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游》却苏

11、荣幸

　　林羡鱼下楼的时候沈听林在和明姝说话，还背对着她，但直面她的齐竞寒眼睛特别尖，一眼看见她，招招手叫她，称呼倒是改了，“林羡鱼，这边。”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沈听林缓而转过身来，隔着满堂人，他们遥遥对视。沈听林手搭在椅子扶手上，目光落在她身上，手上还能继续戳手机屏幕。

　　林羡鱼过去坐下，沈听林把手机放在桌上的时候她看到了他的手机界面。其实也没什么不能看的，是一段多用于霸总小说的讲解视频，被霸总伤害过的娇妻愤愤然出国，几年后带球回国，孩子竟与霸总有九分相似，于是霸总开始漫漫追妻路。

　　“怎么了？”大概是发现了她在看，沈听林没把手机拿开。

　　“没什么。”林羡鱼记得之前周方回就沉迷这种小说，熬夜看完了第二天就讲给她听，所以她看似一本都没有看过，实则已经摸透了其中的套路。就是有点没想到沈听林也会看，解释的时候一时没忍住笑，“就是觉得你，好兴致。”

　　沈听林很明显地愣了一下，看起来有一瞬间有点蒙：“嗯？”

　　然后对上她带着笑意的眼明白了，解释道，“看看小广告，能博我一笑。”

　　齐竞寒这人就喜欢拆台，每每这时候都笑得挺开心，像是把没听到沈听林被盛放远方表姐夫远程怒骂的遗憾给补上了，“小林，你别听他胡扯，他就是人菜。我跟你说，他玩游戏贼坑，没人跟他玩他就玩这种无聊的，等游戏复活比等明姝梳妆打扮还有耐心，那复活广告别说是一分钟，一小时他也能等。”

　　林羡鱼感觉到了，沈听林面上不动声色，但八成是想在桌子的遮挡下踹他一脚。

　　为什么她能感觉到？

　　因为沈听林那一脚刮到她腿上了，她腿长，还不喜欢规规矩矩地坐，长腿交叠着伸出去，挡在了齐竞寒的腿前面。隔着牛仔裤不那么柔软的布料，力道没那么重，她微垂眼看到了沈听林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腿。

　　他没发现，林羡鱼想悄悄把腿收回来，但沈听林不放过她，加了点力，有点像挑衅，应该是把她当成齐竞寒了，在疑惑他怎么没有还给他一脚。

　　林羡鱼退，他堵着，林羡鱼躲，他追着绕上去。两人这一番动作还是挺大的，木桌不高，林羡鱼猛抬腿的时候顶到，桌上的牛奶杯晃了晃，最后在齐竞寒的庇护下没浪费一滴。

　　腿撞到桌子发出闷闷一声的一刻，桌上的人都愣了下，齐竞寒最先反应过来，还以为是他在跟明姝闹，边说边往桌下看一眼，“我说你们兄妹俩多大的人了，还这么闹，沈听林你幼——”

　　在看到他们两个贴在一起的腿的时候顿住，手一抖，杯子里的牛奶差点洒出去。

　　两个当事人跟着明姝一起，放了慢动作似的，缓缓低头看向桌下，正撞上齐竞寒那懂王的话茬：“这也确实挺能博我一笑的，你们俩这速度比复活广告时间还快啊。”

　　林羡鱼能够明显感觉到起初还特别起劲地堵截他的那条腿，现在僵住了，慢慢地，轻轻地，以一种能够把肢体接触度降到最低的方式让自己的腿撤离。

　　有点儿麻烦了。林羡鱼直接把两条腿往后一缩，没想到竟然是直接把他的腿一并勾过来，以一种强硬果断的姿态。

　　懂王又惊了，然后发表感想，还能扣题：“好兴致啊。”

　　“不好意思，找错人了。”沈听林咳两声掩饰尴尬，想要缩回腿的时候却仍被林羡鱼拦着，抬眼看，那人坐得还端正，面上看不出尴尬。开口时调子还温和如初阳，桌下的腿缓缓轻轻地推着他的，把他送到齐竞寒的腿边，停住了，“没关系，把你送到终点站了。”

　　然后林羡鱼听到了沈听林很轻的一声笑，再然后，是腿撞到桌子发出的闷响，紧接着的是齐竞寒的叫声，还有明姝的笑声。

　　笑声闹声里，尴尬就此过去。

　　**

　　去的路上明姝问林羡鱼，“小林姐姐，高考结束了你还有什么想做的吗？比如谈个恋爱，蹦个极跳个伞什么的。”

　　“暂时还没想那些。”林羡鱼恐高，那些高空项目她不太敢尝试，“目前想到的也就是，想去打个耳洞。”

　　明姝一听这个特来劲，抓着林羡鱼的手晃来晃去，“我也想去打耳洞，然后戴那种超大的耳环。”

　　等她说完了，兴奋劲儿上来了，在前面开车的沈听林从后视镜里看过来，慢悠悠给她当头一棒，“你想算不了数，姑姑不一定同意，她怕你把自己打扮成非主流小妹。”

　　一句话把小孩的快乐拍扁了。

　　“那我就去看看嘛。”明姝不死心，言辞真挚诚恳，“我不打也行，但是我想要陪小林姐姐嘛，你和竞寒哥又不懂。”

　　“平常上钢琴课怎么没见你那么积极？”沈听林无情拆穿，“你是不是钢琴课要检查作业了？”

　　明姝机智反问：“你觉得我是什么水平需要天天练琴？”

　　“可以上电视的水平。”沈听林说得格外认真，被鼓励到的明姝刚要保证自己会继续努力，谁知道又被他一句话堵回来，“你上电视我就可以把电视关掉了。”

　　明姝眼里上一秒还熊熊燃烧着的热情之火下一秒就魔术般熄灭，给自己搬救兵，拉着林羡鱼的手，“小林姐姐，你看哥哥这个人怎么这样啊。”

　　懂王齐竞寒适时接话，“明小姝，你觉得小林姐姐会帮你们两个谁？”

　　然后明姝沉默了。

　　“对啊，他怎么这样啊。”林羡鱼笑着揉了揉她的头，沈听林还通过后视镜往前看，看到林羡鱼垂眸，笑着逗她，“要是我肯定听你弹完再关掉。”

　　明姝觉得她的快乐彻底死掉了。

　　**

　　到滑冰场穿戴好装备，明姝就迫不及待地拉着林羡鱼上场，扣紧她的手任由她牵着走，到场上教练细细地给她们讲动作要领，一遍一遍地给她们做示范。林羡鱼没学过滑冰，但是她学东西一向很快，胆子又大，颇有股横冲直撞的劲头。

　　所以教练让她自己试试的时候她以青铜的身份和实力往前滑出了王者的感觉，要领都掌握了，实操的时候也挺顺利，大概是有多年的舞蹈经验加持，滑起来很顺利。

　　成功迈出第一步之后林羡鱼就开始挑战高难度了，尝试一字滑行的时候沈听林跟齐竞寒滑过来了，齐竞寒只停了一会儿就借口陪明姝去找美女教练了。

　　沈听林还在她周围滑，看着她的略显生疏但流畅的动作，夸赞的话张口就来：“林西西，满级小孩啊。”

　　林羡鱼也觉得是，但转头看到旁边那片区域比她滑得标准的小孩一抓一把，极少数由教练牵着手带着往前走，她认清了自己的水平，“跟那边的比起来也就算是低级小孩。”

　　“非要跟那边比啊。”沈听林笑着，脚上动作没停，慢慢往前滑出一点，余光里林羡鱼也跟着滑上前，他边往前滑边说，“小朋友肢体柔软，学这个本来就比我们快，而且，你学得也不慢。”

　　他们两个就慢慢往前滑，教练在教明姝，教林羡鱼这事沈听林自然而然地接手，一边给她讲技巧一边矫正她的姿势。

　　终于调整好可以往前滑的时候林羡鱼却又莫名有点慌，大脑空白一瞬，手已经抬起来，腿上的重心没压下去，身体难以保持平衡有点晃，而刚开始有晃动征兆的时候沈听林就扣住了她的手腕。

　　隔着衬衫衣袖，他扣着她的手腕，扶着她站稳了想要放手的那一瞬间，林羡鱼也不知怎么就冒出来一句，“不带着我往前走吗？”

　　“可以。”沈听林怔愣片刻，马上就要松开的手再度握紧她，然后还真的跟个教练似的嘱咐起来了，“我兴致可能比较好，会带你绕很久，你要是觉得累了或者学会了，随时可以推开我。”

　　林羡鱼点头，“好。”

　　沈听林扣着她的手腕引领着她慢慢在冰场上滑行，节奏和速度都不是很快，他们边滑边聊天，林羡鱼问他，“听明姝说，你很小就开始学钢琴了，弹得特别好，有时间的话能不能教教我？”

　　“怎么突然想学了？”旁边有人动作流畅地快速滑过，沈听林把林羡鱼往自己身边带。

　　“不是一时兴起，我之前也学过，但是总是逃课也没学会什么。”林羡鱼想了想，倒也不是什么都没学会，“就学会了小星星，现在也忘得差不多了。”

　　沈听林挑了挑眉，看起来还是挺惊讶的，“好学生还逃课啊。”

　　进来的时候沈听林租了个小海豚给明姝，现在明姝滑得很自如，完全不需要了，滑着把小海豚送给她，“小林姐姐，这个你用吧，我去那边找哥哥啦。”

　　说完也不等她回话往旁边滑走了，沈听林善于使用工具这点始终没变，“她送都送来了，坐着歇一会儿？”

　　然后扶着林羡鱼的手臂让她坐下，林羡鱼背对着他，沈听林扶着小海豚慢慢往前推，这有点像小情侣一起购物，男生会把自己女朋友放到购物车里推着往前走。

　　沈听林接着刚才的话题问她，“想学什么，林西西同学。”

　　“都可以。”林羡鱼懂得不多，所以也不挑，“沈老师教什么我就学什么。”

　　她被沈听林往前推，周围的人大多往他们这边看，林羡鱼收回了手往下拉衬衫两侧的下摆，打了个结挡住露脐背心遮不住的部分。

　　“好。”沈听林垂眸看了眼，“满级小孩林西西，我教你的话，不可以逃课。”

　　林羡鱼跟常人脑回路不太一样，这时候换了旁人大多会问万一我逃了呢，但她偏不，“学好了呢，有什么奖励？等我上电视了你全部看完？”

　　“不止。”沈听林手搭在小海豚的扶手上，没再往前动了，“还可能跟你来一段四手联弹。”

　　林羡鱼知道这时候要拍马屁，“我三生有幸。”

　　但是夸赞的话刚说一句就转了话锋，“但是沈老师，我能不能有这个荣幸让你再助推我一把？”

　　沈听林微愣一下，手抓住扶手把她往前推，旁边滑过行来的人很多，带过一阵又一阵的风，耳畔是孩子们的笑闹声。

　　还有一道模糊的声音。

　　指代不明，但说得好像是，我的荣幸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