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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四十二章 ...

  •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薛丝丝有个前同事,上有老下有小,每个月收入被妻子牢牢把控,但一周三期的福利彩票期期不落,每次就买二十元。一顿快餐的钱,万一中了大奖,就能换回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光是想想都觉得赚翻了!
      心存妄想,她也跟着买了一个月,完美避开每一期的数字,真是命中无财。

      如今想来,那一张十块钱的彩票,虽然没能把一夜暴富的好运给她带来,可她从中得到了做白日梦的快乐。

      每次买完彩票,她总忍不住沉浸在中了几亿之后如何花的美梦中,一次一次调整规划。
      首先,当然是把这破工作给辞了,从此游山玩水,逍遥一生。
      其次,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亲爸亲妈亲弟也得分点甜头,她还打算要给小侄子留一栋楼,以后躺平收租即可。
      再来,千金总有花完的一天,钱生钱才是要紧之事,她得把钱拿去投资,这样才会有源源不断的钱可以花。

      几亿对薛丝丝来说就是天文数字,她感觉怎么花也花不完似的。这种白日梦就像棉花糖,大咬一口咬了个空,嘴里什么都没有但能尝到甜味。

      她是没那个福气亲身体验拥有一座金山怎么花都花不完的苦恼,不过倒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另一种有了太多之后的迷茫与困扰——时间太多了。

      一天二十四小时,现在全是她自己的,没有学业、工作、家庭来跟她争抢,她抱着一整天,却呆呆地不知所措。

      从前学业忙、工作忙,她痛恨没有属于自己的轻松时刻,脑子里列了一条又一条“一旦有时间之后要做的事”清单。那时的她像狗馋肉骨头一样馋着时间。
      可是如今,她把珍藏的清单拿出来,一条一条地试,结果是一条接一条失去兴趣。书书看不下去几页,剧剧看不了几集,日语日语课本里小李还在机场。

      都说人是贱骨头,这句话真没错,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得到了就成了死鱼眼。
      有了大把时间之后,她发现无事可做。
      看来是时候去请教一下这一行的前辈,薛丝丝就跑去问崔岩,诸如他平时都干些什么、如何打发时间、要不要培养一下爱好之类的。

      崔岩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个白痴,仿佛在说“你又不是小孩子了,这种事情还需要我来教你”,最后言简意赅地给了建议:不论有没有兴趣,先找点事儿做。
      崔岩的态度让薛丝丝感到意外,意思就是不管你喜不喜欢,先随便做点什么把时间打发过去。

      如此敷衍了事的态度,是不是对宝贵的时间有点不太尊重?
      哪能随随便便去搪塞,至少要找到重要的、有价值的、真心喜欢的事才不算浪费时间!

      “你找到没有?”
      薛丝丝摇头。
      “所以在找到之前,你就打算什么也不做?”
      薛丝丝哑口无言。

      被崔岩锋利的一针戳出沉痛的血来,薛丝丝从善如流,默默拿崔岩当参考。

      崔岩不仅有经验,还精力十足。

      有一阵子天天去钓鱼,鱼竿都被盘出包浆了,岸边的石头也都被他的屁股磨矮了一层。
      有段时间他拎着一柄镰刀,几乎天天上山采草珠子,采完回来就串成珠串,然后拿珠串跟蝴蝶姑娘们换回野浆果。
      上个月少见他钓鱼或采草珠子,用崔赫的话说就是除了在饭桌上整日不见人影。崔赫怀疑他哥偷偷计划在山上建个小木屋,到处踩点选址,连设计图都画好了。
      最近开始昼伏夜出,白天呵欠连天,夜晚兴致勃勃,他这是又热衷上了深夜捡螺。

      归纳完崔岩的日常,薛丝丝不得不心生佩服,回来这几年他看似躺平,实际上一直没闲着。
      他是怎么做到又悠闲又充实的呢?

      薛丝丝过后又跟着去过一趟,亲自上手捡了几颗螺,风冷水寒,眼前又是乌漆嘛黑,着实咂摸不出多少趣味。
      还不如站在岸上看崔岩捡,他全神贯注乐在其中的状态还能感染到她、刺激她也产生一丝丝满足感。
      正好生理期,小腹坠坠地疼,薛丝丝便拒绝了崔岩的邀请。

      薛阿公和秀枝婶出发开始他们的旅行,家里只剩薛丝丝一人。恰逢身体状况不佳,她便有些故态复萌的迹象,三餐开始不准时,早餐干脆缺席或者为了图省事随便弄点东西填饱肚子。
      只是薛阿公的叮嘱不敢忘,早晚喂鸡、浇菜(有时候早上那次其实是中午),每天瞧一眼门外的两盆宝贝。

      这几日崔岩没发信息过来,估计夜晚忙着捡螺,白天抓紧补觉,那么努力,捡的螺连起来能绕他家房子三圈了吧。

      黑夜百无聊赖,飘在人间上空这儿看看那儿瞧瞧,不经意间发明了一个精彩的把戏。把时间从中间切开,截取几个小片段,就会发现同一时间节点上两种迥异的命运图景。

      时间点一:晚饭后,薛丝丝在电视上重温《甄嬛传》,嬛嬛从甘露寺回宫,风风光光,悲喜交集,看得她的心又是激动又是忧伤。而崔岩正在检查相关装备,等下准备去山中的另一处溪流捡螺。

      时间点二:月亮从远处山头升起,薛丝丝在卫生间水雾氤氲的温暖中洗热水澡,热水滑过肌肤,带来舒缓与惬意。而崔岩正迎着冷风,双手泡在冰水似的溪流中,与黑暗为伴,注目于昏暗的石缝。

      时间点三:月上中天,薛丝丝靠在床头捧着手机看小说,小说中女主慧眼识破极品亲戚的毒计,巧妙破局并反将一军,她的目光越来越精神,睡意节节败退。而崔岩这时一个不慎踩到石头上的青苔,身子一趔趄,水鞋的不贴脚雪上加霜,导致他整个人摔了一跤,浑身湿透,手脚上多处青紫,桶里的螺也漏了大半。

      时间点四:半夜时分,风扇悠悠地转,向床上送去阵阵凉风,薛丝丝盖着毛巾被沉沉入睡,正做着美梦呢。而崔岩被冻醒,关了空调裹上薄毯后依旧身体发冷,一阵一阵打颤,以为是半夜突然降温,哪里想得到自己是摔一跤摔着凉了。

      清晨朝阳蓬勃,生理期过去了,薛丝丝的精神又回来了。
      喂过鸡,放它们在田间自由,菜园子都浇遍了,保证每棵青菜喝饱了水,酱菜白粥也把自个儿的肚子填报了,一早上的任务轻松完成。

      薛丝丝寻思着接下来的一整天要怎么打发过去好呢,这时接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崔赫的一通急报电话。
      她带上必需品,背上挎包,锁了门就急匆匆走了。

      石桥边上的小径已然杂草横生,路不成路。里头的林荫道更是落叶堆积,处处阻碍,枝叶肆无忌惮,枯荣自理。好不容易跋涉而过,出了树林子,眼前的荒凉有过之而无不及。
      农田是早已荒废了的,杂草野枝纠缠不休,令人无处落脚,土台坍塌,小路也磕磕绊绊。
      小池塘干涸成盆地,泥块板结,乱石零散,水草的干尸一条条、一缕缕在阳光下曝晒,偶见腐烂的鱼骨。

      从前矗立的惟一一栋房屋仍在,苟延残喘地与时光搏斗。尽管野草已爬上了半面墙,尽管瓷片尽数凋零,水泥石灰抵不过虫蚁的侵蚀。
      整栋房子已经遍体鳞伤,洞开的门窗像是一张张哀嚎呼救的嘴。
      这是未来必然的命运,这片地方、这栋楼以及楼里的人都逃脱不开。

      烈日刺眼,白茫茫的光线闪得薛丝丝一阵恍惚,脑子里冒出些不合时宜的画面。
      回过神来,现在是现在,未来远在未来。

      她踏过小径,穿过林荫道,路经水波荡漾的小池塘,跨上结实的石阶,面前的房屋完好无缺,干干净净。
      因为里头有人,房屋才有了生命。

      崔赫打电话来说他哥生病了,病得很严重,希望她赶紧过去抢救。
      薛丝丝有经验,崔赫的话只能打五折,事实可能是崔岩的确病了,但不至于沦落到要她去救命的程度。

      大门锁着,薛丝丝拍了半晌也没人应。从窗户往里张望,客厅静悄悄的,人不在,于是她掏出崔岩给的备用钥匙,开了门。
      当初崔岩将这把备用钥匙给她时叮嘱过,别随随便便闯入他家,除非是遇到了紧急情况。
      薛丝丝判定现下就是崔岩说过的“紧急情况”。

      薛丝丝刚进门,崔岩就扶着楼梯出现了,一副说是弱柳扶风也毫不夸张的虚弱模样,把她震惊在当场。
      “你真生病了?”
      崔岩脸色苍白,眼神无力,就连额间的刘海也可怜了几分,声音哑哑地问:“你怎么来了?”

      “你弟给我打电话,说你快要病死了,叫我来抢救一下。”薛丝丝放下挎包,过去伸手想要搀扶他。
      崔岩摆摆手示意不用,强忍着头晕走到沙发上坐下,重重地呼了口气。

      薛丝丝跟过去,把手贴上他的额头,烫得像碰到了火。
      “这起码有四十度,你量过体温没?家里有温度计吗?”
      崔岩脑袋后仰靠在椅背上,眼皮耷拉着,有气无力地回道:“半夜量过了,三十九度。”

      薛丝丝知道崔岩家的药箱在电视柜的最下层抽屉。拉开抽屉拎出来,找出体温计,甩了甩,举到眼前看了看,然后塞到崔岩的腋下,“再量一次。”
      薛丝丝用手机定下五分钟的计时后,继续翻看药箱,“吃了退烧药没?”
      崔岩苦笑道:“半夜起来要吃的,一看药都过期了,想着早上醒来再去买。”

      薛丝丝在布诺芬盒子的背面看见限制使用日期,已经过期半年了。她对崔岩得意一笑,从自己的挎包中拿出一盒布诺芬,“嘻嘻,幸亏我早有准备!”

      崔赫在电话中只说他哥病了,没有具体信息。她便带了几种常用药,有退烧的布诺芬,有治疗伤风的感冒灵,有针对肠胃病的腹可安和肠炎宁,还有几包头痛散。

      闹钟滴滴滴地响,五分钟到了。薛丝丝取出体温计,一看果然有四十度,高烧无疑。眉头便拧得紧,有些犯愁,“四十度不是小事,要不去卫生所打一针?”
      “不用,”崔岩闭着眼,浑身无力,嘴却还硬着,“又不是小孩子,我吃个药睡一觉就没事了。”

      崔岩让薛丝丝倒杯水,她拎起水壶,轻飘飘的,里面一滴水都没有,便先装了半壶水煮着。
      玻璃壶中的凉白开还有一点,倒出来才发现水中飘了一只死蚊子,连忙全倒掉,还把玻璃壶和杯子都冲洗一遍。

      等待水沸腾时,薛丝丝才想起来问崔岩吃过早餐没,空腹可不能吃药。
      崔岩说他没感觉到饥饿,高烧烧得脑袋晕乎乎的,吃完退烧药他要上去睡一觉,睡醒了再说。
      水开了,薛丝丝倒了半杯,借了玻璃壶来回倒腾,人工降温,然后剥出一粒布诺芬,让崔岩服下。

      上楼时,尽管崔岩不愿意,薛丝丝还是在一边搀扶着他的手肘,待他上了床后,把门虚掩。回到一楼,她先思考一分钟,在脑子里理清楚该做的事情,一件一件排好序。

      首先得煮上一锅粥,她走进厨房,打开冰箱看有什么食材。最后选了一块瘦肉和一根胡萝卜,瘦肉切片,胡萝卜切丁,用高压锅小火炖,二十分钟后熄火,等待高压锅冷却解压。

      期间,她找出两块姜,去皮,用菜刀拍两下,压裂了和红糖一起煮。驱寒的话要数姜汤最佳,加上有营养的红糖,十分适合着凉的病人。
      她从柜子里找出一个保温杯,先装满一瓶,带到楼上。

      薛丝丝轻轻地推开门,蹑手蹑脚踱至床边,把红糖姜茶放到一旁的矮柜上。见崔岩双目紧闭,应该是睡着了,伸出手贴了贴他的额头,依然烫手。

      认识崔岩差不多半年了,他的房间薛丝丝还是第一回进。

      上了二楼,右手边是一间房,如今无人住,崔赫回来就住这间。过去就是阳台,再之后是空空荡荡的客厅,客厅边上是卫生间,这一侧没有其他房间。
      崔岩的房门就在楼梯左手边,然后一直到角落里才又有一间。
      薛丝丝去看过角落里的那间房,十平米左右,后知后觉空间比例不对。这边是二楼的一半,分成两间房,角落那间的空间这么小一点,等于说崔岩的房间几乎占了三分之二。

      一般人家建房子,哪里会如此设计空间的分布?

      后来才得知,这边原本有三间房,当年崔岩回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破了中间那面墙,打通了两个房间,只留下一扇门,因此崔岩的房间才异常的宽敞。

      崔岩在床上病着,薛丝丝才有时间打量这间大大的房间。
      第一感觉是成分复杂,卧室不像卧室,书房不像书房,却又泾渭分明,一半是卧室,一半是书房。

      随着她的目光在房间各处逡巡,推开门,右手边是一个衣柜,床在衣柜对面,贴着两面墙,床头是一方矮柜。这半边就是崔岩的卧榻之所,除了衣柜、矮柜和床再无其他,空旷而简陋。
      正对门口的墙上凿出了四个洞,两方封闭窗,两方平开窗,四扇大玻璃将阳光迎进来,使得房间里光线通透。
      另外半边可是重头戏,贴着三面墙堆了三架比她人还高一截的大书架,并且上上下下每一层都摆满了书,堪堪扫一眼,智慧的威压就扑面而来。
      三面书架的中心,摆了一个长沙发,比一般沙发要宽一些,足以当第二张床用。

      薛丝丝的脚不由自主地走过去,一本本书浏览下来,然后挑了一本侦探小说。
      小说情节精彩,一环扣一环,硬汉主角人设特别,在酗酒和戒酒的反复中,在清醒和迷离之间勘破细节关键。
      薛丝丝看得入迷,自然没发现人已坠入柔软的沙发,也没留意窗外的光线逐时变换,微风偷偷溜进来,拂过指尖的书页,将红糖的甜香、姜茶的辛辣抹至满室。

      直到床上的病人醒来,坐起身,她的注意力才从小说中拔出。

      “你醒啦?”薛丝丝从沙发上局促起身,放下书本,不好意思地说:“我本来打算随便看一眼,没想到看进去了没注意。”
      崔岩摇摇头,并不在意。
      薛丝丝迎上去,一句接一句:“还烧吗?头还晕不晕?肚子饿不饿?我煮了粥,要不要吃点?”

      崔岩一觉睡到中午,精神好多了,薛丝丝煮的粥成了两个人的午餐,不够吃,便用香醋、芝麻油拌了两碗面,切了一把生菜丝加进去。
      又给崔岩量了一次体温,降至三十八度多一点,虽是低烧,不能松懈。

      薛丝丝从他房间抱来一张薄毯子,扔给瘫在椅上的崔岩。他正找新闻看,然后把那瓶红糖姜茶放到他手边,“这保温杯里的喝完了,厨房里还有,加热了再喝,渴了就喝,一定要喝光哦!”
      把自己带来的布诺芬留在茶几上,“你现在低烧,用不着吃退烧药,要是等下又高烧起来再吃一粒。你药箱里那几盒过期的药我都给你扔了,万一不注意吃了过期的药,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要不我再给你煮锅粥放着?等会儿半下午你肚子饿了就自己热来吃······”

      崔岩在薛丝丝唠叨期间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神情很是认真,把她盯得慢慢住了嘴,目光疑惑。
      他才抓住机会说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有点像——”
      薛丝丝心里有不好的预感,抢先拦截:“千万别说像你妈妈。”
      崔岩像被说中了似的,闭上了嘴。

      薛丝丝又气又好笑,她尽心尽力看顾他这个病人,没有得到感激便罢了,末了还被嫌弃唠叨。故意响亮地“哼”了一声,她背好挎包就要离开。
      “厨房那桶里的螺你都提走吧,反正我现在也吃不了,过两天怕是要放臭了。”
      行吧,原谅你,这一小桶螺就当作感谢费,薛丝丝的气转眼就消了。

      外面吃螺,一般就着紫苏、辣椒、蒜蓉爆炒,香香辣辣,嘬到停不下来。而在这里,薛丝丝从小吃到的做法就是溪黄草螺汤,溪黄草清热解毒,溪流沿岸均有分布,有需要就去薅一把回来。

      下午,薛丝丝蹲在溪边的石头上,拿一把水口钳,一个一个剪去螺尾巴,掉下水底的螺尾巴就当给小鱼小虾加餐。终于剪完后,肩痛手酸,脖子扭起来卡卡作响,薛丝丝又提着桶,沿岸一路去找溪黄草。
      一路采,一路想,那天晚上她亲眼目睹的一场激烈的群架。
      两队人马疑似螺灵,同族相残,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以晚上薛丝丝去送溪黄草螺汤,见崔岩整个人精神不少,嘬螺也嘬得欢,肯定有力气答疑解惑,便问道:“那天晚上的群架,你好像一点也不好奇,你之前见过?”

      “他们时不时就打,白天晚上都有,我撞见过几回。”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打架?”
      “还能为什么?争地盘抢资源呗!”

      薛丝丝怀疑崔岩的脑子被烧懵了,灵也和人类一样需要争地盘抢资源的吗?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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