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第 10 章 ...
-
闵雪翮把U盘插在笔记本电脑接口上,里面只有一个名为“默剧”的视频。
闾丘苓看向视频的修改日期:2015/11/29 16:39。
已经是两个多月前的事了。
是一段录像,视频的开头覃珺屹的脸贴近镜头,他牵牵嘴角,“应该能看清楚吧,展展。”
此后画面一直是蔚蓝的天,他偶尔低头看一眼镜头,确认录像正常进行中。过了一会儿,覃珺屹停下脚步,“接下来,给你看点有意思的东西。”
覃珺屹所处的位置,大概就在石榴树附近,接下来镜头对准了那棵小叶榄仁树。
闾丘苓屏息,一个男人背对着镜头蹲在树下,他很谨慎,帽子、墨镜、口罩,全副武装。抬头反复确认着各个方位有没有摄像头。
男人脚边有一个黑色的麻袋,他握住铁锹快速、用力地掘着眼前的土壤,地下像是藏了罕见的隋珠和璧。
一声重响,原木色的骨灰盒被男人随手扔在没有堆土的地方。
他伸手拍打着袖子上的尘土,闾丘苓追着他的目光,男人盯着几米外的垃圾堆上的大棚塑料布,显然在思索怎么伪造现场。
下一步,他亲手厚葬了那垃圾。
视频的末尾,画面摇晃,男人提着黑色的麻袋步履轻盈。
荒诞不经,闾丘苓已经不知道该流泪,还是作呕。闵雪翮将画面暂停,猜测问她:“拿走骨灰盒的这个男人,是孔淼容的兄弟吗?”
闾丘苓说得云淡风轻,“他啊,他是孔淼容的丈夫。”
谁比谁更诛心。
*
太阳并不暖,进入冬季养护期,闾丘锋在阳台上给柽柳盆景浇水。
孔淼容烧退了下来,他今天回来得早,常年冷场的饭桌,闾丘锋忍不住问:“你这几天出去干什么了?”
头发垂下来一绺,闾丘苓并不慌张:“下象棋。”
“虽然放寒假了,还是不能太放松,学习为主,你的学习没让我们操心过,也不跟你讲太多,又烦又让你压力的……”闾丘锋慢条斯理道。
“我知道。”
闾丘苓忍耐地听着,气氛又冷了下来。
“就是,谈恋爱这种事,还是毕业以后再说比较好。”见拐弯抹角没奏效,他索性开门见山。
看着并不搭话,闷头吃饭的闾丘苓,他以为被自己猜中了,不太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家里不反对你谈恋爱,隔壁这孩子就算了……”
闾丘苓无声地笑了,她忽然停下,说了一句:“他挺好的啊。”
“好什么——”闾丘锋有些尴尬,“离异家庭,家里条件也不好,他奶奶又没了,不说了。”
筷子搁在一旁,她连渠砚兮的灵堂都没去过。从小到大,孔淼容没带她参加过任何丧葬嫁娶,连清明节的扫墓都不曾。
发出去的信息石沉大海,闾丘苓环视着餐厅,一墙之隔的覃珺屹不知道又去了哪里。
等闾丘锋出门去医院给孔淼容送饭后,闾丘苓立时反锁了门。
之前已经用过一遍检测器,为了防止出现纰漏,闾丘苓拿着手电筒照过去,观察着那些小孔的反射光。
没发现有隐藏的摄像头。
她的房门和主卧的一样,从外面锁门需要钥匙。
夫妻两个人每逢出门,便不厌其烦地拿着各自的钥匙进出,这么多年来一直这样,她习惯了。
主卧的门完好地锁着,没办法叫开锁匠,风险太大。她看着手里闵雪翮给她剪的L型卡片。
两个人在一起拿闵雪翮家的各扇门做实验,研究总结了一些行之有效的方法。
最开始试成功的是软扇子,但是需要两个人配合。
回形针、硬一点的铁丝或者那种黑色的一字发夹其实都可以,主要是怕出现卡在里面的情况,前功尽弃,就麻烦了。
闾丘苓旋转着门把手,慢慢地把卡片插进门锁和门缝的空隙中。
接下来,就是不断地重复、旋转,几十秒过去,锁舌拨动,门被打开来。
打眼望去,是孔淼容和闾丘锋的婚纱照,年少相识的一对璧人。
看着梳妆台上那些桃花木匣子,闾丘苓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里面不是她收集的造像,全是孔淼容的各种耳环首饰。
房间里,装潢和小的时候没多少区别。滋生了她整个心脏的怀疑细菌,却无处转移。
床头柜上放着闾丘锋看的几本书,书签都露在外面,看得页数最多的,是放在中间的那本,弥尔顿的《失乐园》。
戴着一次性手套的左手翻开绿色封面的译本,有几行字被闾丘锋用黑色的圆珠笔括了起来,只有两句加了下划线。
我们反正已经在地狱里,还怕什么毁灭?
如果还有更大的毁灭,那么,我们
将彻底消灭而归死亡。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水味,闾丘苓走到衣柜里侧,窗帘后面摆放着几款不同颜色、香型的空气清新剂。
瓶身上无一例外,最下面都写着含有消臭分子。
她没在厕所里看见过这种清新剂,孔淼容都是点檀香去味,主卧距离厕所也并不算近。
红色瓶身的是她那天闻到的气味,闾丘锋说他是在烧处方笺。
是不想让她看见诊断还是药品名称。
可他明明可以在外面撕碎、烧掉,为什么要回到家再处理。
闾丘苓挨个掂了掂这几瓶空气清新剂,净含量500ml,有两瓶已经快用完了。
很显然,处方笺只是个幌子。
那些父母、亲人患重病不忍心告诉孩子的情况,她一点儿也不信、也绝不会发生在他们家。
两边的抽屉都没上锁,里面都是些眼镜喷雾,剪刀、针线盒之类的零碎物件。
没什么有效信息,闾丘苓心不在焉地听着门口的动静,尽量以最快的速度,将所有动过的东西复原。
她把卡片放进口袋里,刚想退出房间时,没由来地被窗户旁边的那幅竹节挂画吸引住。
闾丘苓想起柽柳的别名来,假设孔淼容真的信观音菩萨,无论是佛教还是道教,若硬往上攀扯,竹子和佛、道教都有相关文化。
她走到画前,伸出手轻轻地摸索着画布的每一寸,到中间位置的时候,触感坚硬。
闾丘苓试着掀了一下,画可以撩起来,她看见后面有各种长方形的空空的小口袋,里面躺着一枚钥匙。
她一时猜不准是自己房门的,还是主卧的。
去试主卧的门,万一出现短时内打不开的情况,又怎么把钥匙放回原位。要过去试试自己的房间吗?她估算着时间……
这实在太冒险,闾丘苓把钥匙放回原处后,转身的一瞬,非常清楚地听到了敲门声。
闾丘苓稳住心神,不会是闾丘锋和孔淼容,他们两个都是直接开门进来,要么,给她打电话。
她关上的主卧的门,敲门声还在继续、并不急促,猫眼常年闭着。
闾丘苓看了一眼墙面上的钟,傍晚七点一刻。
“闾丘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