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逃离夏季》李将歌

29、理想

　　隔日体育课，辛睿跑完步回到草坪，沈见岁正坐地上晒太阳。

　　因为生病，沈见岁被免了所有体育活动，但她不想一个人窝在教室，每到上课时间还是会来到操场，走走路散散步。

　　秋高气爽，天气大好，她在地上铺了块野餐布，戴了副墨镜，手里端着保温杯，姿态端庄地侧躺着，简直像来野餐的。

　　辛睿跑完步来找她聊天，二人的话题扯着扯着就到了沈知年的身上。

　　提起前两天的事情，沈见岁评价道：“经过这次的事，你应该看出来了吧，沈知年这家伙虽然长得人模人样，但其实很窝囊的，遇到事就只会逃跑。”

　　辛睿低声说：“逃跑也不一定是坏事……”

　　沈见岁没听清：“你说什么？”

　　辛睿咳了咳，改口道：“与其说是窝囊，我反而觉得他更像是习惯了内疚，习惯了归咎于自己。”

　　“只要错的是他，那么只要他认了错，无论什么事情就都可以解决了。他可能是这样想的吧。”

　　沈见岁沉默了好一会儿。

　　戴着墨镜，辛睿看不见她的眼神，无法揣测她的想法，只是后来听见她吐了吐舌头，吐槽：“真不爱和你说话，你每次都反驳得很有道理，但我又很不爱听。”

　　运动后的热气渐渐散去，辛睿拉紧校服拉链，问：“所以，作为兄妹，沈知年对你感到内疚的原因又是什么？”

　　沈见岁装傻道：“嗯？什么？听不懂。”

　　辛睿摇了摇头，没有再逼问下去，“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

　　沈见岁躲避她的目光，撇过头看向别处，却捕捉到几个诡异的身影。

　　“喂，别看那边。往前点，挡着我。”

　　沈见岁挪动到辛睿身后，用她的身体挡住自己。

　　辛睿问：“怎么了？”

　　“有个不好惹的家伙，从我复学后就老是缠着我。我都跟他说了，我只和帅哥交朋友，拒绝了他好几次，但他还是不死心。”

　　辛睿看向四周。

　　几名大块头的男生从不同的方向同时朝着她们走来。因为没穿校服，他们身上花花绿绿的衣服格外显眼，从看着她们的眼神便知，来者不善。

　　辛睿推了推沈见岁，“后边没人，你先走，我拦着他们。”

　　沈见岁刚坐起身，身后却又冒出一名高年级的男生，穿着一身印着硕大名牌logo的运动服，一双说不上好看但却是限量款的篮球鞋。他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彻底堵死了去路。

　　“好巧啊学妹。晚上有没有空？哥请你吃饭。”

　　男生一开口，辛睿隐约猜出，这人就是她早有耳闻的洪哥。

　　倒不是因为长相或穿着，只是听说高三的那位洪锋特别爱勾搭漂亮姑娘，又因极爱自称“哥”而被人尊称一声洪哥，像极了还没从□□空间毕业的小学生。

　　进退不得间，沈见岁挂上假笑，委婉推脱道：“太不巧了，我已经约了人吃晚饭了。是吧，睿睿？”

　　“嗯。”辛睿也站了起来，挡在了二人中间。

　　洪锋上下打量辛睿两眼，下巴一抬，道：“你是她同学？不如这样，晚上晚自习别上了，你也一起来，哥请你们去吃顿好的。”

　　辛睿说：“晚自习来不了。”

　　“是没空，还是不给面子啊？”

　　“都是。”

　　沈见岁没想到她说话这么冲，紧张地扯了扯她的衣角，“睿睿……”

　　辛睿却上前一步，刀子一样的目光毫不避让地瞪着对方，冷声道：“我要是你，就不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动手。”

　　体育课早已解散，所有同学都在附近自由活动。他们剑拔弩张的气势在这个轻松欢快的场子里显得格外扎眼。

　　正在踢球的赵松冲这边喊了声：“辛姐！怎么回事啊？有事您说话！”

　　辛睿耸了耸肩，目光挑衅。

　　“洪哥。”小弟拽了拽洪锋的衣服，贴着耳边说了两句话。

　　洪锋的表情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注意力终于从辛睿的三围改为她整个人，说：“原来你就是高二那个女刺头，一直听说你的战绩，今儿倒是头一回见呢。”

　　他原来听说过她。话里带刺，竟像某种含蓄的夸奖。

　　赵松机灵地将体育老师拉了过来，远远地往这边走。

　　洪锋的目光在四周打转，心中快速作出判断后，深深地看了辛睿一眼，轻声说：“日子还长，咱们下回再约。”

　　体育老师吹了声口哨，扯着嗓子喊了声：“怎么回事啊？”

　　包围的人四散开来，沈见岁这才喊回去：“没事！老师你忙去吧！”

　　体育老师见无事发生，扭头回去了。

　　过了许久，沈见岁长长地吐了口气，拍着胸脯说：“吓死我了……”又抱住辛睿的胳膊，谄媚道：“睿睿，你好厉害，他们一听说你的名字就跑了。”

　　“这次是走了，不保证下次。”辛睿依旧眉头紧蹙，“跟这种人不能硬碰硬，但也别太顺从，一旦认为你好欺负，更会缠得厉害。你多注意点。”

　　“这种事我要怎么注意？都是一个学校的，去趟小卖部都能遇上。又不是24小时都有你陪在我身边……”

　　她说着说着，突然眼前一亮，“诶？我想到了！”

　　·

　　下午的课都结束后，辛睿收拾好桌面，准备去食堂吃晚饭。

　　正要出门，忽有两个陌生面孔的同学抬着课桌从高二（3）班教室的后门踱了进来，将她生生堵了回去。

　　课桌被安置在最后一排的位置上，一直在后方指挥的沈见岁终于现出了身影，“从后面进，对，就放在这里。同学，能往前挪一点吗？谢谢谢谢。”

　　前排同学不明所以地往前挪了挪，下一秒，后排就突然多了个座位。

　　沈见岁微微调整桌子，和前方对齐。抬起头，冲辛睿打了个招呼，笑容明媚：“睿睿，你来了？你位置在哪儿？我现在坐这儿，离你远吗？”

　　辛睿问：“你在干什么？”

　　“换教室啊。”

　　“为什么要换？”

　　“不是你让我好好注意自己的安全吗？那我想着，我要是和你一个班了，就没人敢再欺负我了，这多安全啊！”

　　“大小姐，我不是你的保镖。”辛睿汗颜，“你们班老师知道你这么干吗？”

　　话音刚落，穿着白色POLO衫的中年男人冲进了教室，指着沈见岁，气势汹汹道：“沈见岁！你怎么能不打声招呼就跑到别人的班级？学校对转班换班是有严格规定的，你这样做是违反校规，你知不知道？！”

　　沈见岁委屈巴巴地看着他，“老师，你不同意我换班吗？”

　　“当然不同意了。我们1班是全年级最好的班级，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挤破了头……喂，你别倒啊！”

　　1班班主任话没说一半，沈见岁就像朵枯叶似的软绵绵地倒了下去，好在辛睿眼疾手快托住了她，用脚勾住凳子，将人抬了过去。

　　“我心脏跳得好快，头好痛，呼吸也好难……”沈见岁虚弱地坐在凳子上，双手紧攥着辛睿的衣服不放。

　　她孱弱地说：“老师，反正我成绩也不好，在1班也只能拖累班级平均分，我知道每次考完试你都很想骂我，我现在去了别的班级，就再也不会拖累你了。”

　　1班班主任急了，“你、你别胡说啊，我什么时候骂过你？”

　　沈见岁瞬间两眼泪汪汪，“呜呜呜，你凶我，好可怕……”

　　“行了行了，让她换吧！”

　　张主任突然出现，一声令下，镇住全场。

　　1班班主任不甘心地说：“主任……”

　　张主任将他拉到门外，低语道，这小姑奶奶身体不好，万一给她气出什么毛病来，我们谁能但这个责任？

　　班主任登时脸色一变。

　　张主任转过身，冷着脸对沈见岁说：“你这成绩，早该让你去其他班了。不过我警告你啊，只能破例这一次，你要是还瞎闹腾，我立马打电话给你家长，让他们接你走！”

　　沈见岁立刻坐直了身子，头也不疼泪也不流了，“太谢谢你了张主任，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学习的！”

　　张主任看都不看她一样，目光在班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辛睿的身上，语重心长地说：“辛睿同学，麻烦你了，这个同学你以后多照顾照顾。”

　　辛睿：“？”

　　为什么？

　　凭什么？

　　·

　　晚自习开始时，班上莫名其妙多了个学生，周舟使劲儿抠脑袋，训斥也不是、欢迎也不是，只好摆上严肃的表情，将沈见岁喊到教室外，苦口婆心地叮嘱了一番。

　　沈见岁不停点头，说什么都“嗯嗯嗯”“老师我明白的”，周舟左看右瞧，怎么都觉得这学生挺乖巧的，张主任是不是搞错了？

　　周舟心下还是有点不放心，又将辛睿喊了出来，说：“新来的同学好像跟你挺熟的？那你平时多照顾照顾人家，这孩子小小年纪身体就这么不好，也挺不容易的。”

　　辛睿失语。

　　难道她就容易了吗？

　　回到教室，正好是休息时间。

　　沈见岁抱着笔记来找辛睿，“周老师说你们讲课的进度比我们慢一点，但是我以前上课其实也没怎么听懂，估计正好能跟上。你笔记借我看看呗，我对比一下？”

　　辛睿双手抱胸，凝视着她，不说话。

　　沈见岁用笔戳了戳她的胳膊，“你怎么了？”

　　“有点惊讶。”辛睿说，“你是真想好好学习吗？”

　　“你这话说得。以为我和沈知年一样，也是不学无术的富二代？”

　　“为什么不可以是？”

　　“我和他不一样。我是有理想的。我的理想就是接手家业，然后把沈知年这样的废物扫地出门。”

　　“……”辛睿拧了拧眉心，“沈知年到底哪儿得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