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番外 . 烟斗与竹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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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英海曾听父亲说过 ，在母亲还在怀孕的时候 ，做过一个奇怪的梦 。
梦里 ，最初是白茫茫的一片 。
地上 ，是白色的雪 ，到处都是 。仿佛无边无沿 。
一顶红色的花魁帽 ，就这样 ，孤零零的躺在雪地上 。周围 ，什么都没有 ，没有人 ，没有温暖 ，在漫天的大雪中 ，很快 ，红帽上就覆盖了一层白雪 。
偶尔有人匆匆走过 ，瞥过去 ，又都不顿脚的走开 。
没有人发现 ，在红帽的帽檐下 ，一支花纹复杂而精致的金烟斗 ，正平静的躺在里面 。
雪下的很大很大 ，帽子将雪挡住 ，渐渐的 ，快要被淹没了 ……
小小的英海并不知道这个梦代表着什么含义 。那时候的他 ，还很小 ，很小很小的一团 。
那时候的他 ，没有妈妈 。
英海的爸爸 ，是李社长 。李社长年轻时 ，也算是英俊潇洒、博学多金的一人 ，不少女性亲睐于他 ，不过 ，他却一直洁身自好 ，后来更是早早就成家立业 。李社长这大半生 ，共结过两次婚，生了三个孩子。第一次婚姻 ，那位太太 ，就是英海的母亲 。
他们夫妻关系甚好 ，又是青梅竹马 ，有过不少可歌可泣的故事 。李太太十月怀胎 ，头一胎生有一子 ，第二胎又是一子 ，第二胎所生的 ，就是李英海 。但是就是在这一次 ，李太太在生产时遇到了危险 ，难产而死 。六年后 ，李社长又娶了一妻 。
外界常说 ，李社长正值盛年 、儒雅多金 。继夫人出身极好 ，又是有名的才貌兼备的美人儿 ，二人定是金童玉女 ，他们的婚姻也定是命中注定的姻缘 。继夫人听说在结婚时 ，就已经怀孕了 ，听说 ，怀的还是个女孩 。对照着李社长的俊秀潇洒和李太太的年轻貌美 ，一时之间 ，人们都在感叹 ，感叹这个尚未出生的孩子以后将会是一个多么漂亮的小公主 。
那一年 ，春花开的正是灿烂 ，长满嫩绿的草坪上 ，一个看起来清秀非常、如同女孩般的妹妹头小孩儿 ，正乖乖的坐在草坪上 ，略带羡慕的看着远处的哥哥放风筝 。
生来身体柔弱的他 ，连多走一走路 ，都会累到 。所以 ，已经长到六岁的李英海 ，根本不能像同龄男孩一样自由的蹦蹦跳跳 。别人玩的时候 ，他只能羡慕的在一旁看着 。
“ Janus ，给你的 。”
虽然不是自己所梦寐以求的小妹妹 ，李家长子在看到弟弟可怜巴巴的模样后 ，还是立刻就丢下风筝跑过来 ，并将一只自己编好的草蚂蚱递过去 。
“ 谢谢哥哥 。”奶声奶气的说着 ，李英海的嘴角已经微微扬起来 。
不得不说 ，李爸爸在教育孩子方面 ，还是比较成功的 ，虽然前妻因生次子而死 ，但一家人都不为此责怪李英海 ，长子更是对这个弟弟爱护有加 。兄友弟恭 ，父慈子孝 ，说的就是他们一家 。
只不过 ，李英海的好心情并没有维持太久 。
因为一个让他有些讨厌的女人来了 。
听说那个女人是爸爸的新妻子 ，是他们的新妈妈 ，肚子里更是有了爸爸和哥哥都期待了很久的小妹妹 ，可是 ，李英海还是很讨厌她的出现 。
虽然新妈妈是个很漂亮又温和的女人 ，虽然新妈妈有着金色的头发 、紫罗兰色的眼睛 ，虽然新妈妈没和他们住在一起 ，却经常来看他们 ，虽然新妈妈的样子 ，就像是李英海千百次幻想的 ，自己死去妈妈该有的样子 。
但李英海还是感到很不高兴 。
他下意识的排斥着那个还未出生的妹妹 。
作为一个早熟的孩子 ，他考虑得很多很多 。如果有了妹妹 ，会不会 ，爸爸和哥哥都不会再喜欢他了 ？毕竟 ，爸爸和哥哥一直都希望他是女孩子 ，如果有了真的妹妹降生 ，哥哥还会继续喜欢他么 ？
李英海的内心里 ，瞬间充满了小孩子特有的敏感和惶恐不安 。
但不管李英海如何不高兴 ，在他七岁那年 ，后来成为整个李家掌上明珠的小女婴还是降生了 。
爸爸高兴的好几天都乐呵呵的 ，告诉他们兄弟 ，他们的妹妹 ，叫Juliet 。不过可不是莎士比亚的那个朱丽叶 ，有了我们一家人 ，她一定会比任何姑娘都幸福快乐 。
哼 ，他才不承认那个家伙是他的妹妹呢 。而且 ，女孩子只会哭又那么娇气 ，有什么可期待的呢 ？李英海在心里郁闷的想 。
几天后 ，新妈妈和妹妹回家了 。
让李英海感到惊讶的是 ，肉呼呼的妹妹看起来就像是个天使 ，那双金棕色的眼睛真的很美 ，在女婴用那双干净的眼睛 ，和他对视时 ，李英海整个人都傻住了 。
命中注定一般 ，这双美丽的眼睛像是个魔咒似的 ，在李英海年幼的心上烙下了一个深深的印 。是羁绊 ，让两个本人只是勉强相交的斜线像是藤蔓一般紧紧地缠绕着 ，牢牢地交错在了一起 。只是一眼 ，仿佛能看到你未来的样子 ，你的每一个表情 。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爸爸和哥哥都喜欢妹妹了 ，真的 ，好可爱 ！
一瞬间 ，李英海做出了一个贯彻了他今后一生的决定 ，他 ，要保护这个妹妹 ，一生一世 。
于是 ，从那以后 ，李英海最喜欢做的事情 ，就是趴在摇篮床旁边 ，一眨不眨的盯着里面的女婴 。
虽然通常女婴都是在漫无目的地睡觉或是滚来滚去 ，但有时候 ，女婴也会仿佛有所感应的朝他挥舞着手 ，发出呀呀呀的声音 ，每当那个时候 ，他的心里就会觉得非常的满足 。
听爸爸说 ，女婴会在几个月后慢慢学会说话 ，小小的英海立刻做出决定 ，他一定要让妹妹第一个叫自己哥哥 ！
为了这个堪称伟大的目标 ，英海之后就开始每天认真的教妹妹叫哥哥 。
终于 ，七个月后 ，小英海的教导 ，似乎有了成果 。
“叫 ，哥哥 ……哥 、哥 ！”这一天 ，小英海依旧认真的教着 ，依旧眼巴巴的等待着那一声哥哥的到来 。
女婴明亮的眼睛望着他 ，似乎是真的明白了他的意思 ，张开小口 ，在他的惊喜目光下 ，发出了人生中第一句有具体含义的词 。
“Oh shit ！ ”她对他说 。
秋风萧瑟 ，小英海一时只觉什么东西碎了 ，于风中消散 。
但是 ，自那以后 ，李英海对妹妹的执着 ，似乎又上升了一个阶段 ，虽然爸爸和哥哥同样很疼爱Juliet ，但和李英海这个二十四孝型妹控比起来 ，还是差着一个级别的 。
自小就性格淘气的Juliet ，从两岁起 ，就可以到处跑了 ，于是 ，就开始到处的惹麻烦 。无论是在跑闹间打碎了昂贵的花瓶 ，还是拔了邻居家爷爷的八字胡 。年仅八岁的李英海 ，都会跟在她屁股后边给她到处收拾烂摊子 。并乐此不疲 。
五岁那年 ，在一家人的“忍无可忍”的情况下 ，Juliet提前上学了 。同一年 ，一直相敬如宾的父亲和新妈妈离婚了 。
大概是因为母亲毫不眷恋的离开 ，刺激了小小的女孩 ，Juliet越发的叛逆起来 。七八岁的小孩正是猫狗都不理的年纪 ，而她的叛逆 ，更是让一直爱护她的二哥吃尽了苦头 。
尤其是八岁那年 ，Juliet将惹祸的本能发挥到了极致 ，甚至还招惹了不良学生 。那一天 ，她在放学的时候 ，等着二哥来接自己 ，结果 ，就被之前得罪的学长堵在了学校里 ，因为没有来得及跑开 ，被他们揪着头发一连扇了几个耳光 ，一张小脸都肿了起来 。
晚到一步的李英海 ，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那一刻 ，他就仿佛是突然疯了一样 ，以前那么文静成熟像个小大人 ，此时 ，却突然一只野兽一样 ，直接朝几个人冲过去 ，和那几个人厮打在了一起 。
本来他的身体是比较羸弱的 ，可这次打架 ，他却凭着一股狠劲 ，将打人的那个男生按在地上一顿狠打 ，其他人见状 ，纷纷对他拳打脚踢 ，可他就完全不与理会 ，只是按着那个人 ，死命的打着 。
其实那个时候他的意识早已模糊了 ，额头上似乎有粘稠的液体缓缓地流下 。
只是凭着一股愤怒 ，在支撑着他不能倒下来 。
哪怕是那个人身为这伙人的头头 ，此时也被打的快要不成了 ，当李英海再次被人扯住的时候 ，那个不良少年发起了狠 ，竟然掏出刀子来 ，朝着李英海就捅了过去 。
“ 哥 ！”直到后来 ，过去很多年 ，李英海还记得当时的情景 ，那个小小的软软的却又任性的妹妹 ，就那样尖叫着扑过来 ，以着平时不可能有的力气 ，将自己重重的推开 ，自己却没有躲过去 。那把雪亮的刀子 ，一下子就撞到妹妹的肩膀上 ，血顿时涌出来 ，鲜红鲜红的 ，撒了一地 ，红的刺眼 。
连之前恶狠狠的不良学生 ，看到这一幕 ，都吓的惊慌失措 ，争相的跑掉了 。
那一刻 ，小小的人儿 ，却顾不上自己受伤了 ，直接扑在自己身上 ，只顾着抓着他的衣服 ，带着哭腔说 ：“ 哥 ，哥 ！”
那个样子 ，那个声音 ，那种惊恐不安又内疚害怕的眼神 ，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
哪怕后来妹妹的伤疤 ，经过手术做了去除 ，可是 ，李英海心里 ，永远有一抹愧疚 ，对于自己的妹妹 。
他觉得是自己太没用了 ，才会让妹妹替自己受伤 。
他希望妹妹能永远快乐的生活着 ，他希望 ，自己能护着她 ，让她一生无忧 。
只是 ，小公主 ，迟早都会长大 。而且 ，他没想到 ，那一天会来的那么快 。
Juliet十三岁那年 ，因为和父亲吵架 ，离家出走 。
那一年 ，李英海十九岁 ，还在上大学 。
在这段时间里 ，他是全家唯一一个与Juliet有联系并知道其行踪的人 ，为了让妹妹能不在外面不受苦 ，他课余时间一天打三份工 ，每个月底给Juliet寄去生活费 。
从小少爷一般的他 ，人生中第一次 ，做着那些工作 。尽管受着辱骂与艰辛 ，却仍充满了执着的信念 。
他尊重妹妹的选择 ，因为他太了解这个妹妹 。
Juliet十五岁那年 ，终于回家了 。
可是 ，当英海接到大哥打来的电话时 ，却听到了妹妹怀孕的消息 。
那一刻 ，李英海甚至连思维都骤然停住了 ，手都哆嗦了起来 。
该死的 ……
他在哆嗦着 ，挤出这句话 。
随后 ，连其他事情 ，都突然扔下 ，气冲冲地就赶往加州 。
他想要打死那个欺负了妹妹的男人 ，居然 、居然敢这样伤害他的小公主 ，他一定不会放过那个家伙 ！
一则短信 ，阻止了他的报复 。
短信说 ，哥 ，我想见你 。
那种小心翼翼的口气 ，让他的心口都一揪一揪的疼 。
于是 ，他再也顾不得其他事情 ，马上向家里返回 。
当他风尘仆仆的回到家 ，连开门的大哥都没能让他的脚步稍有停顿 ，他直接就朝着二楼跑去 。
顺着记忆里妹妹喜欢的位置找去 ，门虚掩着 ，一推开门 ，他站在门口 ，Juliet靠躺在床上 。
两个人目光对视 。
“ 哥 。”Juliet脸色苍白的吓人 ，也瘦的吓人 ，眼睛却在看到他的时候 ，猛地亮起来 。好亮 ，好亮 。然后 ，她扬起脸 ，努力的 ，想给他一个笑容 。一个让他不会担心的笑容 。想证明 ，自己还好好的 。
“ 我没事的哥 ，我真的没事的 ，不要担心 ，我 ，我就是想见你了 。哥 ，好久都没见到你了 ，我想你了 。”
被沉默着却力气大的惊人的二哥突然抱住 ，英海的小公主还在努力的控制着声音 ，控制着语气 ，努力的轻快的说着 。
眼泪 ，却一大滴一大滴的落下来 。
肩膀上 ，好烫 。李英海的心 ，在说疼 。
这一刻 ，他只有一个念头 ，再也不会 ，让妹妹受伤害了 。
他要将妹妹紧紧的护在自己的羽翼下 ，再不要让她离开了 。
妹妹 ，哥哥会保护你 ，一直保护你 。
哥哥 ，真的么 ？
嗯 ，是真的 。
那我长大了 ，也要保护哥哥 ！
小时候的童言童语 ，仿佛在预示着什么，又仿佛是在宣告着什么 。
而在小小的软软的孩子的各自梦里 。
似乎有什么久远的故事 ，在曾经的已经消逝了的岁月里 ，一直的演绎着 。
Juliet隐约记得 ，自己小时候 ，母亲似乎说过自己在怀孕时做过一个梦 。梦的内容 ，很简单 ，很简单 。
在那个梦里 ，有着一望无际的雪 ，雪地上 ，有一顶红色的花魁所带的帽 。
帽下藏着一直金色的烟斗 ，繁复的花纹 ，显得耐不住打磨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 ，细细的斗口处竟然长出一支妖艳的花 ，真的很像传说中的曼珠沙华啊 ，妖艳而美丽 。
花在白色的世界 ，一直长啊长 ，一直顺着帽沿探出来 。
然后 ，在漫天的大雪中 ，缠绕着那只是竹篱编程的柔弱却想挡住一切的帽子 ，毫无间隙地 ，隔绝了将落下的 、永远没有尽头的雪 ……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番外 . 烟斗与竹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