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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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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看他虽白发白须,却气血充足,双目炯炯有神,身上虽穿布衣却不似常人,于是行礼道:“小子无状,扰了老先生清净。”
那老者哈哈大笑道:“山中人以伐木为生,我观小郎君锦衣华服,又生的白皙精致,知是世家公子,老朽不懂这些,只愿没有冲撞贵人。”
荀昭笑道:“老先生过谦,不知先生名讳?”莫非是什么隐居的大儒名士?
老者望他一眼:“何必言及姓名,知道了反而有所顾忌,就这样你知我是山中一樵夫,我亦知你是世家一郎君,如此畅谈岂不乐哉?”
荀昭眼眸微闪:“老先生说的是,如此便不问姓名。”
“刚刚在山下伐木,觉今日阳光甚好,便有心一试腿脚,背木登山,于山顶歇息时闻郎君之曲,不知何名?”
荀昭笑道:“曲何必有名,只不过是心中忧愁难解,择叶作曲而已,随心而出,未曾有名。”
老者更加感兴趣:“郎君不似寻常世家子弟,不知所忧何事,可否说与老朽?”
荀昭叹道:“无非是忧心国祚罢了。”
老者早已将薪柴放下,坐于石上:“老朽虽在山中,也听闻黄巾之乱已然平定,郎君还有什么可忧虑的呢?”
“黄巾虽暂时平定,但病根未除,总有一日会再复发,而那时会更加来势汹汹。”
老者似乎有些迷茫:“病根为何?”
“此次黄巾作乱,反映出的是百姓难以生活,长此以往,民心必失,而今朝堂之上风云诡谲,各方势力不思如何保护江山社稷,反倒互相倾轧,令我忧思,此病根所在也。”
荀昭说罢,又想起与自己对话的是一伐木老翁,便道:“说这么多倒是扰了先生登山雅兴。”
哪知那老者双目泛光,道:“岂是如此?老朽虽不问朝堂事,但是听郎君所言,甚合心意,百姓们是生活甚苦,没有办法才造反啊!苦于没有办法。”
荀昭仿佛找到了知音:“小子何尝不是感叹人小力微,食君禄却不能为君分忧,故来登山抒发牢骚。”
老者笑道:“若是可以,郎君想要怎么改变这一局面呢?”
荀昭略略思考:“当务之急是如何使百姓生活下去,近年灾害频繁,庄稼欠收,朝廷却赋税严重,令百姓苦不堪言,上官只知祈求上苍却不能真正做些什么,至少做些防水工事,各地赈灾救济,百姓都不至于心寒如此!”
“若这当务之急解决,又当如何?”
“此时朝堂宦官作乱,蒙蔽圣听,士族久受党锢之苦而今一朝解放必不会善罢甘休,二虎相争必有一伤,但一家独大并非好事,还是需要陛下调衡或是大公无我的忠臣坐镇啊。”
老者奇道:“你是士族子弟,为何不让士族统领政事?”
荀昭道:“我虽出身士族,但士族何尝不是来源于百姓呢?如今却分出三六九等来,我私下里看不上这种行径,单纯让士族掌权久必生变故。”
谈到这里,荀昭岂会不知这老者不是常人,恐怕是哪里的隐士,说不定就是世家族人,自悔说的过多,于是道:“言行无状,请见谅。”
老者哈哈大笑:“听君一言,甚是熨帖,只是相谈甚久,恐误了时辰,只得离去啦!”
荀昭自是拜别,心下却疑惑,难道真的是一个伐薪的老人吗?但是心中话说出口他便解了一半忧愁,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他哪里敢与家里人来说?
自那次他与山中樵夫一谈,自知现在也无甚方法,便也渐渐放下心来,不知不觉见已经到了七月七日,因去年黄巾作乱弄得一塌糊涂,所以这次皇帝的意思是各个节日都大办去除晦气。
颍阴的百姓还好,不知道遭灾严重的那些地方又是怎样的一番光景,不过荀昭此刻已经无暇思考,因为他正被拉着结五彩丝,红、黄、绿、白、黑五色丝线在荀昭手中一一整理好,荀采并石榴、玉珍等人正在对月穿七孔针。
所谓的穿七孔针就是将五彩丝穿过七根针的孔,因为月光幽微,微风细细,做起来还是挺有难度的,先穿过的人先得“巧”,故称七夕乞巧节。
现在她们进行的就是这个比赛,各个人都睁大了眼睛,看准针眼穿过去,玉珠是做惯了针线的,荀昭的衣服都出自她手,自然穿的又快又好,最终果然是她得了“巧”。
玉珠自是喜不自胜,几人约着一起去街上看河灯,连选什么样的灯都想好了,荀昭帮她们做了一阵子活却没得好处,不由得不忿道:“七夕节难道只是你们的节日不成?我也要选河灯!”
几个女郎都笑道:“我们可不和你一道,你自己找人去罢。”说罢几个人便挽手去了街上。
荀昭脑中灵光一闪,便去了荀彧府上,自两年前荀彧成亲以来,他便自己建府了。果然是一片寂静,荀彧正在书房灯下执竹简读经,见他来了,笑了笑道:“看来是大家都结伴去了街上,这才想起来找我了。”
荀昭拿旁边的银挑子挑了挑灯芯,看那火光更加明亮起来,才坐于他对面道:“嫂嫂也去了?”
荀彧的妻子是桓帝时期得势的宦官唐衡的养女,士族人人趋避,但是荀彧年少成名,荀琨摄于唐衡威势,也不得不答应下来。
但是这位唐氏的出身不被士族放在眼里,人也不够漂亮伶俐,但是德行是一等一的好,娶妻当娶贤,反正他看着荀彧对唐氏是挺满意的。
荀彧点点头:“与侍婢们一同去了。”
荀昭便满意地笑了起来:“只余我等留在府中多么寂寞,不若相约一同看灯。”
荀彧自是被他拉去街上,众人见他们两个,一个同芝兰玉树一般俊雅,一个如画上仙童一般秀美,两人并携于街上,如同一幅美好的画卷。
“这个好不好?”荀昭挑了一盏莲花灯,那灯做的精致,花瓣层层展开,露出饱满的莲子。
“芰荷有君子之风,香远益清,自然是好的。”
荀彧今天正好穿了一件玉白绣莲纹的襌衣,与这灯甚为相称。
“兄长总会说这种圣贤之言”,月光下荀昭面上充满了狡黠的笑意,“古人有言'乘月采芙蓉,夜夜得莲子',什么时候才能等到我的小侄儿出世啊。”
“元儿,你真是……”荀彧面上自是泛起晕红,整个人如玉生晕,略含恼怒地看着他,荀昭自是一阵告饶讨罪。
两人正嬉闹着,荀昭却忽然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连忙上前几步,之间正是那位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的老者,不由惊喜道:“老先生怎么到了颍阴?”
那老者笑呵呵道:“有缘自会相见啊。”
旁边的荀彧虽不明所以,但也能看出此非常人,故行礼道:“不知尊驾大名?”
“尊驾倒称不上,至于名姓,待老朽拜访一番,两位郎君就知道啦。”
“不知老先生要拜访何人?不才或许能为引荐一番。”荀昭好奇道。
“郎君如此,自是感激不尽”,老者道:“那人说来也大名鼎鼎,整个颍阴应该都听说过这位的名声。”
“不知是哪位名士?”
“自是荀氏八龙中号称'慈明无双'的荀爽荀慈明。”
荀昭和荀彧的脸色变得耐人寻味,思量良久,荀昭道:“先生既已知我们身份名姓,又何必拐弯抹角,可是昭那日言行无状,让老先生着了恼?”
老者但笑不语,只说有正事找荀爽,荀昭只得与荀彧分别,郁闷地带着这位萍水相逢的老先生回到府中。
分别前荀彧担忧的眼神还在心中回荡,荀昭也觉得自己今天不死也得脱层皮,荀爽如果听到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哪里能饶他?
又往旁边看了一眼,长叹一声,这位老先生定是不忿自己的话跑来告状的,又有些懊恼,当时怎么就把想法都和他说了呢?真是失策!
看独子带了一位老人回府,荀爽自是感到疑惑:“不知尊驾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看到一边荀昭都快低到地上去的头,荀爽就知道他惹祸了,至于惹了什么祸他一时半会儿还猜不出来,但是八成与这位老先生有关,荀爽脸色已经严肃下来,认真道:“可是犬子有冲撞之处?”
老者捋须微笑,但不回答,只是拿一双利眼上上下下将荀爽打量一番。才开口道:“不愧是号称‘无双'的荀慈明,今日叨扰实在失礼,只是令子几月前与老朽推心置腹一谈,自觉十分符合心意,欲收其为徒,故来相问。”
一番话直接令旁边耷拉着脑袋的荀昭猛然抬头,顿时又喜又忧。喜的是不用受罚了,忧的是一伐木老者,父亲会让他与其同去吗?
不同于荀昭,荀爽很是淡然,他先是作揖行礼道:“虚名而已,未敢自夸。”又问道:“不知先生名姓?”
荀爽想的很简单,党锢之祸让大多数名士隐居山中,荀昭由他一手教导,更别说还有当世大儒名士蔡邕、钟繇、卢植等当他的老师,尤其是前几年其才识胆略皆受世人赞誉,可以说是冠绝当代,吸引一两个隐士相当他的老师太正常了。
那老者淡然道:“姓酆名玖。”
荀昭还在自己仅有点历史皮毛的记忆里搜寻,也没记得有这么个人啊,看来不是什么出名的大人物,那荀爽肯定不会让自己和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