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旅人》米米古

18、坐看云起时

　　事临眼前、不得不急时，无奈之下的小艾才终于开始思考她早早弃之脑后的那件事——果实成熟后如何播种？

　　诚然，小A在人类世界已经游玩过过山车、跳楼机、蹦极…等等对于很多人来说极为惊险刺激的项目，但是，这些项目都拥有安全措施且风险已知，在此前提下，她都吓得够呛。更何况作为一株蒲公英，她要面对的一切全是未知的，成熟、风散、漂浮、落种，这些没有一样具有所谓的安全措施，那怎么能不让她惊慌失措呢？

　　她开始想尽办法实验，在其他蒲公英快成熟时劝他们留在原地：“播种在这片熟悉的土地上，还和我们一起生活不好吗？”

　　“好像挺好的，那我到时候成熟了就原地落籽。”这是极少数地赞同的声音。

　　“怎么可能让你留在原地，风一吹就散了。”这是大多数嘲笑的声音。

　　“我正觉得永远呆在这里烦躁，盼着去到处看看，森林、人类、海洋，哪里都好。”这是期盼自由地反对的声音。

　　然而，无论哪种选择的声音，最后都是殊途同归。尝试留下没有结果，盼望飞翔远方也会突然降落，不论自己努力与否，小小地力量都无济于事。

　　每一株蒲公英在或狂暴、或轻柔的风中被裹挟着吹散了，身不由己定，除了有先见之明，提前拜托了飞禽走兽的那些。

　　而这天，到了小艾快要成熟的时候了。

　　她看着自己蛛丝状长柔的毛、白色苞钟状的冠，就像是签下生死状的那一刻，终于明白自己毫无退路。因为在白天黑夜两个身份中地来回切换，再加上一直犹豫退却，她已经失去了自己全部的主动权，无法依靠外物帮助，只能静静地等待着属于她的那场风的到来。

　　风总是会让人感到惊喜和神秘，有时它会温柔地拂过我们的面庞，有时却会给我们带来暴风雨的考验。无论怎样，风总是让我们的生活变得丰富多彩。而小艾的风，这一天伴着细细密密的雨，突然就到来了，说不上太好，也说不上太差。

　　淅淅沥沥的雨滴从天而降，交织成一片朦胧的雨幕，将远方和近处的花草树木，统统氤氲成一片斑驳的油彩画，线条粗粝而模糊，令人眼花缭乱。

　　　而夹杂其中的风来时从不打招呼、随心而动，带走万物自然也不需要告知谁。

　　小艾刚感受到自己成熟的籽有一丝脱落的迹象，还不等尝试挣扎着留在原地，也来不及和其他朋友说一声再见，便被这朦胧雨幕中看似轻柔的风带走了。

　　雨水滋润着大地，为草原带来了生机与活力。而风，则是草原的灵魂，它吹动着草尖，使整个草原都充满了生命力。

　　虽说之前诸多害怕，想尽办法逃避，但真正面对此情此景，小艾却莫名平和了下来，或许是因为这美景让人沉醉，又或许是因为她脑海中有一个不知名的声音在对她说：

　　“不畏死，方可生。”

　　她张开双臂，勇敢地拥抱风，拥抱细雨，虽然不知自己是何命运，也不知自己会去往何方。然而和风细雨不会永远轻抚人心，紧随其后的除了雨过天晴，还有可能是狂风骤雨。

　　正当小艾豪情壮志满怀时，风伴随着雨逐渐凌厉。

　　一时间，天色昏沉如同形成了一片垂天之幕，暴风雨连接天地，时刻准备撒向广袤的草原。在这壮丽之景中的小艾，就像温水里被煮熟的青蛙，毫无反抗之力，被呼啸的狂风席卷着乱舞。

　　幸而，狂风呼啸中，雨还未落下，一道身影就遮盖住了她。紧接着，遮盖着的身影挥舞了一下翅膀，将她挥置其上，给了她庇护藏身之所——好像是那只小鸟，虽然已经长大长成了大雁，但它仍然是阿蒲之前聊天的那只小鸟，是之前要触摸阿蒲被她阻止过的那只小鸟。

　　小艾不知自己为何会受到小鸟的庇护，还是在这种鸟儿不该飞行的狂风中，她也无法询问，因为暴雨倾盆、像决堤的天河般涌下，狂风卷着雨丝，一下一下抽打着大地、也抽打着处于其中的她们。

　　于是，小艾尚还未坐稳，小鸟就以飞箭般地速度冲了出去。而她只能紧紧地依附在小鸟的身上，抱紧藏身的羽毛。在这段时间的飞行中，她逐渐习惯了躺着飞翔的感觉，看不见身下也就没那么害怕这样的高了。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很快、或许很慢，直到周围一片安静，不再有狂风呼啸、也不再有暴雨击打声，让小艾感觉好似停在了某地。

　　小鸟开始缓缓地用它宽而厚的嘴甲梳理自己的羽毛，好像已经忘了羽毛中还藏身了一株小小的蒲公英种子。

　　害怕被鸟儿梳理的动作触落，小艾急急忙忙地从藏身的羽毛中探出了头，也就看到了自己所处的位置——一个巨大的鸟窝。

　　她望向眼前救了她一命的存在，曾经小小的的鸟儿，长着黄褐色的细密绒毛，柔软的翅膀贴在阿蒲的花瓣上，轻而易举就能融为一体，甚至会让人分不清哪一个更加娇嫩，那时的它连鸣叫声都小小的、娇娇的，让当时一无所知的小艾当场阻拦起来毫不犹豫。

　　而现在，在狂风暴雨中疾飞过的的鸟儿，身体被雨水淋湿了些许，就更加清晰地展示出流畅的线条，羽毛好似有一些沉重，却不影响其威严，有小艾几十倍大的身体赫然就是一只大雁的样子。

　　大雁宽阔的嘴甲好像不需要完全张开，就能把她一口吞下，而此时的它扭向羽毛略张了张嘴，凸起的喙就展现在了小艾面前，让她惊惧不已，绒毛都瑟瑟发抖起来。只能自我劝说：

　　“它克服天性在雨里飞了这么久，应该不是为了吃掉我吧，它可能是只不吃蒲公英的好大雁。”

　　哪怕小艾心里十分的清楚，大雁的食谱就是各种植物，但她此刻只能如此想。现在的她比以往知道的更多了，却反而没了当初的勇气。

　　嘴甲长合好几次的大雁好似看够了小艾的趣状，才不再逗弄，真正地张口说出话来：“你怎么越长越呆了，之前胆子不还挺大的，还是说你不认识我了？”

　　“我…认识，你是之前要摸阿蒲花瓣的鸟儿？”小艾被它说话间身体的起伏带动了两下，只能紧抓住藏身的羽毛小声地回应。她听着不复之前娇嫩，而是带着一丝沉厚的鸣叫，回应中仍然带有一丝迟疑。

　　发现了自己说话会影响到小艾的大雁越发促狭，“认识我却不像之前那样大胆，害怕了？”得到小艾点头回应后又继续说道：“那你可不如阿蒲，我褪毛后去找他，他看到我现在的样子可是一点都不怕，胆子大的很，还要我蹭蹭他呢。”语气中带着丝丝怀念。

　　“阿蒲？他不是早就飞走了吗？什么时候又回来了？”小艾疑惑不已。

　　“没回来，是他走之前，明明自己马上也要散播种子了，却还是要求我等在这里来帮你。”大雁叹了口气，发现险些吹飞了小艾，连忙又重新放缓动作：

　　“阿蒲担心你，他说你傻呆呆地好像什么都不知道，说你从那天阻止我摸他之后就丢了神一样，说你怕是来不及联系其他小动物帮忙，就让我等着帮你，自己飞走了，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见到。”怅然的语气里失望地极为明显。

　　听到此处的小艾一边惊叹于阿蒲的敏锐，一边感动于他的细心，但是听着听着又觉得，自己好像是拆散了他们的恶人，略显奇怪，但又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表达。

　　幸而，大雁也没想要等到小艾的回复，留下一句：“等雨停了再走”，就把她放在鸟窝角落中，不再理会她。而是自顾自地边梳理晾晒着羽毛，边窝在正中回忆起了什么。

　　小艾落在鸟窝后，就默默地缩着、看着。

　　鸟窝藏在一棵她眼中的参天大树间，雨水被一层一层的树叶阻挡，到了鸟窝顶上已经几近于无，看不到雨滴也听不到清晰的雨声。周围只有鸟窝的‘高墙’和头顶的绿叶，仿佛围出了一片静悄悄的独立空间，让小艾能思索一二，也让大雁能回忆往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之前偶尔落下的水滴彻底消失，雨好似停了下来。小艾想探出头去看看天气，却高估了自己的重量，树叶轻轻摆动间带动的微风，就差点把她摔了出去，幸而她一动，一旁的大雁就回了神，见此险情及时地用翅膀回护了这一下

　　绿叶底的静静思索，让小艾因为被风吹跑、下暴雨、被大雁带回的这一系列突发事件而产生的慌乱全都平息了下来。她重新变回了那个大胆的小艾，因而只是被护了一下，她就得寸进尺地倚靠上了大雁的翅膀，问道：

　　“鸟儿…不对，大雁？外面怎么样了，我想看看。”

　　“雨停了。”大雁远远高于小艾，因而轻而易举地就看到了树外的天气，一挥翅托举起小艾，让她也能看到外面的天空。

　　雨后的天空宛如一块蓝色的宝石，澄澈而宁静。太阳透过雨后的云层，洒下一片金黄的温暖照在湿润的大地上，也洒在了草丛中的小花上，让暖黄色的小花在露珠晶莹的衬托下，宛如彩虹般绚烂多彩，好像是极其熟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