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Volume.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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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ume.9 海原祭·咖啡屋·奖励的吻（下）
“本次网球部对优胜者的奖励是：向网球部任意一位正选，索吻，一次。被要求的正选不得以任何方式逃避，或者拒绝！”
柳捧着笔记本，慢慢念完了这句话。
在场的所有人都沸腾了，一双双眼睛泛着绿光，像一匹匹饿狼一样，紧盯着站在场地中央的浅川兰。
浅川并不是个习惯于生活在万众瞩目之下的人。应当说，她一向都是颇为低调的女孩子。假如一定要去问她的同学，“浅川兰是个什么样的人”的话，大概多半同学都会支支吾吾，除了“她成绩不错”以外说不出别的什么来。她不是那种特别活跃在学校里的孩子。安分守己地踏实学习、参加学习部每周的活动、偶尔给文学社写一两篇稿件，这就是她的全部校园生活。甚至连学习委员，都是她跳级之后才开始担任的。不过浅川从未觉得这样的生活枯燥乏味过，在她看来，能够消泯于众人的视线中不失为一件好事。毕竟，作他人谈资并非什么值得骄傲的事。而浅川又是那样患得患失的一个人，倘若她像网球部正选那样受人注目，那么她便会忍不住揣测思考：“他们在背后是怎么评论我的呢？”
仁王雅治对此曾评论道：“你对他人评价的在意程度已经到了偏执的地步了吧？这样不觉得累吗？”
少女则笑嘻嘻地掰着手指，“你的风评可不怎么好哟。欺诈师、狐狸、骗子、出老千、对待感情很随便……我们同学还说，不要和你走得太近，会被骗咧。”
“……这种东西其实怎么样都好吧？”
“可是，如果被幸村君听到不好的评价的话……”
其实仁王很想说，部长根本不会在意别人对你的评价，不过看着少女认真的表情，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
所以说，浅川兰就是这样一个人：
普通、低调、单纯，渴望，可又胆怯。
这样的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球场中央，接受着所有人肆无忌惮的视线。这让她情不自禁地想要退却。
“那个，柳君，这个奖励，可以日后等没有人的时候再兑现吗？”浅川小声问。
柳摇摇头，给出了少女并不想听到的回答：“为了活动的娱乐性和公开性，不可以。不过你可以自愿放弃奖励。”
围观的人群中传来一片嘘声。
倘若浅川兰不是浅川兰，而是某个特别耀眼特别活跃的美女，大抵大家的反应还不会如此。嫉妒是人类的原罪，他们会愤愤不平：为什么又是她？太过分了。怎么什么好事都轮到她？
可她是浅川兰，一个始终默默无闻的人。这样的人反而让大家都觉得容易接受了许多。既然连她都可以，那么是不是有一天，我也会有这种好运？这是在场许多女生的想法。
因此，这会儿在围观者中间，“抓住机会啊”，“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还有“快选一个”、“浅川同学加油”这样的声音比较多。
“那么，浅川同学决定了吗？”柳问道。
少女犹豫地将求助的目光转向了仁王雅治——
并不是不想向自己的暗恋对象索吻的。她在害怕。
浅川兰害怕的东西有很多。譬如，会不会从这个选择中暴露自己的小心思；幸村会不会不喜欢这样，并因此而感到不自然而在日后的相处中回避她。当然，她最害怕的还是，如果被她的太阳亲吻，她这多小小的向日葵会不会因为过于激动而晕倒枯萎。也许这个选择不会暴露她，可事后自己的反应会。她并不是擅长掩饰内心情感的人，她深切地明白这一点。
但是看到底下激动的人群，少女自知难以拒绝，所以只好选择求助于青梅竹马。至少，这样两个人都不会太尴尬。
不过，她的那位狐狸竹马显然并不想在这个时候伸出援手。
“不行哟，小兰花，”仁王雅治坏笑着摆摆手。他突然提高了声音，“大家都想看网球部部员的深情热吻，对不对？”
少年清亮的声音和颇富挑|逗意味的语言简单地勾起了所有人的情绪，几乎每一个人都用叫好声和掌声回应着他。
“要吻就要找最帅的，对不对？”少年摸摸头发，继续大声说，“虽然我知道我也很帅啦，但是大家还是觉得我们部长更帅，对不对？”
在仁王雅治不遗余力的煽动下，观众们自发地喊起了口号：“幸村！幸村！幸村……”这样的呐喊将浅川兰推到了风口浪尖。
手足无措的女孩子站在原地，心中隐隐欢喜，却也难免觉得好友实在有些多事。她惶恐地转过头，只见那个鸢尾色头发的少年已经从座位上站起，向她走来。
天色渐晚，她看不出那个少年脸上的表情。好像在微笑，又好象不是。少年的步子很稳，她却觉得自己快要站不住了。直到幸村站在她的面前，她还处于这种不知所措的状态里。她的太阳离她好近……不行，太近了。女孩子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然后，左脚绊住了右脚。就在她快要倒下去的时候，幸村适时地拉住了她的胳膊。“可以吗？”他问。
浅川傻傻地点头。她已经完全失去正常思考的能力了。
几秒钟之后，网球场边传来排山倒海的欢呼。
浅川听着那样的声音，感觉那只一直扶住她手臂的手离开了她。胳膊上温热的触感，就像是做梦一样。周围的欢呼声令她觉得极其不真实。她有一种自己好像身在车流熙攘的马路中央的电话亭里的感觉——外面人潮汹涌，却全都与己无关，如同心在孤岛。
少女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脸颊。那就是吻吗？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恶！为什么想不起来了呢？
人群渐渐散去，连之前摆在球场中间的那张长桌都已被人搬走，浅川兰依然傻傻地站在场地中央。
她终于想起来了——
她的太阳轻轻问了一句，“可以吗？”是那么温柔的声音，好像有一丝抱歉的意味，却听不出任何无奈或不情愿的感觉。就好像一个吻只是很寻常的事，和平日里问她借一支笔没有区别；
她的太阳在她快要跌倒的时候拉住她。这是他们第一次皮肤的接触，幸村修长有力的手紧紧拉住她，让她不至于再次向后倒下去。他的体温比她略高，掌心干燥而温暖，薄薄一层老茧贴在她的手臂上；
她的太阳将她拉近身边，俯下|身亲吻她的脸颊。只是简简单单蜻蜓点水般的一个吻，嘴唇和皮肤的短暂接触，不染一丝暧昧，不带一缕情|欲。少年柔软的嘴唇擦过脸颊，很轻，很快，但是那种感觉却刻骨铭心；
她的太阳不动声色地放开她，然后微微笑了一下。
——明明只是几秒钟的事情，可怎么像是过了一个世纪呢？
除了父亲，她没有被任何男性亲吻过，哪怕只是脸颊。她想她会一辈子都记得这种感觉、这个时刻。英俊挺拔的少年扶着她的手臂，轻柔的吻落在面颊上。即使有一天，头发白了，牙齿松动，曾经的校园生活只剩下虚幻的影子，她也依然会记得。
不过也有那么几许疑惑。浅川兰以为，自己会心跳如擂鼓，或者鼻血狂喷，抑或直接晕倒。可是都没有。她只是那么静静地无措地站着，接受了那个吻。那些她想象中的后果都没有发生，她只是站着，就好像这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件事。一瞬间，她对自己的自制力隐隐觉得骄傲。
胜者已胜出，奖励已兑现，活动已落幕。
球场边，只剩下三三两两的人，各自做着各自的事。
浅川兰突然有一种戏终人散的感觉。就好像……演了一场戏一样。不过身边萦绕着的气息和已然清晰的记忆让她知道，那并不是一场梦，而是真实发生过。
过了好一会儿，已经默默在心里决定这一个礼拜都不要洗脸的女孩子终于迈着提线木偶一般机械的步子，朝教室走去。她并没有忘记班里办的咖啡屋还在等着她。
低着头，绕过蜂拥的人群走进“咖啡屋”里临时用木板分隔出的操作间，不意外地看见之前那个亲吻了她的少年正在与一堆杯子搏斗，他从杯子山中抬起头来，朝她笑了笑。而Starry Irises的女店主在一旁施以援手。年长的女子看见她进来，笑开了，“哟，我们大奖的得主总算是来了。不管怎么看都觉得好巧呢。居然碰巧两个都是我认识的人。”她大概是看出了女孩的不自在，将一大包咖啡豆塞进她手里，“乖，去把豆子磨了。”
浅川接过那包咖啡豆，拆开倒进机器里。然后老老实实地低着头将磨碎的粉末盛进容器。在她身边，幸村精市利索地将一杯杯做好的咖啡放在台子上。
他怎么能还保持着这样云淡风轻轻描淡写的神态呢？少女想着，手一抖，将一大勺粉末洒在了地上。
在浅川第三次打翻东西的时候，幸村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浅川……不太在状态啊。要不你先去外面坐一会儿？”
“不，不用。”少女赶紧回答。她早就听到了外面那些喊着“我们要看被幸村君kiss的女生”的声音。虽然和幸村同处一室让她觉得略有些尴尬，但总比出去让人围观好。
幸村显然也听见了外面的喧哗声，点了点头，“也好。不过你别着急，慢慢做。让他们等着好了。对了，帮我做一点巧克力酱。”少年翘起嘴角，难得地，露出一丝任性的表情来。浅川却突然觉得，这样任性着的幸村比起适才云淡风轻的样子显得更加好看了。
在她的印象里，幸村一直都是温和又坚定的。他总是无比理智地做出决定，并坚持自己的选择。没有青春期的烦恼，没有不知如何是好的犹豫，更加不会有任性这种情绪。有时候，她会觉得少年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装得满满的，有时候又觉得他眼中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浅川兰不知道到底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感觉。
不过她喜欢她任性的样子。
这让她觉得，他和她，和所有普通人，其实都是一样的。
少女打开手中Givenchy打火机的盖子。试了擦了许多次都没法打着火，这让她尴尬得恨不得将它摔到地上去。不过她记得这只布满划痕的打火机——就是之前在Starry Irises里幸村用的那一只——因此她还是忍住那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暴躁，无奈地打算向幸村求助。
“还是我来吧。”夏澄随手打着火，点燃了酒精灯。
浅川将加热松露巧克力的勺子挪到火焰上，忍不住嘟囔：“直接用巧克力酱不就好了吗？好麻烦啊。”
“可是用松露比较好吃么。”幸村接口。
“说是这么说啦，可是又差不了很多。大家还不一定能喝出来，这根本就没意义嘛。”
幸村像是不在意地问道：“浅川，我记得你有在学画吧？”
“哎？是。”
“那么浅川打算做个画家么？”
“当然不是……我没天赋的。”
“那你为什么要学画呢？不是也很没意义么？”
少女沉默了。她其实很想说“我学画是为了靠你更近一点”，却怎么也不好意思说出口。
“其实说起来，很多事情都是没有意义的吧。”夏澄水色安抚似的摸摸浅川的头，“人这一生，总是会想将一些事情做到完美。有意义也好，没意义也罢，只是这样而已。哪怕日后看起来毫无用处，也可以问心无愧的说，嗯，这件事情我有用心在做啊。你觉得呢？”年长的女子淡淡地说着，像是随口一提，又像是意味深长。
女孩子懵懂地点点头。
“只是想要做到最好而已。把最精彩的比赛带给观众，把最完美的作品带给读者，以及把最好喝的咖啡带给大家。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就好像年少的时候努力喜欢一个人啊，哪怕明知不会有结果，也希望能让对方看到最好的自己。”
听着夏澄的话，浅川再一次觉得自己心率破表了。是被看出来么？她忍不住这样想。少女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看过去，却发现幸村仍然自顾自地做着手边的事情，夏澄则把玩着精致的打火机。看起来他们都没有发现呢，这样很好。可是没来由的，她突然又觉得有些失落。
“水色小姐真的很喜欢赤也呢，”鸢尾色头发的少年从浅川手里拿过已经烤化的巧克力，半开玩笑地说。
“对啊，我很喜欢赤也。”夏澄大大方方地承认，“难道你不也是么？”
“哎？”
“哎呀，幸村君不喜欢赤也么？他会伤心的哟，真的会的。”
“喂……不要偷换概念啊。”被打趣的少年露出无奈的神色。
“这是幸村君和被幸村君Kiss的女孩子一起做的哟，请大家品尝！”
“我要！”
“还有我！”
“人人都有份，请在后门口排队。”
操作间外面的“咖啡屋”里，班长正卖力地吆喝着，嘈杂，喧闹，却无比真实。
浅川兰默默听着，脑子里却忍不住回想幸村和夏澄先前说的话。
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我才能也像这样大大方方地承认，我真的很喜欢幸村君呢？她想。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Volume.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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