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跃》裴书遥

1、名花有主

　　“菀菀，赶紧起来，小迟在楼下等你很久了。”黎妈打开房门走进来，催促道。
　　黎晚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坐起，眉眼惺忪，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她烦躁地下床，穿起拖鞋。
　　一边回应着妈妈的话，一边暗自腹诽纪迟这小子来这么早干嘛，害得她这么早就得起。
　　“知道了，妈。”
　　她走进卫生间，开始洗漱。
　　黎晚有拖延症，起床刷牙洗脸换衣服，足足花了二十分钟。

　　黎晚趿着拖鞋，全身跟没骨头是的下楼梯。
　　视线转向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少年。
　　她的冤家。
　　从小到大，只知道欺负她。
　　黎晚的眼神里充满了怨气，像是要去活剐了他。
　　黎晚坐到他对面。
　　少年一双动情桃花眼，皮肤白皙，高鼻梁、薄嘴唇。看起来一副温柔懂事的模样。
　　从小到大纪迟都是大人口中所谓的“别人家的孩子”。
　　听话懂事，三好学生，温柔教养好。
　　黎晚对此嗤之以鼻，只有她知道这个人的坏。

　　原本正看着手机的少年，听到脚步声，抬眼。
　　黎晚的视线对上那双桃花眼时，怨气都消一半。
　　下一秒——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等到太阳下山才肯下楼。”
　　果然。
　　黎晚心中怨火熊熊燃烧。
　　“谁让你来这么早的！这才几点，你自己看看这才——”
　　黎晚原本理直气壮就准备跟他好好理论一番，手指着墙上的钟。
　　钟表已经转到八点半。
　　纪迟挑了挑眉，眼神戏谑，嘴角含笑。
　　“确实太早，才八点半。”
　　黎晚尴尬地避开他的眼神，手摸了摸后脑勺，不自然又不服输地开口。
　　“现在才上午，当然早！”
　　“你是考拉？这么能睡。”
　　黎晚皱眉，这什么破比喻啊。
　　她纠正：“我是睡美人。”
　　纪迟轻笑一声，不再与她拌嘴。

　　这一年，他们十六岁。
　　纪迟中考全市第一，考进市一中，而黎晚踩尾巴，也进了这所学校。

　　分班中考前五十名分到实验班，其他人打乱名字分到平行班。
　　公告栏上粘贴了分班名单。
　　然而，此刻，这里挤满了人。
　　黎晚毫不怀疑要是她走进去，大概会被挤死。
　　她停在公告栏不远处。
　　纪迟脚步不停，朝着公告栏走去。
　　“你干嘛？”黎晚问。
　　纪迟缓缓回头，随意地说：“去看分班名单。”
　　“？”黎晚一脸不解。
　　“就你这成绩，肯定是被分进实验班了呀。”
　　这哥们去凑什么热闹。
　　“帮你看。”
　　说完，转身走进人群。
　　黎晚一脸感激，不愧是一起长大的好哥们，这时候还能想着她。
　　黎晚心情瞬间开朗，刚刚对他的那些怨气在此刻烟消云散。

　　黎晚朝着人群方向看去。
　　纪迟身高优越，站在那里就像鹤立鸡群。
　　他好像天生自带主角光环，站在哪里都是让人最先注意到的。
　　不仅仅是因为他高，更多的，是他身上那股说不出来的气质。
　　温文儒雅却又桀骜不驯。
　　很矛盾，但在他身上，却又刚刚好。

　　不多时，纪迟朝她走来。
　　“走了，八班。”
　　黎晚脸上挂着笑，“纪狗，没想到你还挺有人性的，还知道怕我被挤，帮我看分班表。”
　　纪迟挑眉，狭长的双眼看向她。
　　他抬手，拎起黎晚的后衣领，带着警告意味开口：“你在叫我一声纪狗试试。”
　　黎晚皱眉看向他，与此同时伸出手去打他的手。
　　见他没有松开的意思，她开口：“纪迟，你是不是夸不得！”
　　纪迟被她的话逗笑：“黎晚，讲不讲理，谁夸人带侮辱性外号的。”
　　黎晚瞪他，理直气壮地开口：“这是爸爸对儿子的爱称。”
　　纪迟放开她，“爸爸知道了，以后叫你菀菀。”
　　黎晚一口气上不来，气的冲走。
　　纪迟腿长，没几步便追上她。

　　黎晚越走越快，根本不想理他。
　　突然，书包被人拉住。
　　黎晚忍无可忍，冲他嚷道：“你干嘛！”
　　纪迟不同她大小姐脾气一般计较，“走错了。怎么，刚吃完早饭就饿了，冲着食堂去。”
　　黎晚转了转身子，把书包从他手中移开。
　　“哦。”
　　她跟着纪迟一起走进教学楼。
　　实验班在一楼，黎晚的教室在三楼。
　　纪迟陪她一起上楼。
　　“实验班在一楼。”她出声提醒。
　　她以为纪迟不知道，所以才跟她一起上楼。
　　“我知道。”
　　“那你上楼干嘛？”她问。
　　“你个路痴，别又走错了。”纪迟揶揄道。
　　黎晚双手叉腰，一副要跟他理论的样子，“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找个班级我还是会的，你看不起谁呢？”
　　纪迟看她，说：“教学楼这么几个大字你刚刚都没看见，直奔食堂去。你说你能找到班级，我能信？”
　　黎晚摸了摸鼻子，“我那是被你气到了，一时没注意。”
　　恶人先告状。
　　纪迟早已习惯，只是点点头，任意她闹。
　　“好好好，我的错。”
　　最后，纪迟还是陪她找到了班级，之后才去自己班报道。

　　开学典礼那天，纪迟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
　　黎晚和其他的高一新生站在主席台下，顶着太阳，站在“火炉”上早已站了两个多小时。
　　黎晚整个人晕晕沉沉，好像下一秒就要晕倒。
　　听到主席台上带着少年独有的清冽与磁性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黎晚的眼皮才微微掀起。
　　她艰难地抬头看向主席台上讲话的少年。
　　“天气炎热，我就长话短说。”
　　少年的话一出，下面的同学心里早已跪谢这位大神。
　　要不是不能乱动喧哗，此刻他们只想用尖叫来感谢他。
　　“步入高中，我们都怀揣着大学梦。在此就祝大家都能在这三年时间里不负青春，不负——”
　　话还没说完，少年的视线停在某一处。
　　下一秒，扔下话筒，朝台下奔去。

　　黎晚早已坚持不住，整个人头重脚轻，直至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就在她担心自己倒到地上会不会很痛的时候，腰身一紧，稳稳地跌入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
　　纪迟手环过黎晚的膝盖，将她抱起，朝医务室奔去。

　　…………

　　黎晚醒来的时候早已是下午。
　　“你醒了？”
　　说话的是黎晚的初中同学，现在也跟她分在一个班——许莉。
　　黎晚头晕晕沉沉，笑着回：“嗯。”
　　“纪迟呢？”
　　在彻底晕睡过去的前一秒，黎晚看清了抱自己的人。
　　“他被年级主任叫去教育处了，听人说，主任好像是怀疑他跟你早恋。而且，他的演讲也没讲完。”许莉说。
　　教育处……
　　演讲讲到一半就冲下台，还是为了一个女生。不怪主任乱想。

　　许莉还想让黎晚休息会儿，黎晚不肯，说要去找纪迟。
　　刚走到一半，路过操场的时候，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起初不太确定，走进看才肯确定。
　　纪迟正在跑圈。
　　黎晚用手挡着头顶的太阳，朝纪迟跑去。
　　纪迟见她来了，也放慢了跑步的速度。
　　“好了？”他喘着粗气问。
　　“嗯。你被罚跑圈了？”
　　“嗯。”
　　“赶紧回教室休息，要是再晕倒我可不管你。”纪迟的语气里带着命令。
　　黎晚语气里带着愧疚：“对不起。”
　　纪迟看她一眼，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着她。
　　“道什么歉？刚好我也不想讲，你这一晕，倒是给了我个理由。”纪迟的语气轻松，像是生怕她自责。
　　“真的吗？”黎晚不信，要不是因为她，她也不用在这跑圈。怎么说，都是她连累了他。
　　纪迟看不得她这眼神，他还是习惯了她傲娇得意，伸出小爪乱挠人。
　　他将手搭在她的肩上，迫使她转身。
　　“回教室休息，你总在这儿，影响我跑圈的速度。”
　　黎晚回头看他一样，纪迟早已跑走。

　　黎晚没走，坐在一棵树下，静静地等纪迟跑完。
　　纪迟也发现了，没管。
　　只要她是在休息就好。

　　大概过了十分钟，纪迟跑完了。
　　黎晚数了下，刚刚纪迟跑了四圈，操场足足有两千米。
　　她不知道她来之前纪迟已经跑了多少圈。
　　不过她想，应该是被罚了十圈。
　　她看向纪迟，忽然有些心疼。
　　她请了纪迟一瓶水。
　　“喏。”她将水递给他。
　　纪迟看得出来黎晚这会儿心里指定还在怪自己连累了他。
　　“不收费吧？”他开口。
　　“不收费，你帮了我。”黎晚回答的很认真。
　　纪迟抬手在她头上揉了把，故意把她头发揉乱，接着再来一句：“懂得感恩爸爸是美德。”
　　果不其然，下一秒，黎晚就跟炸了毛的小狮子。
　　“纪迟，你别蹬鼻子上脸！”
　　纪迟笑出了声，他还是更喜欢这样的黎晚。
　　“凶爸爸这坏脾气，得改。”他语重心长地说。
　　黎晚抬手作势要打他。
　　纪迟跑走，还要欠欠地回头逗她：“来打我呀，来打我呀！”
　　那一副样子，别提有多欠。

　　太阳已经藏住半个脑袋，黄昏的操场上，两个年轻的生命正在追逐打闹，这莫过于青春最美好的模样。

　　纪迟的名字在学校很快传遍。
　　起初是因为他那优越的脸蛋，让人看一眼便难以忘怀。
　　之后便是那次演讲，讲到一半为了一个女孩而暂停，之后还为此被年级主任罚跑十圈。
　　原先那些想通过各种“人脉”获得他的联系方式的女生，在看到那一幕的时候，热烈的心像是被浇了盆冷水。
　　大家心里也都公认，这朵“名花”早已有主。

　　高中的学习生活正式拉开帷幕。
　　黎晚学的还算用功，不过她理科思维跟不上，上课常常半知半解。
　　每次放学后，黎妈都会让黎晚去纪迟家，多去问问纪迟题目，像纪迟学习。
　　黎晚每次都不情不愿，在妈妈那里受气不能说，就把脾气发在纪迟身上。
　　纪迟早已见怪不怪，跟个受气包似的，任她责怪。

　　黎晚每次训他他都好好听着，绝不反抗，时不时还要说上几句话逗黎晚开心。
　　每次到这个时候，黎晚先是笑完，然后又板着张脸，一本正经地提醒他不准转移话题。像只母老虎似的。

　　每次挨完训，等到写作业的时候，黎晚不遇到不会做的题，纪迟还要耐着性子跟她讲解。

　　纪迟这人，出了名的有个性。
　　脾气不大，但真惹急了，没人敢拦。
　　像黎晚这样的，每天讲他训一顿，还要教他好脾气地跟人讲题。她是头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日复一日，在纪迟的辅导和黎晚的努力下，第一次月考，黎晚取得了相当不错的成绩。

　　年级总共一千人，黎晚一百零八名，而纪迟稳居第一。
　　黎晚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高兴了一天。
　　纪迟见她高兴，请她喝了杯奶茶。
　　那天，两人肩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
　　燥热的微风吹过，少女的笑声洋溢在小路上。
　　这一路，连风都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