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回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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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矝欲睁眼时阳光正照在洁白柔软的被子上，他望着浮动在纱帘的暖光上发了会儿呆，马车上那一幕幕血淋淋的画面在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出现。
强烈的血腥味如附骨之疽，萦绕鼻尖久久不散。从进副本以来就被他强制压下的恶心感此时触底反弹，青年翻身下床冲进厕所。
萧矝欲脑袋发昏，胃急剧缩紧痉挛，喉咙里一阵阵泛起苦涩恶心的感觉，最后胃里的东西再也无法遏制，从喉咙涌出来。
“呕——”
这此可比刚开始那次真多了。
萧矝欲嫌脏，吐完后半点不想看从自己嘴里吐出来什么玩意儿，他闭眼脱力地滑落地上，乌黑的鬓角被汗水浸湿，水珠划过侧脸滴到发抖的手上。
真是好不狼狈。
但不太做人地说，这份病态的苍白却让青年多了几分脆弱的美感。
萧矝欲眼睛里的光明明灭灭，最后这人竟笑了。
大脑的保护机制总让他对某些极端厌恶的事情反应慢很多拍，这事也说不清是好是坏，但至少现在，萧矝欲是感谢它的。
青年靠着墙壁，就这个姿势闭着眼假寐，不知过去多久，感受到手上的疼痛时他才再次睁开眼睛。
他偏过头，月昼正跪在旁边为他清理伤口，脚边放着几块换下的血布和萧矝欲自己的刀。
因为离得近，所以能看见少女脸上来不及擦的泪痕，萧矝欲轻叹一声，未受伤的手摸摸她头顶。
月昼仰头看了他一眼没躲开，只是抿唇不语继续为他包扎，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青年，准确来说，是不自信了。
以前月昼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她并不是聪明绝顶，只是个普通人，最多理解力比较强，能勉强跟上青年的思路。
力气小、胆子也不大、还没有什么经验，不能像萧矝欲一样掌控布局，也不像王烨鲲这个老玩家一样随心所欲，她只能给大佬们打打下手。
但在眼睁睁看着大佬之一的王烨鲲消失在眼前，而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托后腿时，她迷茫了。
难道还要这样下去吗？那么下一个死的人会是谁，是她自己，还是……总护在她面前的萧矝欲。
不要……绝对不行……她不允许！
飘远的记忆从父母腐烂的身体和紧闭的双眼，到没有国籍人食人的难民营，再到叔叔的墓碑，最后定格在空无一人的天台上。
这就是她短短的一生，好像总在逃难，月昼也曾遇见过“避风港”，最终却无一例外长眠于地下。
所以稀有的善意对她来说，显得无比的珍贵，何况在这个满是罪人的世界，她还能遇见像王烨鲲和萧矝欲这样特别的人吗？
月昼不知道，也不敢赌，因为她拥有的很少，所以根本没有试错的权利。
青年是她在这个副本甚至整个世界唯一在意的人了，她从满是泥的世界里挣扎出来，好不容易才看见的一束光，怎么能就这样熄灭！
月昼伸出手紧紧抱住萧矝欲，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完全忽略了手碰上青年脖子时对方紧绷的身体，和那瞬间几乎外泄的杀意。
萧矝欲磨了磨牙，闭眼强行按耐住出手的冲动，但身体经过长期培养出的警戒能力并不是说消失就消失的。
青年只能不动声色地调整姿势，然后装作若无其事般语气宠溺地询问道：“我们小姑娘这是怎么了，害怕了吗？别担心，还有我在呢。”
“萧哥……”小姑娘声音带上了哭腔，头埋进萧矝欲怀里，脑里一遍遍回想起王烨鲲的模样，最终与萧矝欲的样子重合。
她打了个寒颤。
“下次，你不要管我了。”月昼声音很轻，轻得像雪一样，然而青年却能轻易听出里面浓浓的偏执，毕竟他对这种情感并不陌生。
“如果需要……就把我扔出去。”
只要你能活下去，我可以为你去死。
她身后，青年拉平唇角，笑容彻底消失了。
他没有回抱她，被盖在阴影里的幽绿色眼睛看着虚空，不知想到什么，眉尖蹙起染上些烦躁。
“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你、看着王哥……”
“王烨鲲那是自己没来得及防备，与你无关。”
萧矝欲出言打断她，手上的动作仍旧轻柔，但声音却冷静得甚至有些冷漠。
“而我救你，也并非别无所图。”
月昼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少女的脸线条柔和略显稚嫩，看上去懵懵懂懂的。
记忆翻涌，萧矝欲有些恍然。
“我妹妹如果还活着，应该只比你大几岁。”
青年的记忆列车倒回到某个伴着浓烈的可可和微焦华夫饼香的午下。
不满十岁的男孩一本正经地坐在白色铁艺椅子上拿勺子优雅地搅着咖啡。
不知过去多久，尽管他还是没什么表情，但被压到泛白的手指却泄露了他被迫在这里浪费时间的烦躁。
男人回来时刚巧就看到这一幕。
他轻笑一声偏过头，用没牵人的手掩嘴咳了下。
萧矝欲坐那眼皮都没抬一下，装作不知道来抗议某人的先斩后奏。
手上力度刚恢复正常，就感觉自己的大拇指被什么肉乎乎的东西握住了。
“哥哥！”
小姑娘虽年纪不大，看那瘦不拉几的模样还有点营养不良，但着实懂得察言观色。
她知道能不能待下去，都要看眼前这个小少爷的意思。
然而萧少爷十分冷酷无情，他丢给某个津津有味看戏的男人一眼，那意思再明确不过了——哪捡来的就送回哪去，自己惹的人不负责，就别怪我把你俩都扫地出门！
男人幸灾乐祸地笑了，表情十分餍足，萧矝欲有理由怀疑这人故意这么做，就是为了他这几秒的反应，非常单纯地想看个乐子。
好好好，小少爷满腔怒火即将爆发。
然而下一秒，萧矝欲懵了，他的头“咔咔咔”僵硬地转动，神情木讷地看见自己手背上几滴晶莹滚烫的眼泪。
小姑娘生怕被嫌吵，低着头紧紧咬住下唇，无声地掉着小珍珠。
那瞬间一向的洁癖狂，想的竟然不是把这个爱哭鬼赶紧扔出去，而是只有一个念头……姑奶奶我求求你求求你收了神通吧，别哭了，你想干什么都可以啊啊啊！
异常害怕女人流泪的他被哭得一秒认怂，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认下了这个妹妹，然而在感受过小姑娘全心的依赖和崇拜后，萧矝欲最终当然啪啪自打脸。
大概是爱屋及乌，对于和自家小姑娘像的月昼，他不自主就怜惜了几分，所以才有了开头的一幕。
在不紧急的情况下，保护对方增加盟友的同时还能稍稍满足下自己的保护欲，然而随着节奏的加快，他更希望和一个清醒理智的人合作。
萧矝欲自己心里清楚，他做不到舍生救死就不会要求别人去做，毕竟这对谁来说都是不公平的。
他不想要，也不需要。
萧矝欲收回手，少女惊醒。
“好……好的……我明白了。”月昼视线昏眩，大脑暂时无法处理这些话语给她带来的打击，只能如同机器一样撑住跪麻的腿跌跌撞撞站起来，逃也似地狼狈跑出了门。
如果月昼回头看一眼就会看见这样一幕：青年的脸隐在黑暗中，沉默不语，阳光离他仅有一尺，却永远与他擦肩而过。
莫名显得有些孤寂。
萧矝欲神色淡淡地站起来，伤感这种情绪并不适合他，瘦削的身体下是比铁还冷硬的心。
老实说，他对目前为止和月昼的合作还是比较满意的，所以就更可惜有代表不理智的感情破坏了这份关系。
已经没有多的时间留给他浪费了，这次没有进迷宫，很可能是因为线索不在里面。
游戏不是必死的，所以他们才会出来，但下次进去前没找出线索，他们的死期就到了。
女仆来敲门，示意玩家去餐厅用餐。
萧矝欲到时，路北正坐在位置上。
青年脚步一顿。
哇哦，真刺激呢！
管家不给力啊，还是……
那位导师？
“大佬您来啦。”路北弯腰挤出一个献媚的笑，殷勤地为青年拉开一个位置。
萧矜欲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和那双金色的眼睛对上时，路北一哆嗦。
月昼随后赶到，看向青年的眼神躺闪。
萧矝欲坐下，没说话。
老管家姗姗来迟。
银发黑燕尾服的老人怨毒地看了路北一眼，显然对这个从嘴边飞走的鸭子十分不满。
但他还是十分尽职地宣布了新的规则。
“餐盘选择不同的人会分成两个时间段出门。黑色餐盘对应夜里自由活动，白色则对应白天。”
“早上七点和午夜零点是分界线。期间各位客人除了四五楼的房间不能进外，其它地方请随意。”
管家说完，舔了舔唇，路北能从那双苍老的眼睛看出垂涎欲滴，他攥紧了餐刀。
早餐还是味道不错的，鸡蛋三明治、新鲜的蔬菜、果干蜂蜜面包……甚至还有一杯热牛奶。
月昼看见牛奶时脸上多了些笑容，在这鬼地方喝到自己最喜欢的东西确实是一种安抚。
后知后觉涌上来的劫后余生的感觉在这顿丰富美味的的早餐后也慢慢平复了。
等待他们的暗中潜伏在城堡里，静静窥探着一切。
作者有话说第10章 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