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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
葬礼啊,不过就是简单的两个字罢了呵,有什么了不起的!
葬礼,不过就是黑白交杂的乏味颜色罢了,有什么值得人们去流泪!
一直一直都是这么想到。可是当真正的葬礼在身边发生的时候,原来真的会哭泣啊,还是那么的悲哀。明明不觉得难过,为什么还是想哭?
进出的人白衣有些刺目,腰间的黑色腰带又太过深沉。
萧云站在沐府外,看着黑白的灯笼与一层层白色的帘幕,畏惧着不敢进去。
来往着接待客人的家奴看见门口的萧云怔了下,其中一个家奴匆匆入了府内,不消片刻就随着面容憔悴的沐老夫人走了出来,紧随其后的是头绑白绫的十一二岁少童。
“萧哥哥……”沐二少爷一见门口的萧云,红肿的眼眶再次泛满了泪水说:“哥哥死了,再,再也不会回来了……”
“贤侄……进来吧,”沐老夫人算细滑的手包住萧云颤栗的修长左手,枯哑的声音道:“雨儿走时都……一直念着你呢,你能来……见他最后一面……怕他是……九泉之下,也……安乐了……”
死了,就这么死了……原来死了……
沐雨,死了……这是他的葬礼……
萧云身子一颤,痴痴地看着门后缩小的黑白大堂问:“什么时候……沐雨他……逝世的……”
沐老夫人只是哭着,说不出的苍老。
回答他的是沐二少爷,哭得也很难看:“是……是在萧哥哥上京赴考后的……一个月……哥哥,哥哥他……不让我们告诉你……说,说……会影响你……呜呜……”说到最后沐二少爷扑在他的怀里再也忍不住地大哭起来。
死了……真的死了啊……
轻轻抚着沐二少爷颤抖的背脊,该做什么反应。萧云低下头看着沐二少爷油黑的头发,耳边飘动的是进入沐府时客人对沐老夫人的安慰之语以及少童低低的哭泣声,在耳边纠缠着……
“老夫人,回屋吧……”身边的奴婢开口道:“少了……主人家……”
哽咽着说不出口。
萧云攥紧衣袖中的手,平稳地说:“伯母,我……想让沐洛陪我……去看看沐雨……的屋子行么?”
他抬起头,微笑着很安静地说完整段话。静静地笑,很静很静。
沐雨一定是躲起来了对吧?他怎么会就这么一声不出地离开呢……不会的,沐雨,是不是,我回来了,你就……出现了……
沐老夫人点点头,在家奴和奴婢的搀扶下缓缓跨过微高的门槛走向灵堂。
轻轻放开沐洛,萧云微偏开头道:“我们……从后门进去吧……从后门进去……”沐洛擦擦脸上的泪水,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向旁边鲜少有人经过的后巷。
阳光好像很暗啊,现在是冬天吧……所以才这么冷,一定是这样的对不对,沐雨。
路,明明那么、那么短。
后门也挂着黑白灯笼与白绸,好讨厌的黑白。
萧云跨过后门的门槛,走在挂满了白绸与黑白灯笼的穿廊里。跟在他旁边的沐洛看了看平静的,与平时无异的萧云,抿唇后看着脚下的路说:“哥哥死的时候……和我说了很多……事情……”
安静的,没有回答。直到进了沐雨的寝室看了许久也还是没有声音。
微颤地手轻抚着紧靠在窗台一张小木桌上一株枯萎的花盆叶子,铺满了尘埃的桌面残留着黄褐色的花瓣。双手手掌紧紧按在桌沿,垂下的头发遮住脸庞:“沐雨……他……真的不在吗?灵堂是假的对吧……”
“他是在和我玩对不对!不是真的!!不是!不是!!不是……真的……你告诉我啊……不是真的……”
看着萧云似乎瘦弱得不堪一击的背影,沐洛捂着嘴,猫在地上哭泣。
天空下雨了吧,所以视线才这么模糊……
尘埃被雨水黏稠了,一滴一滴,一滴一滴地染湿。
“呜呜……呜,”哭着的沐洛看着依然站在桌边的萧云说:“哥哥就是怕……怕你会这样……才,才不让我们……告诉你……哥哥还说,还说……呜呜,还说……这屋子不要收拾,要不然……你不会相信的……哥哥说……说,说他对不起你……一个人先走了……”
到最后,沐洛再也无法压抑地大声哭起来,很无助很无助。
萧云不想抬起头,可是也不愿意将双眼闭上,闭上眼,脑海中便是那个总是温润笑着,总是穿着单调灰蓝色衣服,总是……总是很小声叫着他名字的同龄少年。
一声一声,很小声地叫着他的名字。
那个总是被风寒缠身的瘦弱身子,总是在微风中也掩着嘴压抑咳嗽的少年,总是在床边仰望蓝天说想和自己去哪儿去哪儿游玩的少年……
沐雨……你在和我玩对不对?
哭泣许久后的沐洛颤巍巍地站起来,从怀中摸出皱褶不堪的信封放在湿透的桌面上,呆呆地看眼萧云,再次捂着嘴说:“哥哥说……说认识你……真好……”
萧云哭红了双眼,仍旧镇定地拆开桌面的信。
干净的信纸上有的是歪斜的几个字:【云,抱歉……】后面的字却被刺目的暗红色血迹给遮盖,怎么也看不到,怎么、怎么也看不见……
“他……怎么……死的……”似乎在微微颤抖,像风吹过的错觉。
“你走后没几日……
春季的风暖暖的,抽出新绿的嫩芽,生命似乎是那么的强盛而坚韧。
穿着薄薄棉衣的沐雨坐在轮椅上,颇为费力地移到窗边看着小桌上花盆内抽了几条新绿细叶的兰花,微微一笑,转而看着外面晴朗的天空,很专注地看着……
端了晚膳进来的沐洛吓了跳,慌忙将饭菜放在圆桌上,疾步走过去就把窗户给关上,瞪大了双眼地看着双颊呈现了不正常红晕的沐雨道:【做什么?!想死啊!开这么久的窗!】说话时,一碰沐雨的额头,烫得他急忙收回了手,红了双眼道:【哥!你做什么……你看你!好烫……大夫说了,说了你不能……不能……】
【咳咳,没事的……】沐雨牵强一笑,指指兰花说:【它……还没有开呢……我,会一直……等的……】
【疯子!】虽然骂着,沐洛却连忙把他抱起来,几步将沐雨放在床上道:【你等等,我……我去让人请大夫……等等……】
手被无力地抓住。看去是沐雨疲倦地微笑:【别去……小洛,爹娘……会担忧的……我能坚持……我,还要等……萧云回来……】沐洛抿抿唇后,连连摇头说:【不要!你骗人!我不信你!!】
【小洛,当哥哥……求你,咳咳!别去……求求,求求你……】沐雨勉强坐起来低喘着道:【小洛……求,求求你……】泪流满面的沐洛把头埋在沐雨的颈窝中道:【哥……你好狡猾……呜呜……好狡猾……可恶!好可恶……】
【呵呵……】沐雨笑了笑,轻闭上眼沉沉睡去……
沐洛擦擦泪水,看看狼狈坐在桌脚的萧云,哽咽后继续说:“哥哥就那样昏迷了近一个月,那天他突然就醒了……大夫说,那是回光返照……”
那天,天气很好,明媚得让人睁不开眼。
【哥……大夫骗人的对不对?你还要等萧哥哥回来的……】沐洛握着沐雨枯瘦如柴的手,微笑着道:【那是一个庸医……爹娘会找更好的大夫然后……哥哥就会没事了……】
沐雨轻轻颔首,看着窗边桌上已经半枯萎的兰花,无奈地笑了笑,启唇道:【小洛……如果我走了不要收拾……收拾屋子……等……等萧云回来……要不然,他……他会不相信的……我不想……那样的……事……】
【不会的!!别胡说!不许胡说!】尖叫着,想要捂住沐雨轻蠕的无色唇瓣,明明自己可以轻易地做到,手却那么的无力。沐雨轻咳着,笑弯了眼角说:【乖,小洛……这是哥哥唯一的请求……照顾好爹娘……下世,小洛……哥,哥把情还给你……我,我……想穿那件……嫁衣,给哥哥好吗?小洛……】
咬着牙,沐洛从衣柜中翻找着红色的嫁衣,可是视线好模糊,怎么也看不到。将折好的一套套衣服疯子般地丢到地上,一件连着一件丢着。
【呜呜!!找不到!怎么还找不到……在哪儿……快点出来啊!!出来啊……】连续擦了擦泪水,呜咽一声,又丢了几件衣裳颤巍巍地将包好的嫁衣,慌乱地拿出来跑回床边,哭着笑道:【哥,哥……你看……看,找到了……找到了……】
沐雨开心地笑着将嫁衣抱在怀中,轻如叹息般柔弱:【本来……想……穿给萧云看……】无力地笑了笑,好几下才从垫下摸出早已写好的一封信,顿了顿说:【给……给萧云……别告诉他……等他回来……等……】
吐出的艳红血液染红了整个信……
萧云细细摩擦着手中的信纸,片刻后站起来摇晃着走了几步说:“他……真是个狡猾的家伙呢……好狡猾对吧……你很狡猾沐雨……”
你啊,真的好狡猾……
沐雨早已经死了,这葬礼不过是依照他的遗愿来做罢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好残忍你知道吗……
后来,萧云去了京城做官,没两年就和最受宠的公主成亲。成亲的那天普天同庆,很热闹很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