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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敌国皇帝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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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平日可有胸闷气滞、四肢冰凉,萎靡不振之感?”苏瑾泽仰卧,前臂自然平展,将手搭在脉枕上。老太医三指呈弓形,平齐同时按压寸口脉。
“是,还兼头晕乏力,四肢冰凉。”
老太医点了点头头,“平日是否厌食、头疼脑胀。”
“有些厌食,偶会呕血。”
“呕血频率如何?”
“剧烈运动后会有。”苏瑾泽一顿。
褚不筹面沉如水,双手紧握。
“公子两侧寸脉与关脉均取不得,尺脉虚浮乱,脉呈散败象,难杜根株。又观公子舌苔淡白,先天体弱,肝郁脾虚又兼气急攻心,导致气血紊乱。所幸公子平日练武,心肾处有一团真气护体,所谓树虽无叶,但仍有根。宜疏肝健脾,补血滋阴。我开一方沙参麦冬汤,另加黄芪、当归、红参粉、藏红花、郁金 ,黄精,以圣药玉髓为药引合成大蜜丸服用。若想根治病灶,需要时常服用。”老太医为难地看了眼皇帝。
褚不筹及时开口:“玉髓虽是南景圣药,但为了你,便是再多也可使得......”
苏瑾泽打断褚不筹的话:“夜已深,陛下为何还在此处?”
“朕......”吸取了教训,褚不筹一僵,垂下眼睛,好似被打消气焰的狼,“朕马上走。”
只是好似走在胶水路上,一步一步艰难的挪动,可怜兮兮的。
苏瑾泽忍不住想,要是这时候叫住他,褚不筹可能就会像以前一样,猛然扭头,狭长漂亮的眼睛里闪烁期盼的光。
苏瑾泽轻轻叹了口气。
喝过了苦药,随着褚不筹和太医的离去,寝殿里恢复了往常的安静。微风轻轻吹过院子外光秃秃的大树,天上星子安静地闪烁,薄雾似的月华照耀满园华雪,夜色已然很深。
苏瑾泽在床上紧密双眼,瞳孔在眼皮中不断转动,深陷梦乡。
许是太过疲惫,竟然又梦见了那个看不清面容的人。
苏瑾泽熟练地在茫茫黑暗之中行走,四周空荡,触目所及,唯有正中心跪立在雪地上的银甲将军尸体。
尸体遍布血渍的手掌紧握半截长枪,其上染红的绑带烈烈飞扬。
血污糊满了将军的脸,从他紧闭的双眼一直流到地上,汇聚成一小摊,染化了身下的雪。
心脏骤然紧缩,极端浓烈痛苦不甘的情绪自苏瑾泽胸腔徒然爆发。他不由得伸手,想要触碰面前冰冷僵硬的身躯。
却在手碰到惨白脸颊的一瞬间,像雪花电视突然花屏,尸体瞬间化为湛蓝色的数字消失不见。
苏瑾泽徒劳地抓向数字,只带回了马上就泯灭的星点光芒。
倏然四周空间翻折,青年的神志被疲倦大力擒获,不由自主陷入更深层的黑暗。
第二日,苏瑾泽醒来,回想起这个从出生时一直围绕自己的梦,仍是觉得有些心悸。
【系统】苏瑾泽突然发问:【我进入快穿局前是做什么的?】
【查询中...】小球在识海中旋转,五秒后,无机质的声音随着警报声再次响起,【滴---未知错误...再次查询...未知错误...查询终止。宿主是否需要查询错误原因?】
【不用。】苏瑾泽止住这个什么信息都不肯透露的系统,眸中闪过一丝沉思。
苏瑾泽洗漱穿衣时身畔不喜有人,全部收拾好后才准丫鬟太监进入。
“奴婢红枫见过主子。”
“奴婢青翠见过主子。”
红枫是个娃娃脸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脸颊旁挂着双丫髻,用红绳栓住。她虽然低下头行礼,眼睛却不住往上面偷看,显然对新来的主子很是好奇。
同年岁同发型的青翠则是低着头,寡淡的脸庞显得温顺驯良。
苏瑾泽的眼神在红枫与青翠虎口上的簿茧上停留一瞬,“听闻南景宫城中有地名为芳博苑,乃是祖帝迭石造山,凿池引泉为其最为宠爱的贵妃建造。其中包含从南到北五十余种园林仿建,不仅包括活水石林、宫殿亭阁,还包括朱鱼细竹、野滕珍葩。”苏瑾泽微微一顿,“我神往许久,如今有幸来到皇城,实在不想错过如此美景。可否劳烦你二位为我带路?”
“主子这是什么话。”红枫脆声声地开口,“奴婢二人被陛下安排到主子您身边来,主子要做什么尽管吩咐奴婢。只是带路这种份内的事,实在算不上劳烦。主子稍等,我这就去为您安排出门的事务。”
“不必劳烦,也不过是走几步路。”
自报家门后一直沉默的青翠劝到,“外面刚下了雪,主子您还是仔细一些,小心感染了风寒。”
在两位侍女轮番劝导后,苏瑾泽终于同意。于是在她们二位的帮助下,苏瑾泽被迫套上绣银披风和领巾,又见两名侍女打发大批太监带上水壶、糕点、凳子等等零碎物品。
他往外一看,门口台阶下甚至还有顶精致的小轿,红漆雕花的肩舆上方有帷幔遮挡,坐垫上放着一整块流金溢彩的紫貂皮,靠背、扶手皆用软布包角,底部连着木杠。两个虎背熊腰的太监恭恭敬敬地侍候在一旁。
太过显眼,看的苏瑾泽眉头一皱,委婉的拒绝了青翠乘坐小轿的提议。
今早仍在飘雪,一路上有零零散散勤恳扫雪的小太监,他们远远地望见红枫、青翠二人领着苏瑾泽而来,恭恭敬敬地半弯腰,小步退去。
苏瑾泽在两位大宫女的带领下,踩着小太监们清扫出来的路,前往芳博苑。
芳博苑位于皇城边角,靠近皇家御苑和围猎场。在路过御林军内廷营帐时,在演武场上有一个银甲小将,唇红齿白,双眼炯炯有神,一杆长枪如臂使指,刺、点、挑、拨、缠,在冬日旭暖的阳光下,宛若蛟龙入海,威风八面。
苏瑾泽停住脚步,目光在他的虎虎生威的枪法上停留,略感熟悉。
红枫、青翠对视一眼,青翠吩咐后面远远坠着的小太监去把杌凳拿来。见太监似要撵人,为了不打扰周围兵士热闹的情绪,苏瑾泽主动提出去不远处立于山丘的观景亭上,从上往下观看。
小将将长枪朝天,双脚猛然跺地,飞身而起,稳稳立于枪尖上,双目看向亭子,正好撞上苏瑾泽投来的目光,一时间四目相对,苏瑾泽端起茶杯轻抿一口,遮住了有些惊讶的神态。
“公子?”青翠察觉到他迟疑,轻轻问了一声。
“无妨,我在这呆一会。”苏瑾泽放下茶杯,做手势让她们不必服侍。
耳畔突然穿来一道低沉的嗓音 。
“瑾泽喜欢吗?”
苏瑾泽扭过头,果然对上了褚不筹漆黑的眸子。
“他是勋一府右郎将,五品的小官,”褚不筹远道而来,带着一身的凉气。他倾身,紧紧挨着苏瑾泽坐下,亲自替他填了茶,动作从容淡定,完全看不出是听说苏瑾泽起了兴致看别人舞枪,着急推了政事赶来的,“他眼角点痣,眼若桃花,面相风流,听说家里已有一位正妻,四位侧房。且看他面色虚白,脚步浮夸,可见日日沉醉床第之事,实在不堪。”
苏瑾泽莫名看了眼右郎将,对突然出现的褚不筹说:“将军面容秀美,枪法却蛟龙入海深不可测,陛下有此骁勇善战的良才美将,实在是南景之福。至于...”他隐了一下,“也不必多加指摘。”
褚不筹的耳朵只听到了良才美将这四个字,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一米八的身高,劲瘦的腰肢,喷薄欲出的胸大肌和力能扛鼎的胳膊,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淡淡的出声,“在瑾泽眼里,这就算美将吗?朕比之如何?”
苏瑾泽皱眉,心想这个南景皇帝当真奇怪,竟然如此自恋,将属下和自己相提并论:“......陛下,他当然不如您。”
褚不筹佯装淡定地抿了口茶,也看不出对这个回答满意不满意,兀自岔开这个话题,“朕记得以前你对长枪感兴趣。正好朕那边有杆太祖留下的椆木血缨双钩镰枪,名约“避岁”,倒是适合你。”
此刻,擂台上小将将枪尖朝天,威猛一刺作为终结,周围响起汉子们阵阵叫好声。小将将枪背于身后,翻身下台,接过同伴递来的水壶猛灌一大口。
苏瑾泽指着小将对褚不筹道:“陛下,长枪就不用了,只是我想要此人做我的师傅,教授我学习枪法之术。”
“你身体羸弱......”褚不筹下意识拒绝,看苏瑾泽难掩失望之色,转念说道,“这小将的学艺未精。这枪法,你若是想学,我可以教你。”
“陛下也会?”
“你等着!”褚不筹随意折了一根路边观赏的翠竹当做武器,飞身下亭,直冲银甲小将而去。
银甲小将正在喝水,突然感觉背后有刺骨的杀气,迅速举枪警惕地挡到身前,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根如流星般的竹子。
来不及反应更多,两兵短暂相接,如同砸向地面的一颗小型陨石,巨大的作用力使周围御林军纷纷后退四五步,甚至将漫天飘雪振开小片真空区域。
苏瑾泽捏住手里的杯子,褚不筹飞身而起的身影隐约同梦境中的满身血污的将军融合在一起。
苏瑾泽睁大了眼睛,纤长的手指紧紧抓住宽大的衣摆,原本平和的脸上徒然浮现一丝震惊。
怎么会如此相似?!
“陛下?!”看清了来人,银甲小将,即承嶆梅第一反应是他暴露了,下意识抬头看了苏瑾泽一眼,正对到他震惊的眸子。
看着这人在自己面前就敢打苏瑾泽的主意,褚不筹抿了抿唇,冷硬的说道:“你,与朕打斗一番!”
说罢,不等承泽端反应过来,就破风追影地提竹而上。
枪为百兵之主,变化莫测,神化无穷。枪法传承至今有四大名枪,乃杨家枪、少林枪、峨嵋枪、吴家枪。褚不筹曾于边关历练,初始学的是“学之易,用之利,大有益于行阵”的杨家枪。他于枪法上有股诡异的熟悉,当时教他的皇叔仅三年便力有不逮。他又抽空整合了其他流派的招式,融杂出属于他特色的枪法,取名为“九转十回”。此刻褚不筹挥舞竹子代长枪,形式千变万化,如烈火燎原,锐不可当,打的小将节节败退。
承嶆梅越打越心惊,没想到皇帝于枪法上竟有如此造诣。他一时大意,被褚不筹寻了空门,尖锐而不规则的竹子断口抵在他咽喉上,象征比武的失败。
承嶆梅呆滞瞬间,立刻反应过来,低下头单膝跪地,口中道:“陛下枪法已出神入化,臣望尘莫及。”
褚不筹丢下竹子,冷哼一声,竟是看也没看他一眼,长袖一摆,就转身往苏瑾泽的地方走去。
此时苏瑾泽正从循着小路从亭子上走下来,他迎上褚不筹的目光,怀揣着有莫名的心情,问道:“陛下枪法师从何处?”
苏瑾泽好看的眸子跃动某种奇异的光,褚不筹迎上他的眼睛,吞咽了下喉咙,下意识觉得这个问题很重要,"这是朕依托于名家流派,自创而来,无师承可说。"
苏瑾泽紧盯着褚不筹阳光下透着铅灰色的眼睛,试图分辨他话里的真假。
“陛下枪法竟比我看好的师傅仍要强上三分......”
褚不筹下意识摒住了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心上人薄唇微启,吐出让他心脏狂跳的回答:"那便拜托陛下教我习枪了。"
此刻薄雪散落,万物沉寂,褚不筹只听到胸膛中心脏跳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