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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蓝花 ...

  •   街上,冷风呼呼吹过,有些冷清。

      街角突然出现两个人,一老一小,老人面色清瘦,小的只及他腰。

      两人依偎在一起,哆嗦着张望着一家人的门。

      “爷爷,我们是不是来太早了?”

      老人疑惑,“不应该啊,蓝大夫平时这时候应该上山采药了……”

      这时,医馆旁的窄巷里突然出来一个人,老人看见了,连忙拉着小的赶过去。

      “蓝大夫!蓝大夫!蓝……”

      到人跟前,他噤了声,眼神却忍不住向上打量。

      哪儿有什么蓝大夫?眼前这人分明是个女子。

      他弯腰赔罪,女子笑着示意没事。见人并没有因为被贸然拦路而恼怒,于是他又问起了蓝大夫的事。

      女子想了一会儿,说:“你们暂时别等了,我才碰见他,他出远门了,可能很久都不会回来了。道谢的事,以后再说吧。”

      ——

      蓝花决定去找春风。

      阿娘曾经说过,如果遇到难以解决的困难,就去找他。

      收好包袱后,她轻轻关上医馆的门。

      路上,日落西山,阳光在她身上短暂停留了一会儿,暖洋洋的。

      ——

      春风在厄水,而她在琼山,一南一北,相隔甚远。

      她带着不重的包袱,路过一座又一座繁荣喧嚣的城池,一处又一处炊烟袅袅的村落。

      ——

      入秋后,天气渐凉,蓝花换了棉衣,还遇见一个人。

      因为误入匪窝,她被困在山里。

      这晚,她把火红的嫁衣用蜡烛点燃,丢到床上。

      火光几乎把寨子里的人都引了过来,而她则趁乱偷偷逃走。

      有人发现不对。

      “那屋里还关着人呐……”

      “哎——前面那人站住!”

      蓝花赶紧跑。

      “不许跑!”

      她不敢停下,月光透过密集的野林,勉强照出她的残影。

      但她终于还是停了下来,不由得哼笑一声。

      原来老天爷就如此不愿给她一条活路,竟连这一点小小的希望也要剥夺。

      山匪粗犷的吼声如催命符一般,阴魂不散。

      蓝花突然觉得累了,抬脚往面前的悬崖边走去。

      ——

      空荡荡的山洞里燃着火,掰折柴火的声音霹雳直响。

      “哟,你醒了?”

      少年盘腿坐在火堆旁暖着手,火光朦胧,见她睁眼,问道:“你一个姑娘家,怎么钻匪窝里了?”

      听到回声,她才发现这个山洞有多大,除了火堆周围是明亮的,更深处的四周依旧漆黑。

      刚从狼口里逃出来,她现在看什么都像虎穴。况且,她看不清他的脸。

      “你是谁?”

      “你是大夫?”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面前的人一愣,然后开口,“我是你救命恩人啊。”

      他不愿回答,蓝花也不敢追问,她怕一不小心,她这朵蓝花就真的谢了。

      但如果不是他救了她,她现在只是一滩血肉。

      这样想着,他也没那么可怕了。

      “我包袱呢?”

      如果不是见过她带的东西,他怎么会这么问。

      “当然是在我这儿,”他从身后把东西提出来,“想要回去吗?”

      蓝花当然想要回去,这些东西对她来说很重要。

      “嗯。”

      “刚才为了救你,我被蛇咬了,你至少得解了我的毒才能离开吧?”

      蓝花欣然同意,既然是因她而受伤,那为他解毒理所应当。

      可她看完后就懵了,这根本就不是纯粹的被蛇咬了,蛇毒只是引子,他自己原本就中了毒的。

      她皱眉看向他,发现这人弯着眼,笑得奸诈。

      他在诓她!

      她站起来,到远一些的地方坐下,平静地直视着他,“我治不了,就不能离开了?”

      她自以为她不好笑,因为她板着脸。但是他却实实在在地笑了起来。

      “逗你的,你不用这么如临大敌。”

      天亮,他们就分开了。

      “我要去北方,就不与你一道了,就此分别,有缘再见。”

      ——

      蓝花去附近的水边找一种蛇,他像个尾巴一样跟在她身后。

      没错,又是他,为什么是他?当然是因为有缘。

      “哎,你是哪儿的人啊?”

      “琼山的。”

      “这么巧?我也是琼山的!”

      这倒是蓝花没想到的。

      他又问:“那这一路来,我怎么没见过你?”

      蓝花:“这一路人这么多,你见过了就都记得?”

      他笑,“那倒也是。”

      这人不太喜欢走正儿八经的路,总是喜欢往没人走的野路窜,一出来身上总会沾满杂草。

      蹦哒一阵儿后又返过来,跟她问这问那。

      “你有医馆,那你平时只在医馆里吗?”

      “我现在就不在。”

      “你会熬药,那是不是也很会做饭啊?”

      “不会。”

      “哦,那你一个人打算——”

      “你讲这么多,不累吗?”

      “……”

      ……

      “哎,你打算去哪儿啊?”

      蓝花:“……”

      ——

      他似乎不在乎蓝花的回答,只顾自己问自己的。

      蓝花把那条蛇剖了。

      “这是什么?”他走过来问。

      “解毒用的。”

      他凑近看了一眼,被扑面而来的气味熏得后退。

      “你确定这东西能治我病?”他面露嫌弃,“我不喝这个!”

      蓝花无视他的抗议,她推他出去,“回头要还钱的。”

      ——

      其实那就是用来恶心他的,她想把他恶心走,可他还是跟着蓝花。

      蓝花很多次表达不满。对此,他十分理直气壮:“我赶我的路,关你什么事?”

      蓝花没心情跟他嬉皮笑脸,只是加快脚步,想把他甩在后面。偏偏他步子大,没几下便追上她,刚要开口时,蓝花猛地停住脚步转身,语气十分不耐烦:“那你能不能别跟着我赶路!”

      她早就气红了脸,说完没看他一眼,扭头就走。

      走着走着,逐渐消气,意识到自己刚刚对他发了火,而且他似乎真的没跟来,于是回头看望,一转身,却见就在不远处,面无表情看着她,她回头得突然,那双眼里还没来得及收起杀意吓了蓝花一跳。

      她以为她最多把他气走,或者他还是不把她说的当回事,依旧跟着她。

      但她没想到,他不仅跟着她,还想要她命。

      可笑的是,她一直在放下戒心。

      于是接下来这一路她都没再说话,尽管那人不停打扰她。
      ……

      “你别不说话啊。”

      蓝花目不斜视。

      他拦在她面前:“你真打算一个字都不跟我说?”

      她抬眼,语气冷淡,“我跟一个随时能杀了我的人没什么好说的。”

      “你不说话我也杀你。”

      “哦。”她错开他继续往前走。

      ……

      “哎!”

      光线消失的那一刻,她听见他奔过来的脚步声。

      ——

      周围一片漆黑,寂静无声,蓝花撑着坐起来。

      她好像是晕了。

      烛火亮起,他趴在桌边,睡眼朦胧。

      “你怎么一声不吭就倒了?我还以为你被别人杀死了。”

      “别人为什么要来杀我?”

      他又看着她,不说话。

      蓝花知道他又是不能回答这个问题,便也自觉揭过。

      夜深寒重。

      她早已穿了冬衣,他却还是如初见时那样衣衫单薄。

      “你不冷?”她说着还拢了拢被子。

      他让她躺下,说不冷。

      “我在你隔壁,有事叫我。”

      他打了个哈欠,声音听起来困极了,“我们歇几天再走吧……”

      蓝花:“……好。”

      ——

      再次上路的时候,他又问提起那个问题。

      “你到你去哪儿啊?”

      “厄水。”

      “说出来你别不信,我也是去厄水,你去厄水做什么?”

      “找人。”

      他笑了,“我也是找人。”

      他沉默几秒,疑惑道:“那你千里迢迢是去找谁啊?”

      “一个和尚。”

      蓝花想起娘说的话,娘说春风是一个很和蔼的人,如今只身守着一座荒废的寺庙。

      “其实我觉得你该多吃点东西,你太瘦了。”

      自从他跟来,他们都是一道吃饭的。

      蓝花解释:“我得了病,只能吃这么多。”

      “什么病连吃饭都吃不得了,你看起来一点没病。”

      她“噗呲”笑出声,“连你都能轻而易举看出来别人有没有病,那要大夫做什么?”

      “哎!”他坐在一块巨石上,呼出一口气,“不走了,歇会儿。”

      蓝花:“你怎么总是停?”

      “本来也没什么可急的,”他拍拍巨石,“你也上来坐!”

      “从琼山到厄水这么远,你为什么非要走着过去?”

      “因为我想多走走啊。”

      “走路又不好玩。”

      蓝花失笑。

      “那你呢,不是找人吗,怎么一点也不急?”

      “穷困潦倒了呗,去厄水投奔亲戚。”

      “我不信。”

      “爱信不信。”

      “穷困潦倒了也要还钱。”

      ——

      离京城越来越远,地界也越来越安静,虽也有人家多的地方,但相比北方的富饶繁盛,总是差了那么几分意思。

      可他却像个小孩一样,拉着她闯入人群,东看西瞧,好像对什么都很感兴趣。

      蓝花:“你不是在京城附近长大的么?”

      “可这跟我喜欢热闹有什么关系?”

      他突然往她头上戴了一顶帷笠。

      “哎?”

      她急忙要掀开,他被她制止,然后听见他说:“嗯,好看!”

      摊主老头连忙附和。

      ——

      附近只有这座低矮的茅屋,从檐边向外搭了一个棚子,木门没有了。

      两人靠在墙边。

      “刚刚的糖水甜吗?”

      “……挺甜的。”

      ……

      不久之后,她忘了那天发生了什么,突然扯到糖水。

      他瘪嘴说:“其实那天那碗糖水一点都不甜。”

      “那你怎么骗我?”

      他只叹气。

      唉,又是不在乎她回答。

      哦,蓝花想起来了,他当时在嚼糖葫芦。

      ——

      “你是琼山哪的?说不定我还路过你家门口呢。”

      “瑞西,你呢?”

      “建离。”

      她不记得琼山有建离这个地方,可能隔太远了。

      她身旁,他望着远方的落日,若有所思,“你信不信,我还真去过瑞西……”

      蓝花没有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是吗,那你说说看,它是什么样子?”

      ——

      他不见了。

      连他们最后回旅馆的那一路,都是沉默的。

      他没有打招呼就来,也没打招呼就去。她等待三日,不见他归来,于是不再等了。

      ——

      转眼到了十二月,下雪了。

      车夫十分热情,一口一个姑娘与她搭话,倒叫她想起了那个人。

      除了最开始“你一个姑娘家”,他好像从未称过她姑娘,一直都是“哎”。

      她是“哎”吗?

      ——

      蓝花越来越嗜睡,有时甚至睡上整整一天才会醒来,她让车夫按时叫醒她。

      可是这天,车夫并没有叫她,她又睡了足足一天。

      蓝花醒后抱怨:“你为什么不叫醒我?”

      回答她的却不是车夫粗矿沙哑的声音,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马车外传来,“你怎么知道我没叫你?你睡得跟猪一样,根本叫不醒。”

      她心头一颤,脑海中浮现那个人的身影。

      下一秒,那个人就把脑袋探进车内,对她笑道:“这么快不记得我了?”

      “我……车夫呢?”

      “……我叫他回去了。”

      夜里很安静,只有踢踢踏踏的马蹄声混着车轱辘滚动的霹雳哐啷的声响。

      “睡吧,我会叫醒你。”

      “嗯,那你一定要记得叫醒我。”

      他叽叽咕咕还说了些什么,但身后没回应,他知道她睡着了。

      “睡吧,傻花儿。”

      ——

      时隔三月,她终于到了厄水。

      蓝花找到那座庙,它在山顶上,有一条长长的石梯通向山顶。

      但她没力气爬上去了。

      他看出她的无力从心,蹲下来,“上来,我背你。”

      ——

      到了门前,他把蓝花放下来后,转身就要离开,却突然停住。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他站在十几级台阶之下,仰头向她问道。

      “蓝花。”

      他冲她笑,露出一对可爱的虎牙,“好,蓝花……你别忘了,我叫般岚。”

      他说完就利落转身继续迈下台阶,背对着她十分潇洒地挥手,“我走了!”

      蓝花目送他一步步走下阶梯,直到一个拐弯,再也瞧不见他身影后,才转身敲门。

      寺庙没有寺名牌,门前杂草横生,尽显荒凉,连门敲起来都是空荡荡的。

      有人来开了门,她抬头对上那人的眼睛,男人看了她一会儿,突然明白,“你,是……素心的女儿?”

      蓝花放松一笑,终于找到了。

      “春风师叔,别来无恙。”

      ——

      “春风师叔,我想吃辣的了!”

      为了配合他治病,蓝花已经一个月没吃辣,说好就一个月,可今天已经是一个月零一天了,他还是不同意。

      “再吵,下个月也没有。”

      出尔反尔,简直过分。

      “你个骗子!”

      “嗯,我是骗子。”

      他不急不缓捣着药,捣好后站起来拍掉身上的渣子,端着捣药盅向她走来,然后晃了晃,笑着说:“可是骗子能救你命。”

      ——

      这是蓝花来到这里的第三个月了。

      找到他的时候,他很震惊。

      她说:“我有一个问题解决不了。”

      他问她是什么问题。

      蓝花说是她自己。

      春风最开始也不知道她到底得了什么病。

      蓝花一天天消瘦,全身浮肿,最后逐渐全身无力,每天躺在床上。

      他就每天在另一间屋子里,捧着医书,从早到晚。

      后来,渐渐在她身上试药,每次都会把她折腾得够呛。

      好在,这次终于有了好迹象。

      ——

      春风是一个很有趣的人,蓝花不敢想象他竟然是一向沉默寡言的父亲的好友。

      这样开朗的一个人,怎么会当和尚?

      想到这里时,这个光头又把那晚黑漆漆的药端过来了。

      蓝花向他问了许多他和她爹娘曾经的故事。

      ——

      这天,春风突然提出要带她下山。

      蓝花终于有机会吃得嘴唇通红,肉的滋味太好了,如果以后都吃不了肉了,那该多可惜。

      蓝花:“你除了没头发,一点也不像个和尚。”

      春风靠在窗边,仰头灌了一口酒,慢慢咽下去,出神想着什么。

      然后“切”了一声,“我当和尚又不是为了去念经。”

      她提筷的手微顿,心里冒出一个不太可能的想法。

      ——

      傍晚时,这里最漂亮。

      厄水和琼山很不一样,水围着城,城裹着水。晚霞袭来的时候,一条条窄河的水面橙红交错,像四处纵横燃烧着的火河。

      连春风的脑袋都被映粉了。

      蓝花没想到这次之后,再次下山,她竟会变成一个神志不清的傻子。

      ……

      本以为只需要再待几个月就好了,可是时间比蓝花预想的要长得多。
      长到……第二年入冬。

      ——

      “蓝花……蓝花?”

      “哎!”

      “你去哪儿了,叫半天不理人。”

      “抱歉,师叔,我不小心睡着了,没听见。”

      春风脑海里印着她躺在雪地里撒欢的画面。

      幽幽道:“是吗?我以为你聋了。”

      ——

      蓝花不知道她为什么跟一个和尚住在一个寒冷的山顶上。

      她问他,他叫什么,他说他叫春风。

      她问他,她叫什么,他说她叫蓝花。

      他还告诉她,他是她师叔。

      她还不知道为什么她吃得再多也吃不胖。

      “以后就会好了。”他总是这样说。

      唉,这个病太难受了。

      蓝花隐约感觉到她在这个山上住了很久很久,喝了很多很多药。

      “我想自己走走,可以吗?”

      她实在厌烦了整天坐在轮椅上被他推来推去,明明可以自己走的。

      要么就只想安安静静躺在床上,呼吸都会顺畅许多。

      他不同意……

      春风:“你相信我吗?”

      她相信他吗?

      蓝花仔细思考这个问题。她的身体依旧是老样子。像小时候看到的,躲在阴暗的街角的流浪狗。

      还总是神志不清,脑子总会莫名其妙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她不认识的人和事……

      “你很聪明,既然你当初选择找我给你治病,那你就要相信我。”

      春风把她带到一棵光秃秃的树下,雪地上遗留了他的脚印。

      他说:“就算不信我,也要相信曾经的你。”

      ——

      山上来陌生人了,春风带她去见。看见那个人转头的一刹那,蓝花的心蓦地停滞了一瞬。

      那人见到蓝花,也不由自主愣了一瞬,然后对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蓝花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好像她见过他很多次笑了。明明没有清楚的看见过他的正脸,但是当她看见他,就知道是他。

      春风问她认不认得他,她点头。

      “你真的认得他?”春风偏头盯着她,很认真地确认。

      蓝花再次点头。

      她被春风送进房间,春风告诉她,他送那个人下山去了。

      蓝花等了很久,看见他回来时衣袖上多了一道口子。

      春风笑着叹气,“摔下坡了,衣服也划破了,这么对我这么好的人,这是什么道理?”

      ——

      “我要去找一个人,不能照顾你了,如果有人来接你,安心跟他去。”

      ……

      “还有,下次见我,我应该有头发了。”

      ……

      “对了,不能偷喝我埋在竹林里的酒……勿念。”

      蓝花把信收好,放进包袱,等人来接她。

      至于念不念的……

      以后还能不能记得他,都不确定呢。

      ——

      蓝花离开了这个熟悉的房屋,去了山下。

      那条漫长的石梯是他背她下去的,蓝花趴在他结实的后背上,看着他一步步迈下台阶。

      他送了她一个银手镯,上面坠着几颗很小巧的铃铛,他每走一步,铃铛就会发出清脆的声响。

      说话的时候,蓝花能感觉到他胸腔的颤动。

      “你知道我是谁吗就跟我走。”

      “……我梦见过你。”

      蓝花觉得,她梦过的人那么多,却只对他有印象,怎么不算认识呢?

      “但是我不记得你叫什么。”

      她只听见他很爽朗声音:“没关系,我叫般岚,一定要牢牢记住啊!”

      “嗯。”

      他将她安置在山下的一个小院,蓝花觉得这里好暖和。

      但她在这里的第一天晚上就梦魇了。
      看着般岚匆匆赶来时焦急的脸,满心愧疚。

      “我吵到你了……”

      见蓝花额头冒汗,并无大碍,他直接坐在原地摆手,“没事没事。”

      “你梦见什么了?”

      想起梦里追她的那两道影子,蓝花避而不答。

      “没什么,你去睡吧,我也要睡了。”

      她转身躺好,身后传来般岚的声音,“你经常这样?”

      蓝花想起在山上的日子,垂下眼眸,“之前好了一段时间,现在又开始了。”

      没想到般岚听到后,几乎瞬间冒火,“这个春风和尚,肯定在骗我!”

      “欸?关他什么事,我本来就是这样的。”

      “……”

      回头看,他已经气呼呼走了。

      ——

      一连三天都在下雨,蓝花一出被窝就冷的发抖,他见她如此,又多加了一床被子。

      蓝花笑骂:“你是想捂死我吗?”

      他不由分说把被子塞到她床上,“你在发抖。”

      ——

      蓝花看见那个男人又来了,“你是谁呀?”

      男人脚步一滞,表情复杂看着她,然
      后笑着说,“我是你请的大夫。”

      “那你叫什么?”

      “般岚。”

      “哦,般岚……”

      ——

      他再次出现的时候,蓝花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他是谁。后来渐渐就没忘了,于是每次看见他时,她都会主动跟他打招呼——

      “早啊,大夫。”

      “……”

      “大夫你怎么不说话?”

      ——

      他带蓝花出去玩,给她戴上一顶帷笠,跟在她身边陪她慢慢走。

      “你是不是带我来过这儿?”蓝花觉得很久之前,有个人也曾她跟走过这条街。

      她看着他侧脸,猜想到底是不是他。

      但他脸色很不好。

      她扯住他袖子,小心翼翼道:“要不我们回去吧,我好累,不想动了。”

      他脸色更差了,盯了她许久,最后一声不吭蹲在她面前,可蓝花不敢靠近。

      他觉得好笑。

      “觉得我脾气差?”

      “切!我想害你,你早没了。”

      ——

      六月的时候,蓝花终于长胖了。有了些力气的她,兴高采烈独自跑出门。

      可玩着玩着就找不到家了,她在街上茫然转悠。

      蓝花在黄昏时碰到了他,脑子一热,直接冲上去,却被他拉着个臭脸骂了。

      “你怎么出来了?你是嫌自己命长吗?一声不吭就到处乱跑,万一你又记不清了,我上哪找你?!”

      手里啃到一半的糖人“啪”地落到了地上。

      她被训得不敢看他,低头看着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的糖人。

      她讨厌他。

      蓝花记得以前不是这个人照顾她的,那个人更有耐心,从没这样骂过她。

      “那你把我送回去吧!”蓝花赌气似的说。

      他却猛地抓住她胳膊,把她拽回家。

      像个农妇拽着硬要在街上玩耍不回家的孩童一样。

      ——

      蓝花越来越胖,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她直觉这就是她原来的样子。

      于是她拒绝他端来的药,“我好了,不需要再喝药了。”

      他态度强硬,把碗沿怼到她嘴边,“别闹,喝了。”

      蓝花死活不张嘴,摆出一副有本事你掰开我嘴灌我的气势。

      他拍拍她的脸,“你什么都想不起来,时不时忘事,这算好了?”

      “可是想起来有什么好的,就这样不行吗?”

      他弯起眼睛,故意逗我,“这样是怎样,跟我了?”

      蓝花低头不答,默默接过药喝掉了。

      ——

      天气越来越热。自从长好了以后,她就不那么怕冷了,现在也早早换上了薄衫。他不让她乱跑,她就只能在院子里侍花弄草。

      自从那回她独自上街后,他就时常不回家了,每次蓝花执意要跟着他,他都会把她绕丢。

      蓝花气极,这下倒是不担心她记不清路了。

      这天他又回来晚了,在之前蓝花故意把门锁了,虽然知道关不住他,但能让他多费些力气翻墙,她也高兴。

      ——

      院子里的李花开得很好,她折了一些插进瓶里,他看见了,笑她傻,说她的手就是花的催命符。

      蓝花不理他,切,谁管他怎么说。

      ——

      她第一次当着他的面把药倒了,他又生气,不听她解释,直接走了。

      唉,本想给他一个惊喜的。

      他又几天没回来,蓝花找他到的时候,他已经往回走了,她还是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儿。

      她拦在他面前,质问他:“般大夫,你在外面还有别的病人吗?”

      他停住脚步,然后双手背在身后,含着笑缓缓向她走来,最后站在她面前,不顾蓝花犀利的眼神,弯腰直视她眼睛,“天地良心,我就你这么一个病人。”

      想起他几天不见人影,蓝花无情讽刺,“是吗?,可是我没银子,那你岂不是要被饿死了?”

      他直起身,仰头望着月亮故作苦恼,皱眉道:“是啊……所以你得快点好起来,我才能去治别的病人啊。”

      他背着她回去,感觉与两年前无异。

      晚风有点凉了,蓝花被冻得一哆嗦,紧紧抱住他脖子。

      “记得北方的雪更大更厚实。”

      “般岚,”她对他说:“我们回琼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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