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花》怀瑜禾尽

29、绘画

　　参加比赛的选手性格大多独一无二，各不相同，唯一相同的一点是，自比赛周期结束之后，他们都会熟练地掌握一门名叫绘画的手艺。
　　“为什么都要学会画画呢？”提问到的选手在母亲的帮助下完成了剩余的学业，哪怕在几年前她被判给父亲的时候，她没有一丝求生欲，如今的眼里却有了浅浅的光。
　　如同母亲所绘画所想的那般，她长成了一名优雅知性的女子，不是为了生儿育女，单单为了自己的人生负责。
　　她在学校举办的辩论会上为辩手获得了多次胜利，申请拿下了国家奖学金，不去回忆那个在婚姻之中完美隐身的父亲，删掉了他的电话。
　　“讽刺的是我依旧没办法辩证，他毕竟曾经是我的监护人，我需要负责他后半辈子的养老生活。”女士的脸上带着些许苦恼，兴致勃勃的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供养养老的最低金额是两百，我可以买上两百的牛奶，哦，他对奶制品过敏，但那又有什么关系？我已经做到了我该做的。”
　　五岁的许桃夭被带进赛场的时候已经濒临死亡，第一场游戏的特殊规则吊住了她的命，让她在比赛中度过了从茫然无措到思考到走向未来的三年。
　　“我见到了他们口中的男主和女主，故事的结尾，他们幸福的结成了配偶，但实际上世界并不一直围着两人转动。”在故事的结尾段，在婚后，那位女主人又遭遇了什么呢？
　　她无法用她曾经的才华再去换取一丝一毫的荣誉，所有的天赋与爱好都被困锁在夫人这一名头之下，如同故事里的夜莺，如同笼中的囚鸟。
　　“我去过一次她举办的画展，里面近期的画作大多开始变得茫然压抑，没有了曾经如水般的灵动。”
　　“虽然我很想听你讲完这个故事，但是我的笔记上告诉我，我们已经偏题了。”我无法不为这个故事思考，难受的是我身上的录音笔依旧在运行，我只能如此说道。
　　“嗯，因为最大型的那几次比赛。”女士仿佛早有预料一般笑着，噢，她是一名有名的学者，我这个采访已经浪费了她多数的休息时间，这让我感到有些愧疚。
　　“不，你的采访并没有打破我的计划，我很高兴你充实了我这一个下午。”
　　在曾经的几个比赛赛季之中，崭新的被挑选出来的选手一个接一个的登场，或者茫然无措，或者脆弱弱小，但他们都勇于接受规则，遵守规则，随后去改变规则。
　　在一个名为“精灵族时代”的世界，所有选手们被要求扮演成自己所绘画的植物模样，化身植物精灵前往精灵族获得认可。
　　在绘画的那三个月里，选手们可以随时询问在休息区等候的专业绘画老师，查阅图书区内新开辟出来的绘画专区。
　　他们跃跃欲试，他们对于崭新的植物发出惊呼，但是没有人想要不成为独一无二的存在。
　　“虽然不知道前面的赛季是否有过这样一个比赛，但在这个赛季我无疑看到了最惊艳的植物。”那名选手没能走出这个赛季，或者说她选择了最安心的安息地。
　　“我无法绘画出我选择植物的美貌，但我认为以此去是我的一种荣耀。”在交上来的画作之中，一朵白金配色的大花生长在枯木般的树枝上，花瓣层层叠叠，因为过于浓重的色彩而显得艳俗，枯木般的树枝仿若失去所有生机，如同在花开那一刻便是它的死亡，让观者不适。
　　“个人特色固然重要，但显然精灵是符合人们刻板印象的足够颜控的种族，他们或许并不会选择这样的种子培育。”委员会算委婉的劝解前来上交画作的这名选手。
　　精灵族能够被选手所查看的基础设定之中，是能够在梦境中看到自己所选择的盛放的样子。
　　“我并不认为我选择了花朵会死于这样轻巧的原因。”画板上的颜料还未干透，面前选手身上那东一撇西一撇的颜料从衣服上蹭到了脸上，但笑起来依旧惊艳。
　　她来自于末世，一个人类社会主导下的末世，那里不止风沙和诡异的植物，还有会吃人的人，刚刚抵达选手等候区的时候，她身上所流露出来的诡异感吓到了所有人。
　　“怎么可能？在那里我只是一件待价而沽的物品，从来不是和他们平等的人。”说起曾经的过往的时候，少女的眼中流露出讽刺，轻描淡写的说到。
　　“我能知道花朵绽放的时间是多长吗？”看着那幅画诡异而又充满生命力的感觉，委员会忽的从画中惊醒，抬头看去，那名选手依旧站在原位，依旧那么笑着。
　　“足够漂亮的花盛放的时间总是短暂的。”答非所问，又似乎意有所指的说道。委员会的审判长大人收起这幅画，朝这名选手点了点头，无视一旁组员们不解的表情，在装有画作的布袋上打下了通过的印章。
　　“祝你一路顺风。”
　　“好漂亮的大花。”在所有画作在心血来潮举办的画展上面一一展出的时候，一些喜欢摄影的选手拿着相机在画作面前赞叹，被告知在画展之中无法拍摄，也并没有露出遗憾之色，只是夸张的表达了自己的喜爱之情。
　　那些极致精致的纹路，那些充满细节的画作，空间感极佳的选手们被围在中间，隐约可以看见几位脸皮薄的脸上在微微泛红。
　　这将是赛季开始前的最后一个狂欢，也是所有选手会经历的不眠之夜。
　　“三，二，一——！”
　　“咔嚓！”
　　这幅包含所有选手或站或坐，或正经或捣蛋的画作就将一直挂在选手休息区，直到这个比赛彻底取消。
　　“福诺雅，那边有很多好种子，怎么来这儿看了？这边摆出来的都是不会开花的种子。”
　　熙熙攘攘的城镇中心公园此刻来了许多刚成年的小精灵，或许还被家长带在身边，又或者独自一人前来，在集市笑闹期间，总是不自觉的把视线投向广场中心的那片舞台，眼神中带着期盼，又仿佛在向自然女神许愿。
　　每一年的这一天，在今年成年的小精灵总是会在会的中心出发，向外去，去观赏只在这一天出售种子的店铺，跟随心中的感觉，从中挑选出属于自己的那一刻。
　　当种子在泥土中生长发芽，最后绽放的时候也代表着小精灵度过了自己的成年礼，正式成为成年的精灵，可以行使成年人才有的权利。
　　有精灵会在花朵盛开的这一天大胆求爱，用自己两层的花朵扎成花束，去献给心爱的人，到了这一时刻，周围观看的人不论成否会为二者献上祝福的掌声。
　　盛大的成年礼会举行三天，福诺雅原本打算等到最后一天的时候再过来看看，她更加关心中的花草最近生长状态并不是很好，她想找人观察一下，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耐不住朋友的请求最后还是跟着来了。
　　第一天的贩场，都已经成年的，还有新历的精灵族，都尽力的摆出自己培养出最大花朵的种子，不太适应吆喝的样子，有脸皮薄的把自己喊的脸红脖子粗，来了一群小精灵的嘻嘻哈哈，有些不好意思给他们介绍自己摊位上的花种。
　　无论是地摊还是腾出来的商铺，每个人摆出的种子总是最饱满的，最充泛生命力的存在。朋友拉着福诺亚雅一会儿到这个摊位看看，一会儿又到那个摊位看看，嘀嘀咕咕的纠结自己应该选哪一种种子。
　　但连续几次做下决定，在返回摊位的时候都被摊主告知自己想要的种子已经售空的时候，她有些急了，抱歉一声之后松开了福诺雅的手，大步向前跑去。
　　福诺雅并不介意她的行为，也乐得在这吵闹的卖场中寻得一丝清净，远在人群之外，漫步走着，视线扫过那些在人影间隙透露出来的饱满种子，眼神毫无波动。
　　“小姑娘，要不要来我这里看看？”因为是看她在远远的看着，以为是一些害怕人多，不敢上前的小精灵，有些人少的摊贩会招呼小姑娘去看一下那些种子，耐心的给她介绍。
　　只有面前这个有些轻浮的声音，是一名年轻的精灵，一副嬉皮笑脸的作态，面前的摊位上摆放的种子杂乱不堪，一眼扫去，甚至都找不出第二颗一样的种子。
　　“小姑娘要不要试试我的这些种子？其中也许会有惊喜发生呢。”年轻的精灵还在笑着，说到这里去做了一个神秘的表情。
　　啊，福诺雅认出来了，这是那个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被讨论的流浪诗人，隔着几百年来总是一副年轻精灵的样子，会在某一次的成年礼上出售那一些杂乱不堪的种子。
　　有一些种子根本无法发芽，另外一些好不容易发芽的甚至长不出花儿来。
　　在年年的课堂上，老师们也会拿流浪诗人的摊贩来警告这些年轻的小精灵。
　　但未发芽的种子代表不了什么，总有那么一些植物不会长出花朵。当时的座位之上，福诺雅坐在桌子上看着窗外的植物发呆，在心里悄悄的反驳。
　　没想到真的这么走运，让她在今年的摊贩中碰到了这名神秘的流浪诗人。
　　“你认识我。”诗人仿佛看出了什么？依旧笑嘻嘻，语气却是肯定的。
　　“老师有教导过，不要去买这些可能开不出花的植物。”第一次听到老师这么说的时候，福诺雅却觉得有些荒唐，植物就是植物，有长成树的植物，也会开花的植物，自然也有小草，不是只有花才是植物。
　　“老师，这会影响我们的成年礼吗？”福诺雅第一次在课堂上举手，问道。
　　“啊，倒也不会，你怎么会这么问？”老师的表情有些惊讶，坦然说道，疑惑的反问。
　　“那为什么不要去购买流浪诗人的种子？您不是总在教导我们要勇于挑战新事物吗？”陌生的种子，陌生的花儿草儿，陪伴着精灵族的生命。
　　“……或许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胆量去挑战一项新的事物，你的花儿会伴随你到生命的末尾，直到最后一次。”老师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还想解释些什么，最后还是放弃一般，长叹了一口气，笑着说道。
　　福诺雅并不是一个胆小的孩子，哪怕在其他精灵族看来，她安静内敛的性格并不适合去挑战培养一株新的植物。
　　植物记录员，是在精灵族人眼中伟大的一个职业，毕竟新的植物总是有着新的挑战，安居乐业的精灵族会欣喜于发现一种新的植物，也格外崇拜那些敢于挑战离开故乡向外寻走，然后带回新的植物的精灵族们。
　　“我听了你的故事，小姑娘。”流浪诗人没有再继续吆喝，只是蹲坐在小板凳上，支着两条长腿，放荡不羁的坐着，在话音落下的时候笑着接到:“所以是要不要试试挑选一颗种子？也许她能绽放。”
　　她？
　　福诺雅并不清楚，为什么流浪诗人会用女孩子的性别来形容面前的种子，但看着那个不变的笑容，她突然明悟，在这所有的种子之中，最漂亮的花儿是一朵姑娘。
　　“当然，你可能会养出一株怪草也说不定，噢，那性格可真是调皮的无法无天了。”
　　福诺雅的视线再次做到面前的摊位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感觉摊位上堆积成小山一样的种子似乎少了不少，仔细回忆之前的小山，有一些有特点的种子看不到了。
　　“我可以选择祂吗？”明白留给自己选择的时间也不多，福诺雅没有停留观察山堆表面的种子，伸手轻轻扶开，让藏在山体深处的种子获得阳光的照射，一颗如同死亡一般的种子吸引了福诺雅的注意。
　　她伸手把这颗只有大拇指盖大小的种子收进手心，惊讶于其沉甸甸的手感，用拇指表面摩擦感受着粗糙的纹路，最后，她说到。
　　“你的运气不错啊，小姑娘。”流浪诗人显然没想到她会选中这一位，脸上惊讶的表情毫不掩饰，没有在说什么，只是笑着收下了小姑娘递过来的十枚精灵币。
　　“天呐，你的意思是，你在流浪商人那里花十个精灵币买了这一颗种子。”朋友听到福诺雅的故事，在旁边不满的大呼小叫，要知道精灵族的律法规定，一颗种子的售价不能超过三比诺，最高也只能达到五比诺，还要求必须是未知种子。
　　“好啦，这是我自愿付给他的，况且每一次在流浪商人那边买种子所花费的不都是十比诺吗？”福诺雅倒是很平静，小心翼翼的把手上的种子放进随身的小包里，转头看着朋友愤愤不平的表情，笑着说道。
　　确实，在那些有关流浪商人的刻画之中，以十比诺购买一枚种子是必不可少的部分，精灵族的物价并不高，一个三人小家庭一年的花费也不过是200比诺，这让这个故事显然变得昂贵起来。
　　“你接下来三个月的生活怎么办？我记得那十比诺是你下半年的生活费吧。”朋友关注的点并不在于种子的昂贵，而是朋友做兼职攒下来的钱就这么花费在了一个完全不必要的地方。
　　“没事，我还有一点。”一时冲动做了不必要消费的福诺雅腼腆的笑笑，开始思考起中近期是否有短缺到需要在三个月内购买的生活用品。
　　成年礼的商贩在售卖种子的同时，这个吸引到更多的精灵族进入消费，大部分的商品都会在这个时候打上一定折扣，只要规划的好，下半年的日子只是有些艰难。
　　“好吧，我们的小糊涂蛋。”朋友滴溜转的眼睛中似乎想到了什么好主意，很轻易的就放过了这件事情，不等福诺雅惊讶，朋友再次提出了另一个请求。
　　“今晚要跟我一起回家吃饭吗？我妈妈会在今天做一大锅浓汤来庆祝我的成年礼，所以我的朋友你一定不会拒绝的吧？”
　　这确实是个不该拒绝的好理由，难怪其他人总叫她小机灵鬼。
　　在哈莉克软磨硬泡的请求之下，弗福诺雅答应一下了晚上的聚餐。
　　哈莉克家里只有哈莉克一个孩子，开放的父母也让她养成了活泼的性子，直到去到场地，福诺雅，这才知道为了家族里这一代成年的小精灵，不止哈莉克的父母，整个家族都会在今天聚集到附近一起聚餐，宴请今天成年的小精灵。
　　看着熙熙攘攘的宴会，再看看旁边哈莉克那得意的小模样，福诺雅无奈的笑着跟他走进了庆祝的场地，分到了一碗被煮的美味的浓汤。
　　菌类特殊的香气混合着蔬菜的清香，让这碗汤味道变得独特，不知不觉间，福诺雅已经喝了两碗下去，远超平时的饭量。
　　这么好的氛围，你会想出来见一见吗？
　　摸着包里还在沉睡中的种子，福诺雅在心中偷偷的问道。种子只是一味沉睡，并不言语。
　　在成人礼的商铺之上，除了那颗种子，和为下半年准备的打折生活用品之外，她还有另外一笔额外的消费，就是为这颗种子买一个特殊的花盆。
　　“如果是为了让种子更好的发芽的话，你就买这种中小型的花盆就好，万一植物生长的大小超出预计，移植到门前的草地上也不会有过多的困扰。”
　　今天卖花盆的商铺总是最忙碌的时候，几乎是家里的大人都在忙碌，于是未成年的小精灵红着脸来到了她的面前，在说起养花所需要的花盆经验的时候，却是侃侃而谈，不见之前的腼腆。
　　“你看这颗种子之后会长成什么样？”福诺雅这些讨吉利画上了特殊符号的小花盆，想了想，把小包连带着里面的种子递到了小男孩面前，轻声问道。
　　“你问我吗？”小男孩笑的灿烂，然后大概会是个惹少女犯春的好苗子，此刻却是拿着那粉色小花布袋子，看着里面那颗枯树的种子自信的说道:“我猜这里面未来是棵小树，这样的话，我给你推荐的这些花盆都用不了了，你打算把祂种到你的家门前吗？”
　　精灵族会给刚成年的，没有其他家人的小精灵统一划一块地方建造新的小房子，一定会留下一片门口的空地来给小精灵种植它的种子。
　　“我觉得祂应该不喜欢风吹日晒，所以先给我一个让祂发芽的花盆吧。”小男孩儿回应了福诺雅的请求，给了她一个小小的，足够在长成小树之前给植物提供庇护的花盆，上面还刻画着一些祝福的言语。
　　“祝你今天成年快乐，小姐姐。”
　　成年礼会给所有小精灵三天的假，福诺雅在第一天买到了自己想要的种子，在夜幕降临月光女神的注视下把祂种在了花盆之中，在第二天忙碌的收拾东西，尤其是那些陪伴了她许久的植物，细心的套上防护，在第三天，在搬家人员的帮助下，把所有东西带到了新的，只属于她自己的小房子。
　　“因为小精灵总是对钱财的概念很模糊，所以这个小屋在第一年对你们是免租的，但是从第二年的第一个月开始，每个月你都要前往公证处去缴纳这个月的房租，不然公证处有权利收回租给你的小屋。”精灵族并不喜欢不劳而作，成日偷懒的精灵。
　　“麻烦您了。”在得知房租这件事情之后，第一年免租无疑是一个很幸运的事情，福诺雅先松了一口气，然后感激的把搬家人员送到了门口。
　　小屋不算大，在福诺雅眼中却足够大，有之前在孤儿院中和姐姐共同居住的小房间一样大，推开卧室旁边的小门，还能看到一个被单独隔离的小书房。
　　书桌正对着一个窗户，足够的阳光正从窗外照到书桌上，福诺雅把还在沉眠中的种子放到了窗前，期待着祂的长成。
　　“要好好长大呀！”福诺雅坐在椅子上，看着明亮的窗外，憧憬的说到。对种子，也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