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逃离夏季》李将歌

9、敌人

　　沈见岁恐怕没什么吃食堂的经验，来得太晚，能打到的只有几样素菜。她挑了两筷子，兴致缺缺，直勾勾地盯着辛睿的饭盘。

　　“我想吃你的鸡腿。”

　　方若晴被她如此直接的索要惊呆了，“你谁啊？怎么一来就……”

　　辛睿阻止了方若晴开嘴炮，自行拒绝道：“学校食堂的鸡腿每次都供不应求，如果你想吃的话，下次可以早点来打。但这份是我的。”

　　她说完，夹起鸡腿咬了一大口。

　　“我不白要你的，这个给你。”

　　她们这才注意到，沈见岁还提了一个食盒来，垃圾似的搁在了桌下，这时才抬到桌上来，说：“这是我的饭，你们随便吃。”

　　香菇鸡汤、冬笋炒肉、清炒西蓝花，还有一盘水果盘。相比食堂什么菜都炒成黏糊糊一盘的水平，这菜色可谓丰盛豪华。

　　方若晴咽了咽口水，不解地问：“你吃得这么好，干嘛来食堂啊？”

　　沈见岁像是见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将食盒远远地推开，噘着嘴道：“哼，如果你天天吃的都是这些淡出鸟的玩意，就不会觉得好了。起码食堂的饭菜舍得放盐。”

　　方若晴被她说话的口气吓了一跳，没想到长得这么白净漂亮的大小姐也是会说脏话的。

　　鸡汤的香止不住地飘来，方若晴的思绪很快被食物勾走，她咽了咽口水，“我的鸡腿和你换，可以吗？”

　　沈见岁愉快地点了头。可刚咬了一口鸡腿，便很快蹙起眉头，“好油，好咸。”

　　方若晴看着餐盘上刚刚被自己啃得一干二净的鸡骨头，弱弱地说：“也没有那么差劲吧……”

　　辛睿本是不想管这位公主的，但瞧她什么东西也吃不下去的样子，怪可怜巴巴的，用勺子挖了一块自己的豆腐给她，“尝尝这个。”

　　沈见岁尝了口豆腐，神色这才缓和了一些，“嗯，这个勉强能入口。”

　　辛睿说：“其实你根本就是清淡口味，但食堂大部分菜重油重盐，并不适合你。”

　　“怎么就不适合了？你们能吃，我也能吃。我现在就去打一份豆腐。”沈见岁立马捧起餐盘去了。

　　辛睿摇了摇头，懒得再管。

　　总是有些公主少爷，吃香喝辣的日子不愿意过了，便想下凡与民同乐。

　　沈知年之前也是这样一时兴起，现在还不是……

　　辛睿蓦地一愣，抬起手捏了捏自己的脸。

　　怎么又想起这位大少爷了？

　　·

　　辛睿腿脚不便，走路慢，放学铃声响起后又刻意留下多写了一会儿题，走出校门时，距离放学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而那辆黑色的宝马汽车，依然停在白天下车的位置。

　　沈见岁竟然真的在等她。

　　辛睿敲了敲车窗，车窗很快摇下来，沈见岁耷拉着眼皮，困倦地说：“你终于出来了，怎么这么晚啊……对了，你下次直接拉车门就行，不用敲窗户，我刚刚的美梦都被你敲醒了。”

　　“我不会上车的。”
　　辛睿摇了摇头，认真地说：“我来是想告诉你，不管沈知年拜托了你什么，麻烦你之后不要再听他的了，我不需要你每天接送我，我是个有能力照顾好自己的人。”

　　“那不行。”沈见岁的瞌睡一下醒了，急得从车窗探出了半个身子，“你以为，我是因为沈知年拜托我才来找你的？”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沈见岁一巴掌拍在车门上，字字掷地有声。
　　“恰恰相反，我是为了膈应沈知年才来找你的。在我看来，你也很膈应沈知年，是吧？那我俩就是同一条战线上的盟友呀！我上下学载你一程本来也顺路，没有什么付出，就能让沈知年膈应得牙痒痒，这不是一箭三雕的好事吗？”

　　等一下，容辛睿理一下她的逻辑。

　　沈见岁不是沈知年找来的帮手，而是他的敌人？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沈见岁才来和她示好？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

　　辛睿扶额道：“但问题的关键是……我压根就不认识你啊。”

　　沈见岁瘪了瘪嘴，狐狸似的眼睛眨呀眨，委屈地说：“姐姐，你说这话可太伤我心了。我们可是有一顿饭的交情呢，你怎么能翻脸不认人呢？”

　　她撒娇似的搬来救兵：“钟叔，你来评评理。”

　　被称为钟叔的就是她的司机，钟叔下了车，打开另一边的车门，做了个请的姿势，说：
　　“同学，你就上车吧，小妹是个倔脾气，不会轻易改变主意的。你早点上车早点回家，我也好早点下班嘛。”

　　沈见岁掰着手指头说：“你看，现在一箭四雕。”

　　辛睿：“……”

　　辛睿现在合理怀疑，沈知年和沈见岁一定有什么血缘关系。

　　否则他们不要脸的程度不能如此一致！

　　最终，耐不住沈见岁的软磨硬泡，辛睿还是上了她的车。

　　之后的几天，沈见岁依旧日日都来接送辛睿，日日和方若晴分享她的午饭。
　　辛睿几次试图细问她与沈知年的关系，沈见岁统统避而不谈。

　　而她们的相处倒是一日比一日轻松随意，辛睿起初还在得等合适时机劝退沈见岁，渐渐地，决心也有些动摇了。

　　之后终于迎来了周六。

　　万川中学的周末全部安排了自习，可以自由选择是否来学校。往常，辛睿都是一天不落地去学校的，但这周她特地请了假，腾出时间给姨妈的女儿如如补习。

　　请假的事她也特意告知了沈见岁，让她周末不必来白跑一趟。

　　不用起早上早读课，也不用应付难缠的沈见岁，辛睿计划好了要在周末美美地多睡一会儿。

　　没成想刚睡到七点半，就被一个电话吵醒了。

　　“喂……哪位？”辛睿的灵魂和身体都还没苏醒，接起电话时的嗓音都是哑的。

　　电话那边的声音干脆利落：“我，沈见岁，我现在在你家楼下，你家门牌号码多少啊？我来找你。”

　　“门牌号40……不是，你说什么？”辛睿从床上弹了起来，登时困意全无，“你要来我家？等一下，你为什么会有我的电话号码？”

　　“号码当然是方若晴给的呗。你今天不在学校，我本来也不想去了，但我妈偏说什么不能落下功课，狠心地将我打出了家门。”

　　沈见岁说着，发出了夸张的抽泣声。
　　“那我想着嘛，去学校自习能学什么啊，不如来找你帮我补习呀。摸底考的排名我可查过了，你是年级第一诶。”

　　辛睿一口回绝：“我不想帮你补习，你现在立刻回学校。”

　　沈见岁完全将她的话当耳旁风，自顾自道：“诶，我到四楼了。你家住在左边还是右边啊？”

　　辛睿皱起眉头，隐隐有些烦躁，“沈见岁，你不要太以自我为中心了。”

　　“你不说是吧？好，那我就一间间敲门好了。”

　　钟叔说得没错，沈见岁下决要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你越拦着她越带劲。

　　她话刚说完，辛睿就从电话里听见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紧接着是从手机和门外同时爆发出的尖叫。

　　“辛……你谁啊！大白天怎么不穿衣服啊！耍流氓啊你！”

　　沈见岁敲开了对门邻居家的门，住在里面的是一位六十岁的老大爷，大爷也被她的尖叫惊地一头雾水，回道：
　　“小姑娘，大清早的你瞎说什么呢？是你莫名其妙敲我的门。我这一把岁数了，可不能被你这么泼脏水！”

　　沈见岁回怼：“年纪大怎么了？年纪大就可以调戏小姑娘了？”

　　辛睿将脸埋进枕头里，真想装作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见。

　　旧楼房的隔音本就不好，沈见岁偏又嗓门极大，越吵越凶。辛睿终究无法招架良心的摩擦，披上外套出了门。

　　她上去就捂住沈见岁的嘴，给大爷赔礼道歉：“王大爷真不好意思，这是我同学，刚刚敲错门了。对不住，真的对不住。她脑子有点那什么，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沈见岁：“唔唔唔……唔唔！”

　　她还想再吵吵什么，辛睿连拉带拽，将人拖进了家里。

　　大门锁上，辛睿才放开了她。

　　沈见岁的脸都被她捏出了红印，揉了揉自己的脸蛋，抱怨道：“都怪你，早点开门不就没这事儿了。”

　　“你不打招呼就来我家，还怪上我了？”辛睿撸起袖子，指着门说，“你现在就给我出去。”

　　沈见岁低眉垂头，秒速道歉：“我错了。”

　　辛睿双手抱胸，瞥她一眼，训话似的问：“错哪儿了？”

　　“错在我太爱学习了，一听说你是年级第一就马不停蹄地奔过来找你学习。”
　　沈见岁翻开自己的书包，笑得眼角弯弯，又乖又讨喜，“你看，我试卷都带了，我可是有三个月都没写过试卷了呢。”

　　“你是真的想学，还是找的借口？”
　　看着这成摞的空白卷子，辛睿对她的话不太相信，“我说话可能有点难听，但以你的家境和长相，完全可以走艺术生或者出国，这样岂不是更轻松？”

　　沈见岁当即反驳：“那不行！如果我不好好学习，以后就不能接管我妈的公司，就只能继承现金而不是股份。之后被打发出去嫁个有钱男人，每天买买包喝喝茶打打麻将。天哪，这样的生活也太恐怖了吧！”

　　辛睿的额角青筋直跳，“……你给我滚出去。”

　　“诶？我这次又错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