人来，而且正对停车场。
　　李主管看见林唤上了辆黑色的车。
　　他虚眯着眼拨了通电话，“喂，就刚出去那辆车帮我查一下车牌。” 果然，那是林异曾经开过的。
　　他看着已经远行的车，沉思良久，指尖在拨号键上犹豫许久。
　　林家家大业大是刘德明无法比的，但那是林家，而不是林异。但他想着方才那人对刘德明毫不敬畏的态度，又摸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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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你让我办事时，也没说你要亲自上啊。”
　　“王叔，我没记错的话，你家住附近吧。这车让林异开回去就行了，今天你就放个假。”
　　“好的，少爷。”
　　林异被他搞蒙了，反应过来连忙接过王叔的位子，接着开车。
　　虽然说王叔是林家老人，但这事儿吧......还是越少人知道的越好。
　　林异还想再说些什么，就有电话打过来。
　　他顿了一下，朝他哥扬了扬了手机。

　　“喂，林少啊。对对，是我小李。”
　　“您可许久没来我这儿了，什么时候来喝一杯？”
　　林异知道他想问的不是这些，但也没急着挑明，跟他兜圈子。
　　“那可还真就没时间，这段时间忙着呢......”
　　谁都知道这位爷是个什么德行，能让他这么忙,那多少是有些耐人寻味了。
　　李主管见有些苗头，心下一横，“您今天送来的那位......”
　　“哦～，那个啊。都是给我哥办事儿的，你招呼着便是了。”

　　林家主家有两个儿子，老大早早毕业进了公司；老二从未在众人视线中出现过，连叫什么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但林老爷子对他倒是喜欢的很。
　　林异也是狡猾，这个“哥”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个，但这话总归是给李主管打了包票。
　　“那成啊，我好生招呼着。”
　　“我这儿，林少有空也常来啊。” 林异是圈内出了名的交际花，跟谁都哥俩好，消息最为灵通。今儿个这事儿他要是不好生处理，明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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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办妥，他把手机收了起来。 透过后视镜去瞧，林唤的头半靠着车窗，斑驳阳光照在他脸上，有着说不出的......乖巧? 谁也不知道乖顺的皮囊下是怎样的孤戾。
　　林异没忍住，还是问了，“江少也给我们发了邀请函啊。哥，你干嘛非要......”
　　“到时候你拿着我的去。别人想看林家的热闹，这出戏还得接着演。”
　　林异住了嘴，知道他哥这是不想再提今天的事儿，也是要让他把这事儿烂在肚子里。 他生性爱玩儿，成不了什么大事，但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林异老实了，安安分分地开车。
　　林唤靠在窗边，看着窗外浮云而过的风景，心里装着事儿，面儿上继续装着乖巧，心下想着还得再练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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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灯红酒绿，金玉堂皇。觥筹交错，人来人往。
　　说是江家的晚宴，实际上是江小少爷办的。不过也没差，这一辈儿江家只有江放一个。

　　林唤没有邀请函，前厅自是进不去的，想去哪儿还得等江放来“刷脸”。 给江少寻人其实要不了那么多，刘德明精明的很，趁着这次机会选了一些长得好的送到了不同的“大人物”那里，迎阿的紧张。
　　两人在走廊碰了面，毫不掩饰地打量起对方，都是一副很新奇的模样。
　　江放对他的自如有些错愕，撩了一眼打亮了一番又收回视线。

　　面前的人和记忆中的少年开始重合，眼形十分漂亮，眼尾不自觉的上挑，金玉堆起的太子爷有种骨子里透出的娇生惯养，散漫而骄矜，给人以淡淡的疏离。眼中是化不开的浓郁深沉，青涩已褪，与初见时的少年姿态大不相同。

　　“赵叔，叫人送去前厅吧。”声色清冷却泛着江南口音特有的软，听的人心里发痒。
　　林唤跟着出门去，江放刚想和身边人说些什么，就瞧见他转过头又看了他一眼，那是他看不懂得神情。

　　“少爷，刘德明借这次机会和林家，王家......还有江家都有来往。”
　　江放摆摆手，听到江家时，他没有感到有多意外。 “去和他说，之前的所有事，今天过了就当做没发生。”慵懒着，没见着半分焦急 。
　　“赵叔，以后刘家送的礼都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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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唤寻了个地儿独自坐着。可能是因为江放专门找人将他送了过来，其他人打量他时自是带来了几分尊敬和考究，不过那些人林唤都懒得管。

　　由于只是小聚并没有多正规，众人也没有拘谨，相谈甚欢，小道消息自然传的也最快。
　　“诶，都听说了吗？林异这次是拿着林二少的帖来的。”
　　“听说了听说了，林家这闹的厉害呀。这林老爷子还没死呢，这就开始了？”
　　“喂，林异还在呢，都小声点儿。”
　　“慌什么？他算个什么东西。你也说了，那是林异又不是林二少，就算是那位真来了又能怎么样？这不是还没争出个结果吗。”
　　“真的快别说了，林异朝这边过来了。”方才还嚣张跋扈的众人在正主儿面前失了声，半点儿没有方才说话时的张扬。

　　“他怎么搁那儿坐下了？江少这是要占林二少？”
　　“怎么可能，江少从来不屑于插手这些事。林异这花名儿你还没听说过？不过他的胆子也是真够大的，什么人都敢碰啊，真是不嫌命大。你等着看好戏吧。”
　　“诶，那人起来了，果然没给林异什么好脸色啊。”
　　“瞧你这话说的，都跟了江少还看得起他？”
　　“不对呀，林异的脸色怎么那么奇怪呢？看着也不像是恼羞成怒啊?”
　　“管他呢，看个乐呵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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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唤起身往外走，算算时间江放也该来了。
　　厅内片刻安静，给予了来人最大的敬重。 晚宴早已开始许久，但没人会批评他的过失，只会觉得本该如此，这是地位。 在这个金钱利益驱使的世界里，权力和地位大过一切。
　　江放面庞精致，眉眼含笑，景致又登样，可笑意总是不达眼底，目光不会为任何人而停留。
　　芝兰玉树，生于庭阶。 林唤想，说的应该就是这样吧。 片刻愣神过后，朝江放走了过去，站在他身后。
　　江放摆手示意众人不用在意他。宴会继续，周遭的议论声更大了。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了，但还是想说江少生的也忒好看了些。”
　　“呵呵，好看又怎么样？你敢追啊。”
　　“这样好的皮囊给了一个男人也太可惜了。”
　　“男人又怎样？他但凡不是江家少爷，他就.....”那人也意识到自己的话说的不合时宜，连忙闭了嘴。

　　看看，人就是这么奇怪，面对绝对的权利仍是有痴心妄想的人。 林唤冷笑着冰冷地看着众人。
　　在江放回头时又连忙低下头，挡住眼底的阴翳，故作乖巧。指甲掐进肉里，压下了心底的愠怒。
　　“怎么？”
　　听到他的话，林唤反倒笑了，松了手。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江放挑着眉，这些的话他自小就停惯了，也没拿着这当回事儿。 他仔仔细细打量着林唤，也笑了。 今天管一管也不是不行，“赵叔。”
　　“少爷那些人我都记下了。”
　　“嗯。”心情意外的好。

　　“江总，这杯我敬你。” 那人不等人拒绝就将酒给干了。 瞧瞧这马屁拍的，怎么说明面上江家还是江邵掌权呢。
　　“江少今天不喝酒，这杯我敬你。”说着就将杯中的酒喝干净了，动作行云流水毫不拖沓。
　　对方脸色铁青，但也没再说什么。

　　“我怎么不知道我今天不喝酒。”
　　“万一我想喝呢？”
　　林唤默然起身。
　　“啧。”江放支着下巴，看着他的动作。
　　他回来时端了一盘点心，还拿了支香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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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走？”酒过三巡，人都散。
　　江放窝在沙发里，泛着懒。晚上喝了酒，有些困，又有些热。领口的两个扣子被解开，露出里面大片的肌肤，精致的锁骨。
　　他四肢舒展的耷拉着，脖子扬起下颚微抬，就这么看着林唤，还伸脚踢了踢来人，裤脚沾了灰，落了尘。

　　林唤一手压在沙发上，将人罩在阴影里，身体向下压了压。见江放没有要收脚的意思，他不动声色的往那边靠了靠，用小腿蹭了蹭他的脚踝。
　　江放微微抬起身子，直视他的眼睛，“不走就不走吧。” 忽的抬手扯掉他的发圈，青丝陡然落下。江放用舌头抵了抵上颚，他早就想这么干了。
　　林唤生的不算俊美英气颇多，鼻梁高挺棱角分明。江放初见时就知道他不会是个乖顺的主儿，不过没关系能学乖就行。
　　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但林唤长得确实很符合他的口味。

　　两人相聚只剩分毫，两唇起合，摩挲着留下了似有若无的吻，留得余热未散。
　　林唤半搂着他，将人从沙发中捞起来。忽的一下，两人身形对调。
　　他深窝在沙发里，面露期待地看着江放。
　　他笑了，这或许是他今天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吧。 面具戴的久了，真正的笑是什么样他早给忘了。
　　江放没有如他期待的那样吻下去，狠狠地咬了一下他的嘴角，破了皮，尝到了血味儿的腥甜。
　　“一个人而已，江家养得起。”然后他毫不留恋地转头就走。
　　林唤没动，舔着有些发干了唇，就着破口的唇角把血抹了开来，润唇。 心下只觉得有点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