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山而川》时雨听夏

3、期初考试

　　上学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一晃眼就到了考试前一天。

　　为了给学生制造一点危机感学校特意加入了一场期初联考，还强调说通过这场考试给高三的学习定一个大概的方向。

　　新高考改革加入了许多以前不做要求的背诵课文，让复习任务变得更艰巨了些。晚自习还没上课座位上已经坐了大半的人，很多人都捧着语文书背诵。

　　“学委，老钱叫你去拿考试座位分布表顺便去剪一下考试条码标签。”

　　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女生朝前方比了个OK的手势，放下书往办公室赶去。

　　“姜来”

　　“我在。”少年笑着应答。

　　“我们学校考场布置是怎么样的啊？”沈盼手抵着脑袋，微微偏头看向姜来。

　　“哦这个啊，是这样的，我们学校的考场是按每一门科目的成绩排的，语数英是从一班排下来的，另外的小三门因为选的人不同安排在四楼，从403开始排，这个待会会有表格贴在后面可以看。”

　　“好”

　　蒋静仪很快拿着文件袋回来了。班里的人都一窝蜂涌上去。

　　“给我看看！给我看看！”谢铭俊嗓门最大，也是第一个冲上去，很快他就晃着他的战利品大摇大摆走回座位。

　　“哎呦喂，姜来你也太逆天了，除了数学你都在一号位。”谢铭俊一拿到座位表就开始嚷嚷。

　　“过奖过奖。”姜来见状连忙摆手，“少捧杀我。”

　　蒋静仪很快把条形码分发完毕，大家都看完自己的座位号，班里的吵闹过了一阵渐渐沉下去了，只留下一些轻微的读书声。

　　太阳收起强烈的光芒，周围的云却更加的绚丽多彩。致远楼披上一层淡淡的红色，好像在为明天考试的学生祈福。

　　由于第一次参加考试，沈盼的每门科目都被安排在最后一个班的最后一个座位。

　　这个班的学生都不重视考试，卡点进考场，发下试卷倒头就睡，唯一的优点是安静，没有试卷翻页的声音给人制造过大的压迫感，也没有其他杂七杂八的声音干扰思考。

　　在这几场考试中，有一个人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脸上还有一道长长的疤。

　　沈盼注意到他并不是因为他长得有多可怕，而是因为他感觉到这个男孩在盯着自己，又在他把视线对过去的时候偏开头。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

　　不过他很快投入到做题当中，并没有多在意对面的目光。

　　第一天的考试以数学结尾。最难的解决了，剩下的时间就过得很快。

　　“沈盼，感觉怎么样？”

　　从生物403考场下来，姜来刚好碰上走出教室的沈盼，他立马追上去问。

　　“嗯，还不错。”

　　“哇，你说还不错，那肯定很不错，那我可要拭目以待啦。”

　　“好”

　　“走，去吃饭，这会食堂估计还有菜。”

　　“好”

　　总是跟小孩子似的，天天脸上挂着笑，也不知道在开心什么，沈盼在心里想他幼稚，一边又别过头去浅浅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想到一些开心的事。”

　　沈盼的眼神与姜来对上，他的笑意更浓了，就这样两人莫名其妙的在路上大笑起来，而后又一路狂奔到食堂，直到坐到位置上才停下。

　　姜来开始认真的挑菜里的葱，把他夹到一个空白格子里。然后才开始动筷子，不过他的动作很熟练，应该没少这么干。

　　食堂里突然躁动起来，走进了几个穿着一身黑的学生，他们巡视了一圈，径直向沈盼走去。

　　当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时，沈盼才注意到这一变化。不过他脸色很平静，像是那些人不存在一般。

　　反观对面的姜来倒是皱起眉来。

　　二中有名的几个刺头，天天逃课逃学来这找沈盼做什么。姜来在心里想。

　　“搭你肩上了还装死呢？”

　　沈盼没有理会他们，只是继续吃饭。

　　“吃你大爷，操，老子问你话呢。”

　　姜来刚想站起来就被沈盼按住了，随后他转身面无表情的问道:“你好，什么事？”

　　“装什么清高，你爹欠的钱什么时候能还上，几年了啊？天天拖天天拖。”

　　沈盼这才看清对面带头那个人的脸，原来就是考场上那位，怎么说这么眼熟呢，原来是要债的。

　　“你问沈维勇，我跟他没关系。”

　　“你说什么？你爸欠的钱你不还谁还？”说着还一掌拍翻了沈盼的饭盒，蔬菜的汁溅到地上，原本纯白的瓷砖瞬间染上了许多污杂的颜色。

　　沈盼脸上还是看不出什么表情，他站起身，拉着姜来就往外走。

　　看他这反应，那群找事的也懵了，眼睁睁看着人走出食堂才反应过来去追，但早就找不到了。

　　沈盼带姜来抄了一条近道，他们在林子里穿梭，安静的只能听见脚步声。

　　开学到现在沈盼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没什么情绪起伏的，但姜来能看出来他今天的脸色很沉。

　　是因为来闹事的人吗？或者是因为他的爸爸？姜来没有继续往下深想。

　　走了一段路，前面的人停了下来。

　　“对不起，打扰到你吃饭了。”沈盼转过身来，语气一如既往温柔但坚定。

　　“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你还好吗？”

　　“没事，小事情。”说完嘴角牵起一丝笑。

　　总觉得有些勉强，但姜来没有继续问下去，不愿意说出来的，就让他尘封在记忆里。

　　联考的试卷批的很快，只花了两天就出成绩了。

　　一些收到小道消息的立马就往办公室涌去，没一会钱时方的办公桌旁边就围满了人，探头探脑的想看自己的成绩。

　　“明天会给你们印出来的，别急别急，都回去上晚自修去！”钱时方眼睛盯着屏幕看成绩一边还要分出精力来维持纪律。

　　不过大多数学生都没听他的劝告，围在一边继续找自己的成绩。

　　谢铭俊个子高，在人群堆里也能清楚的看到屏幕，他匆匆的扫了两眼排名就全身而退。

　　“你猜小爷我这次第几？”

　　谢铭俊回到教室，敲了敲姜来的课桌满脸自豪的问道。

　　“怎么你考第一了？”

　　“不敢不敢，您的位置至今无人撼动。但是我这次进前十了！厉害吧！”

　　“哇，厉害！”姜来冲他笑一下，用力鼓掌给他捧场。

　　“得了得了，虚伪。”他坐到座位上转身又冲沈盼说道，“我看见你了，你在我前面几个位置，天呐，你们同桌两个真的是...”

　　沈盼点头微笑回应了他，然后翻开数学练习册刷了起来。

　　看着对面两个人投入学习，谢铭俊也不好打扰，转过去翻开单词书背了起来。

　　夜逐渐深了，开始还剩下教室里的一盏盏灯光照亮黑色的天空，随后就连教室里的灯光也熄灭了。

　　高三的生活很单调，无非是两点一线，从家到学校，再从学校回家。

　　街道里昏暗的灯光映出一团模糊的影子，随着脚步缓慢移动，到路的尽头又停了下来。

　　每次进屋，沈盼都需要做很久的准备。

　　或许是迎接无尽的黑暗和寂寞，或是被漫天酒气吞噬，又或是闻见一股铁锈味而后看见一个浑身是伤的父亲。

　　今天是第二种情况。

　　门刚开一条缝就能闻见里面熏死人的酒气，闻着实在叫人难受。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灯，气氛显得更加昏沉。啤酒瓶横七竖八的倒在桌上、地上，在屋里人的周围围做一圈。

　　沈维勇满脸通红，嘴里还在碎碎念些什么。

　　“我...对不起...哈哈哈...对不起啊...”

　　他看见沈盼进门，艰难的站起身迎上去，“来啦，小盼。”摇摇晃晃的，没过一会就倒在了沈盼肩上。

　　“喝醉了就不要走了。”沈盼皱着眉，声音冷冷的。

　　“盼盼，不要生爸爸的气了，好不好...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妈妈...”沈维勇没听见自己儿子说了什么，还是继续碎碎念。

　　当然他也没看到沈盼越来越冷的脸。抓着他的手越来越紧，掐出几道红印子。

　　“你只会道歉，但你从来不改，况且你的道歉，她听不到了。”沈盼俯身凑到沈维勇耳边，低声道“别装了，看腻了。”

　　沈盼抽出身子往里走去。可没走几步，他就感觉有个东西在他肩上重重砸下、碎落，随后溅在地上。

　　“啧，又发病了。”肩膀后面湿湿的，透出的酒味冲淡了一些血腥味，他转身对上一双腥红的眼。

　　“老子跟你好好说话，你说老子装？”

　　“嗯。”沈盼没有多与他废话，只是捡起身旁一些能被发现的玻璃碎片就往上走。

　　房间里只有月亮透进些许光。玻璃碎片攥紧在手里，割破一道道防线，鲜血顺着手臂流了一地。

　　沈盼的房间装饰的很简单，一张书桌摆在窗前，床在正中央，旁边有两个柜子。

　　他随手把玻璃碎片丢到垃圾桶里，抄起桌上的药罐子往嘴里倒了几颗。

　　鲜血还在汩汩的往外冒。

　　沈盼短促的笑了一声，看着血滴在地上慢慢的汇聚成一小滩。

　　就这样看了好一会，伤口的疼才开始刺激他的神经，他终于反应过来，拿出酒精和绷带来处理。

　　小台灯暖黄色的灯光照在手臂上让那些深深浅浅的伤口显得更加狰狞。

　　酒精流过新的裂痕染上血红最后进入垃圾桶。这样的疼痛早就习惯了，沈盼只觉得有些疲惫，他又把自己蜷缩成一团。

　　夏天的夜晚说不上凉，少年的身体却在发抖，手上抖得更厉害些，让人难以入睡。

　　第二天去上学的时候，沈盼把绷带解开了，伤口没有淌血了，若是缠着块布倒显得奇怪。

　　钱时方办事效率很快，大早上就把成绩单发到每个同学手里了。

　　“数学145你是神仙吧！”

　　姜来捧着成绩单没等沈盼坐下就开始夸了。

　　“你也很棒。”昨天睡得不安分，沈盼声音很低，听起来还有些沙哑。

　　“你怎么了？”姜来很快察觉到不对劲，连忙凑过去看他的同桌。旁边的人脸色看着比上几天更苍白，“妈呀，不会那群崽种又找你麻烦了吧。”

　　“没有...”沈盼顿了顿，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是又觉得怎么解释都会影响别人的心情，所以就没继续说下去。

　　另一边的姜来本来还想问些什么，但是很快被打断了。

　　“有空吗，可不可以帮忙去交个作业？”蒋静仪做出一个拜托的手势。

　　姜来手头上也有一些作业要交，办公室又在不同的地方，跑来跑去可能上课会迟到。但他找不出理由拒绝。

　　他抓了抓头发，面露难色。

　　“我帮你吧。”一旁的沈盼站起来，接过了那叠书本。

　　“谢谢你！老班叫我有急事，我得去一趟！感谢感谢！”

　　沈盼看了眼教室前面的钟表，抱着书跨步走了出去。

　　姜来也捎上了英语试卷，跟着也出去了。

　　教学楼里充满晨读的声音，走廊里这会只有零星几个课代表在走动着去交作业，早晨的阳光把影子拉的很长，屏弃了周围的声音。

　　姜来快步上去，追上了前面的影子。

　　“谢谢！”

　　在沈盼眼里，一个少年又一次带着笑闯进他的眼睛里，好吧，也是每一次。

　　他也扬起嘴角，“不用客气。”

　　两道身影没入楼道的尽头又分开，走向各自的目的地。

　　他们回来的时候钱时方已经站在讲台上了。

　　他清了清嗓子，侃侃而谈起来，“这次我们班期初考试的成绩，说好不好，说坏不坏，就只能说是看得过去。语文还不错平均分到了120分，英语也可以，平均分在130就是这个数学啦，唉，你们邬老师也跟我说嘞，积极性不够高奥，平均分才110这怎么可以啦，拖后腿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