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逃离夏季》李将歌

56、新闻

　　家门被记者堵住了，辛睿回不了家，只能在沈知年家借住一晚。

　　这件事听起来好像非常合理。

　　但辛睿不管怎么想，都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比如现在，为什么她在陪着沈知年兄妹俩玩大富翁？

　　沈见岁连续多次扔骰子扔出1，在沈知年的地盘上交了大笔大笔的过路费，咬牙切齿。

　　沈知年圈完大笔的钱，反手扔出一个6，命运卡抽出“上一位玩家暂停一轮”，沈见岁刚刚平复的心情炸了毛。

　　轮到辛睿，她扔出一个4，一脚踩进沈知年建满房子的领地，最后一点可怜的钞票全都交了出去。

　　“不是吧？就这么输了？”沈知年上下左右看了一圈，确定她是真的一张钞票也没有后，压低了声音问，“不然我偷偷塞给你一些钱吧，我钱多。”

　　沈见岁双手叉腰，怒道：“我能听见好不好！”

　　辛睿耸了耸肩，“算了，愿赌服输。”

　　现实生活里一穷二白，没想到在游戏里还是没有富贵命。辛睿彻底对这个散发着铜臭味的游戏失去了兴趣。

　　房间门被敲响，沈婧在外面催道：“时间不早了，你们怎么还在玩？明天是不打算去上学了吗？”

　　沈见岁叹了口气，“外面都天翻地覆了，我们怎么还要上学啊。”她说完了个哈欠，面朝下扑倒在床上。

　　沈知年留下来，把各种卡片和道具都收拾好，然后揪起沈见岁的衣领，拖着她往外走。

　　“回自己房间去，少打扰人家睡觉。”

　　“为什么我不能在这儿睡？你是不是嫉妒我？”

　　“我、我嫉妒你个鬼。”

　　“那你脸红什么！”

　　辛睿摇了摇头，关上门，将两兄妹的争吵关在了门外。

　　沈家的客房很大，干净整洁，床单被套都是新换的，能闻到上面残留的洗衣液的味道。

　　客房的床很大，也很柔软，辛睿躺在中央，能感受到自己的后背被一股温柔的力量支撑和包裹着。

　　真糟糕啊。辛睿想。

　　才一个晚上而已，她已经尝到金钱的甜头了。

　　·

　　温柔乡实在舒适，辛睿一夜睡得很好，连闹钟声音都没有听见，直到清晨被姨妈的电话吵醒。

　　她人还没清醒，电话那头的声音像刺一样扎进了耳朵，姨妈的声音万分焦急：“吓死我了你这个丫头！你昨天晚上去哪儿了？！家里怎么没有人！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辛睿揉了揉眼睛，解释道：“姨妈，昨天晚上我看见家门口都是记者，没敢回去，就在同学家里住了一晚。”

　　她也不算撒谎，这里是沈知年家，但也是沈见岁家，对吧？

　　“哎哟，出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呢？住同学家干什么？不是还有我在吗？”姨妈顿了顿，又改口，“不行，他们已经找到馄饨店了，肯定很快就能找到我家。你还是别回来了，就在你同学家好好住着吧。”

　　辛睿一下子清醒了，“那些记者也去找你了？”

　　“没事，又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了，我对付得了他们！”姨妈说得轻松，但又忍不住长叹一口气，“睿睿啊，你好好上学，不要听外面那些风言风语，姨妈知道他们说你的那些事情都不是真的。所以你如果也听见了别的什么……你也别相信，都是假的。”

　　“姨妈，他们说什么了？”

　　“没、没什么……我还得去送如如上学，先挂了。”

　　电话挂断，辛睿坐在床上，思索着她刚才的话，隐隐觉察到一丝不对劲。

　　·

　　客房的床太软，辛睿睡惯了木板床，一觉醒来腰酸背痛，实在不适应。

　　她洗漱完后来到客厅，沈家一家四口围坐在餐桌边，一声不吭，气氛明显不对劲。

　　沈见岁身边有个空位，辛睿刚走过去，她便堆起笑脸，殷勤地打了声招呼：“你醒了？快来吃早饭。今天的吐司烤得特别酥！你尝尝。”

　　沈知年咳了两声，将玻璃杯递给她，“喝点牛奶吧，刚刚热过的。”

　　说完，又在桌下偷偷踩了沈见岁一脚，用眼神警告她：你别演这么夸张。

　　辛睿的目光在两兄妹身上来回转了一圈，开门见山地问：“出什么事了？你们直接告诉我吧。不管是什么，我承受得了。”

　　沈婧将咖啡杯重重地搁在桌上，朗声道：“我就说了嘛！这种事情瞒不住的，你们两个小的非要多此一举。”

　　沈知年皱着眉，沉声道：“你先……做个心理准备。”

　　沈爸爸将藏在桌下的电脑重新拿了上来，屏幕上显示着一则昨夜凌晨发布的新闻：

　　《“录音门”女主角身世曝光！父母双亡家世凄惨，背后真相更胆寒！》

　　原来姨妈说的话是这个意思啊。

　　辛睿想着，然后念出了新闻上的内容：

　　“……经记者多方查证，得知这位‘录音门’的女主角是万川中学高二年级的X学生。据知情人透露，X同学品学兼优，成绩一直名列年级前列，也获得过许多竞赛大奖。就是这样一个优秀的学生，家世却非常凄惨，自幼父母双亡，在亲戚的照顾下生活，可谓是现实版的灰姑娘。”

　　她停下，喝了口牛奶，接着念下去：“但更出人意料的是，经本报记者进一步调查，发现这位X同学的身份并没有这么简单。她竟是8年前轰动东江市的‘护士自杀案’当事人……”

　　沈知年合上电脑，打断她，“别念了。”

　　辛睿不用看后面的内容，也已经能猜到个大半。

　　“原来他们已经查到8年前的事了，怪不得会冒出来那么多人。”她语气平淡，说完又咬了口吐司，“嗯，的确烤得很酥。”

　　“都是因为我。”沈知年捏紧了拳头，“他们是因为我才去调查你的，甚至连8年前的事情也不放过……”

　　辛睿困惑地看着他，“你为什么是这幅表情？我都没有生气。”她吃完一整片吐司，随即意识到，“啊，原来你们都已经知道8年前的那件事了。”

　　沈见岁赶紧摆手，“我、我们不是故意看的，这个报道特地把以前的新闻链接也贴了出来，我本来没有明白它在说什么，就点进去看了一下，然后……”

　　她心虚地没再说下去。

　　辛睿说：“我倒是没想到，你们知道了这些事之后，还能这么平静地对待我。记得8年前，我可是差点被送进医院。”

　　沈见岁在桌上轻轻捶了一下：“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你？你那时候才10岁。”

　　沈婧看了眼手表，“行了行了，都少说点，上课要迟到了。”

　　沈知年一言不发，只是将辛睿面前冷掉的牛奶拿走，重新换了一杯热的。

　　沈爸爸给两个女孩一人添了一颗煮鸡蛋，乐呵呵地说：“多吃点蛋白质，对身体好。”

　　很快，他们的话题就重新回到了生活里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新闻里那些夸张而惊心动魄的文字，他们看到了，却只是匆匆过眼，从未上心。

　　对待辛睿的态度，没有变得小心翼翼，也没有冷漠厌恶。

　　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辛睿一点一点剥开鸡蛋的外壳，坚硬而破碎的外壳下，是柔软而白净的内里。

　　她咬着下唇，许久后，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

　　尽管众人反对，但辛睿说期末考试快到了，坚持要照常去上学。

　　沈婧去公司上班，沈爸爸开车将三个小朋友送去学校，在离万川中学两条街的地方停下。

　　辛睿和沈见岁一起下了车，副驾上的沈知年戴着红色鸭舌帽，下意识要跟上去，被沈爸爸一把拉了回来。

　　沈爸爸说：“别去添乱了。”

　　沈知年和他对视一眼，咬紧牙关，重新关上了车门。

　　他再次拉低了帽檐，整张脸都埋进了阴影里。

　　经历了这一系列的舆论风波后，辛睿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她知道，校门口一定围着无数记者，等着采访这位“X同学”。

　　然而，距离万川还差一个路口的时候，辛睿却见到了神奇的一幕。

　　扛着器材的记者们被电瓶车团团围住，车前站着强硬的学生家长。家长们从记者的手上抢走麦克风和摄影机，叉着腰大骂：

　　“这里是学校！今天还有高三模拟考！谁准你们冲到校门口大吵大闹的！影响了我孩子学习怎么办！”

　　记者们叫屈：“马路又不是你家开的，谁都有权利过来，更何况我们是记者！你们凭什么不让我们走？别抢我摄像机！知不知道这机子有多贵……喂！还给我！”

　　“我管你是谁！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能影响学生学习！”

　　两拨人吵得十分激烈，唾沫星子漫天乱飞，连采访的主人公已经到达现场都没有注意到。

　　辛睿和沈见岁贴着人行道的最里侧悄悄往前走，半路被聚集的人群挡住了去路。

　　她们不想正发愁怎么办，一个胖乎乎的大妈走了过来，一左一右拽住她俩的胳膊，用力一扯，硬生生将人拽进了人墙之内。

　　“你就是新闻上那个人吧？”胖大妈的目光在两个女孩身上转了圈，很快停在了辛睿的身上。

　　辛睿警惕地瞪着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大妈从头到脚打量她一番，心疼地说：“哎哟，瞧你这瘦得，平时一定没好好吃饭吧？这样可不行。”

　　辛睿怔了怔。

　　大妈拉着她往前走，“放心啊，那群捣乱的人已经被我们控制起来了，我们也报警了，这么一群人堵在学校外面，还让不让学生上学了？真没素质。”

　　辛睿被大妈一路护送到学校，准备好的应对记者的方案，竟然一个都没用上。

　　一进校门，周舟又迎了上来。

　　辛睿问：“周老师，你怎么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