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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我感觉我好像不爱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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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车回家的路上,天边攒起了一团乌云,看着像是要下雨。
陆毅看着眼前的天幕,不免有些愣神,身旁的傅欣像是在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就算在前面开着车,也好像能够感受到陆毅的心情似的,在这个时候问了一句:“哥,你很不开心吗?”
陆毅忽然就回过了神,望向了一旁的傅欣,陆毅揣摩着他的用意,回了一句:“熬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解脱了,当然是开心的。”
他的性格比较随性,说难听点就是没有什么雄图大志,只想着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可以了。而傅司却又是闲不下来的,他总是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忙,两个人互相磨合了很长一段时间后,陆毅才终于接受他们性格上的差异。
这样看来,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也是对他们两个人来说最好的结局了。但陆毅仍然有些无奈,因为他在脱离了傅司之后,却仍然不能过上属于自己的生活。
甚至于,要不是因为傅欣的帮助,他到现在或许还是要被困在那个没有人气的房子里——因为陆毅是傅司的专属调音师。
而调音师,则是像傅司那类人身边不可或缺的专属医生,一般情况下,当两者的契合度高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他们双方甚至还会成为伴侣。
而像陆毅和傅司这样的组合则也非常常见:年少相识,情窦初开,彼此又是对方的初恋,作为一个随时会失控的“不协者”,陆毅必须得待在傅司的身边为他调和对方失控的心声,否则就有可能导致无法挽回的局面。
在很多年前,陆毅只要靠在傅司身边,就能听见从对方身上传来的,躁动又狂热的情绪,傅司的心声是一片浩瀚的星海,而陆毅则要没入那片海中,用自身的怀抱去抚平对方的躁动。
那总是会耗尽陆毅的心力,但两个人那时的关系仍然十分亲密,陆毅因为难以承受而靠在傅司身侧喘息的时候,男人就会低下头,接着将他揽进怀里,用自身的体温来温暖他。
那时傅司的心声是清晰可见的,每一个音符每一个旋律,都在向陆毅倾述爱意,陆毅甚至闭上眼睛都能感受到从对方心弦中传来的浓烈感情,仿佛和傅司完全心神相连。
然而从某个时刻开始,陆毅却突然发现,他听不到傅司的心声了。
那扇一直对他开启的门突然关上,任由陆毅在门前不断敲打却仍然不肯开门。陆毅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他们之间的契合度越来越低,傅司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最终,组织的人告诉他,他们的契合度,已经低到陆毅无法作为调音师去为傅司调理的程度了。
如果在契合度极低的情况下,陆毅仍然选择去为傅司调理心弦,那么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是造成傅司的暴动,最终,陆毅就会被陷入异化状态的男人直接撕碎。
为了他的安全,也为了未来可能出现的恶性事件,监管局的人对他们委婉地表示:你们或许,应该好好谈谈。
当然,如果谈不好……那么陆毅作为一名调音师,自然也会指给另外一位不协者。
事情到了这一步,那么具体发生了什么,也已经很容易猜出了。
陆毅最终和傅司分开,被傅欣带走了。
陆毅记得当初自己想要去找傅司谈谈的时候,他乘坐飞船来到了傅司的公司,结果却被傅司的秘书挡在了外面。
陆毅说:“让开。”
秘书露出了很无奈的表情,他看上去是一幅很好脾气的样子,在认出了陆毅是谁的情况下,却也只能伸出手拦住陆毅:“抱歉,陆先生……”
“监管者大人他,现在很忙。”
傅司非常非常忙碌,他的工作非常繁忙,像是恨不得把自己斩成两半,一半塞进公司,另外一半塞进其他事务里,只剩下很少的一点可以留给陆毅。
陆毅站在门前,看了这个房间一样,他很少来这里,但他也记得,他上次来这里的时候,是不需要向傅司通报的。
不,是不会被在这里拦住。
陆毅忍住心里莫名的酸涩,看着面前的秘书,说道:“让开,我有事要找他。”
秘书很显然知道他们的关系,但他也确实真的不能让开,你来我往之下,陆毅有点生气了:“你是在这里跟我踢球吗?”
秘书的动作十分敏捷,左摇右晃之下,就挡住了陆毅的带球突进,他说:“陆先生如果有这个雅兴,那我也有两张球赛的门票……”
这还搞起推销来了,陆毅又气又笑,再是怎么脾气好,现在这个局面也让他有点生气了:“你在这里这么拦住我,是傅司的意思?”
秘书扶了扶眼镜,说道:“我不懂监管者大人怎么想,但是作为他的秘书,我不能在这个情况下让您进——”
话还没说完,陆毅就直接绕过他走向了那扇门,秘书在背后无奈地叹了口气,陆毅刚准备敲门,就突然听见了门内传来的声音。
是傅司和其他人的交谈声。
而在男人悦耳的声线下,是他和另外一个人的对话:
“大人,我看过报告了,您的协调值还稳定吗?”
“……”
“我是负责回访的监管局成员,您的协调值已经是目前最要紧的事,毕竟,如果您的契合度过低,在下一次失控的时候,您有可能直接异化,导致一些恶性事件发生。”
“看来你们确实不怕死。”
“抱歉,大人,并不是我们要调查您,而是您作为监管者,若是您突然失控,会让我们都很难办。”
“按照现在的情况,我建议您更换一位调音师,当然,我并不是在建议您和您的伴侣分开,而是在提出合理的意见,总部已经安排了其他的调音师,您只需要从其中挑选一位契合度较高的,让您可以度过之后的失控……”
陆毅放在门上的手慢慢松开,之后门内传来的声音,他都听不太清了,那些交谈声就像是一片嘈杂的噪音一般流淌了出去,像是海面缓缓退潮,最终露出其中的一块礁石,留下最后的一句话:
“那就带他们来看看吧。”
那是和他结婚多年的男人,以一种平淡的语气说出的一句话。
陆毅甚至可以在脑中勾勒出傅司说话时的表情和样子,同时,他也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一个疑惑:傅司是这样的吗?
和他相处了这么多年的人,是会说出这句话的人吗?
太荒谬了。
陆毅甚至有些想要发笑,他退后几步,身后的秘书像是早就料到会发生这件事,叹了口气。
他不能去管监管者大人的家务事,毕竟对方给他开工资,但了解一些陆毅和傅司关系的他在听到这些话之后,心里的想法也只有一句话:渣男啊。
看着陆毅咬着牙,眼圈发红的表情,秘书心里涌上一些同情,陆毅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选择转身离开,就那样落寞地离去……
那是当然不可能的。
随着一脚极其凶狠的踹门声,红着眼睛目露凶芒的陆毅冲了进去,就在房间里一眼看见了坐在主位上,正手持钢笔批阅文件的傅司,对方的银发梳得十分整齐,手上戴着的腕表极其精美,而他的面前则站着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对方抬起脸,看见陆毅的一瞬间,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丝尴尬的笑容。
“你,”陆毅说:“出去。”
“这……”
秘书在门口看得目瞪口呆。
男人露出为难的表情,坐在主位头也不抬的傅司突然开口:
“出去。”
秘书顿时替陆毅捏了把汗,然而下一秒他发现自己想多了,以为要滚出去的陆毅没有动作,而一旁被派来游说的西装男却转身走了。
他走之后,还记得顺手带上门,房间内只剩下陆毅和傅司两个人,而他们却没有任何交流,傅司甚至没有抬头看陆毅一眼,而是继续在文件上签阅着什么。
陆毅余怒未消,心中怒火激荡,从恨不得上去将傅司掐着脖子打一顿,之后心情又慢慢转变成了一种莫名的紧张,再到后来,就像是情绪压抑到了最极致,上方的怒火烧完了,就只剩下一团黑炭。
他看着傅司,仍然想不通对方究竟在想些什么:
“你如果真的……已经厌烦我了。”
陆毅说:“又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而是用这种方式?”
纸张摩擦的书写声终于停顿一瞬,傅司的声音传来,冷漠、沉稳、悦耳,像一串数据,唯独没有多少人情味:“我没有厌烦你。”
傅司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却只是说:“我只是……有点累了。”
“累?”
陆毅用一种茫然又陌生的眼神看着他:“你为什么觉得累,又是怎么会觉得累?”
傅司是爱他的,傅司不可能说这种话,陆毅咬着牙,忍住心里的情绪,对傅司说:“我已经很久没有听过你的心声了,让我听你的心声。”
陆毅走上前,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傅司的后颈,他不相信傅司会不爱他,这像往常一样的动作,此时却显得遥不可及,因为傅司一瞬间抓住了他的手,牢牢握住了他的手腕。
男人拒绝的动作,让陆毅几乎快要触碰到他后颈的指尖停顿,傅司终于抬起脸,仍然是那张熟悉的面容,现在却带上了一种很冷淡的情绪,既不像是厌烦,也没有多少人的感情:
陆毅没有想过自己会被拒绝,他看着傅司,只能听见对方轻声说:
“陆毅,你和我的契合度越来越低了。”
“如果你现在贸然接触我,你就会被我伤到。”
陆毅感觉自己的手骨都几乎要被他捏碎,这看似温柔的提醒,却又像是一种警告和排斥,陆毅甚至是有些不太理解的:“契合度过低。”
“傅司,你听听你在说些什么。”
陆毅喃喃自语,随后眼神又坚定起来:“我要知道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让我知道!”
“放手!”
陆毅执拗地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却被傅司轻描淡写地压制住,傅司静静地看着他,用一种仿佛注视着珍惜宝物的眼神看着他,却又像是连自己都抓不住那层感情,陆毅不断地挣扎着,傅司却突然松开他的手,接着伸出手,将陆毅猛得拉近,接着将他牢牢锁在怀里。
“别动。”陆毅还想挣扎,就听见这漂亮的美人凉凉地说着,陆毅不得不停下挣扎,然后他就看着傅司用一种执拗又怪异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接着伸出手,在办公室内当场……
“住手!”
陆毅不敢想象傅司到底在做些什么,男人不像是要发泄,更像是在接着这个举动像自己证明什么,然而他的动作越是用力,就越是感觉到和从前的不同,到了最后,傅司不得不停下手上的动作,喉咙里发出很模糊的低笑。
陆毅又惊又奇怪,不明白傅司发的什么疯,傅司现在离得他很近,他伸出手,就能触碰到对方的后颈,陆毅的眼神落在男人被银发覆盖的肌肤上,咬着牙不顾自己的狼狈伸出触碰对方,傅司在这样的情况下,却没有阻止他,而是一直发出模糊的笑声。
“陆毅,”在陆毅伸手,触碰到那块肌肤的那一瞬间,他听见傅司用一种很轻的声音说:“我很害怕。”
“我发现,我好像真的不爱你了。”
“这到底是为什么?”
陆毅的心猛得一颤,指尖落到对方的后颈处,往日习以为常的聆听此时却显得异常艰难,仿佛对面不是自己所熟悉的人,而是一个全然陌生,已经彻底老化的机器。
陆毅闭上眼睛,急切地想要寻找到从前熟悉的大海,结果却骤然发现,傅司的心声变得完全驳杂了起来,熟悉的海面悄悄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荒芜。
陆毅就那样落在一块荒地上,这里没有海,也没有其他任何东西,是死的。
下一秒,男人睁开眼睛,一股前所未有的、骤然爆发出的心声在他耳边响起,陆毅只感觉脑中被一团噪音爆破,像是有一千万辆汽车同时鸣笛,他几乎是当场翻了白眼,身体无法接纳如此恐怖的暴乱,骤然昏厥过去。
再次醒来时,他躺在病床上,双目茫然,眼神呆滞。
他的身体虚得像一只没骨头的章鱼一般,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脑中仍然回荡着一阵阵嗡鸣声,连身旁医生的话都无法听清,陷入了暂时性的耳鸣。
而站在病床旁的西装男人则摇了摇头,取出一份文件递了过来,对他比划着什么:
“很抱歉,陆毅先生,监管局已经知道了您和监管者大人的情况。”
“鉴于此次的事故,他们已经向部门提出要求,以最严肃的态度,要求傅司大人尽快寻找一位合适的调音师。”
“您的状态已经不再适合负责调理傅司大人的身体,您可以好好休息,等待部门安排好后,我们会为您寻找一位合适的不协者……”
陆毅呆呆地看着这份文件,眼神中还有一丝无助。
“你先……好好休息吧。”
旁边的医生看不过去了,将西装男直接赶走,陆毅流下了一滴痛苦的泪水,他在那之前一直感觉自己是为情所困,然而事情的真相是,他被傅司的心声震到耳鸣,差点死了。
这就是傅司和陆毅分手的最主要原因,而在那之后,监管局总部,才又调来了一位和陆毅契合度更高的不协者……也就是傅欣。
傅司那个同父同母的……亲生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