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走人生》叶知寒

10、第10章

　　夜晚，万籁俱静，安静得偶尔能听见几声鸟叫声。
　　忙碌了一整天，叶向晴这才有时间静下心重新安排她和许佳童居住的事情。
　　叶向晴原本想把客厅的沙发收拾出来，然后把卧室的床让给许佳童睡的。
　　这样两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私人空间。但许佳童坚决不同意，她抱着床铺说她去睡客厅的沙发。
　　许佳童睡客厅，叶向晴又不同意。
　　两个人为这件事情争执了半个多小时，谁也不愿意睡卧室，都想到外面客厅里去睡。
　　争执不下了，最终两人相互妥协，决定暂时还是挤在一张床上。
　　叶向晴提议，如果许佳童觉得两个人睡一张床确实不舒服，也不方便，那她们就再去买张床，或者再调整一下房间。
　　许佳童同意了叶向晴的提议。
　　叶向晴从衣柜里多拿了一张被子出来，铺在了床的另一边，这样两人在床上就一人一张被子，谁也挤不到谁。
　　经过连翻的折腾，两人实在是太累了，裹在各自的被子里睡觉。
　　夜色之下，窗外的街灯如水银般洒进来，渐渐将幽暗的房间染上了一层银色。
　　望着似明似暗的天花板，许佳童闭上眼睛怎么样睡不着，大概是困意已经过了，却又不敢翻身，担心影响到叶向晴。
　　等了好久也不见睡意袭来，反正越来越清醒，看样子要失眠了，许佳童轻轻的叹了口气。
　　回忆起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像是坐过山车一样，几天前还在海翔集团的自己，谁知道现在已经安安稳稳的躺在别人家的被窝里面了。
　　她轻轻翻了个身，小心翼翼的侧着身子，担心动静太大，打扰到熟睡的叶向晴。
　　“睡不着吗？”
　　刚一侧身，就听身边的叶向晴轻声问道。
　　“晴姐，把你吵醒了吗？”许佳童非常抱歉的说。
　　“没有，我也睡不着。”
　　“是在想公司的事情？”
　　“在想很多事情。有时候，感觉自己很失败，没有一件事情是做好了的。”
　　听到叶向晴丧气话，许佳童急忙安慰道，“哪里哪里啊，晴姐，你这么能干的，很多事情都被你处理下来了。你看我，什么都做不成，我这个才叫做一事无成，我才是一个妥妥的loser。”
　　“小童，你不用安慰我。我自己的事情，我比谁都清楚。”
　　“其实，晴姐，你当初怎么会想到创业的呢？”
　　叶向晴沉默了一阵，她在犹豫到底回不回答这个问题。想了半天，觉得许佳童问出来也只是很好奇，她就当舒缓自己的情绪吧。
　　“我当初没想过创业，我也没想过干这些事情，我只想读完大学以后找一份稳定的喜欢的工作。然后，在我喜欢的工作上慢慢发展，做一番成绩出来。当年我读大学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
　　“那为什么……”
　　“应该是命运的安排吧。人有时候对抗不了命运。”
　　许佳童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安静的听着叶向晴抒怀。
　　“这家培训机构是我爸留给我的？”
　　“继承衣钵？还是逼着你创业？”许佳童心想，我跟晴姐都有个被父亲安排的命运。
　　“不是，是留给我的。他过世了！”
　　“啊！对不起！”许佳童觉得不敢问这么傻的问题。
　　“没关系。他已经走了很久了，差不多十年了吧。”
　　许佳童心想，晴姐能够接过这家培训机构，然后经营十年之久，已经非常厉害了，至少比我厉害。如果让我去接爸爸的公司，可能要不了几天就倒闭了。哎哟，呸呸呸，我才不接爸爸的公司呢，爸爸长命百岁。
　　许佳童问道：“十年前，那是很久的事情了，你还在读高中吧？”
　　叶向晴噗嗤一笑，“不是，我那时候读大学了！我今年三十岁了。”
　　“哦，晴姐，你看着很年轻啊。我以为你也就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真的真的，我真的这么以为的，以为你就比我大一两岁。”
　　“哎，不知不觉都十年了。我还记得十年前，那时候我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大学生，在去图书馆上自习的路上接到了爸爸过世的消息的，我整个人都僵住了，感觉世界都要塌了！那种感觉，真的，让人非常的绝望。”
　　“我知道这种感觉，我高中的时候也经历过。我妈妈过世了，那时候我还在课堂上，接到电话以后，我都不知道怎么去的医院。反正，从那天开始，我就觉得自己长大了。”说到这里，许佳童想到了妈妈，想到和她的一切，不由得情到深处，神情暗淡，眼圈一红。
　　“是的，也是从那天开始，我真真正正觉得自己是个成年人了，自己要扛起自己所有的未来。所以，从那天开始，我就逼着自己坚强起来。”
　　听到叶向晴这么说，许佳童想到一个问题：“晴姐，其实你完全可以不接这个培训机构啊。”
　　“不接不行，必须接！”
　　“为什么？”
　　“因为要还债！”
　　“啊！”许佳童不可思议，难怪晴姐说不接不行，原来还有债务。
　　叶向晴慢慢说道：“当年经济形势好的时候，这家叫做‘晴天希望’的培训机构，在我爸的经营之下，发展得还是很好。不管是发展规模、经营水平、教学质量还是资金流，在江州市都排的上号。我们家那时候的条件也还可以，所以我才能过得无忧无虑，基本上没有为生活操过什么心。那时候，我爸顺风顺水，觉得再发展几年，把规模扩张到全省乃至全国以后，就能融资上市了。谁知道，哎……”
　　“怎么了？”
　　“在融资的时候，遇到了麻烦。为了推动公司规模扩张，我爸到处融资，到处募集资金。由于资金周转问题，募集的资金一直到不不了位，他又向银行申请了一笔贷款用来过桥。只要等到公司扩张，新的资金投入到位，就可以立即把这笔钱还了。谁知道，过桥的贷款银行迟迟不发，募集的资金又不到位，扩张的计划就这样搁置了。”
　　“既然这样，那就不扩张了啊，安安稳稳的先把手上现有的打理好。”许佳童评价道。
　　“是的，很多事情谁也预料不到结果。在过桥贷款不发和募集资金不到位的同时，公司又遭到了市场恶意挤兑。当时，在学校参加培训的家长们不知道听谁说的，说我爸准备把公司变卖了清盘跑路。家长们聚集在公司总部，纷纷要求退款。行政单位担心闹出□□，也要求我爸立即退款，以此满足家长的诉求，平息家长的怒气，在几重压力之下我爸很无奈的只好向家长退款。”
　　“啊，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因为之前扩张太快，账面上的流动资金不够，家长的退款又太多，我爸一狠心，将培训机构抵押给银行贷款，用抵押的贷款来退还家长的培训款。在退款潮和抵押贷款的挤压之下，公司不仅没有扩张，还反而欠了一屁股债。银行不断的来找我爸还钱，甚至还动用了行政机构，封查了公司的资产。可能就是那段时间，我爸遭遇到了接二连三的打击，精神崩溃了。在走投无路之下，我爸写了封遗书跳楼了。”
　　许佳童内心咯噔一声，心中不禁对叶向晴产生了十分的同情之情。
　　叶向晴沉默了好一阵，这才又开始说：“处理完我爸的后事，公司被清盘变卖资产。我们家所有资产清算以后，最后还有一千多万的欠债。我那时候还在读大学三年级，哪里去找一千多万还钱？我只好把其他的培训机构都变卖了，只留下一家培训机构，用经营的利润来还钱。之后几年我一边经营一边还钱，终于在去年把欠银行的钱还清了。我以为把钱还完一切就安宁了，谁知道今年培训机构就经营不下去了。”
　　叶向晴讲到这里，躺在床上不由得一阵苦笑。原本以为最难捱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谁知道最难捱的时候才刚刚开始。
　　不过，她又暗自庆幸，老天爷给了她几年赚钱的好时光，让她可以全心的投入赚钱还完了欠债。现在不用背一身债，做任何事情都可以轻装上阵。
　　她感叹一下，“小童，你说人怎么能敌得过命运？命运的齿轮就是在你不知道的地方转动起来的。”
　　许佳童沉默不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只是弱弱的问了一句：“晴姐，你妈妈呢？”
　　“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
　　突然间，许佳童十分悲伤，听完叶向晴的事情，觉得自己就像个温室里的花朵，经不起任何风浪的璀璨。相比于叶向晴，自己已经是非常幸运的了。
　　叶向晴性格温和，说话温柔，看似柔弱，实则十分坚韧。想到自己的事情，自己的这点事情根本就不算是大事。
　　许佳童越是共情，越是心疼叶向晴，于是她把手伸进叶向晴的被窝里，身子也顺势移动了过去，紧紧地抱着叶向晴。
　　“晴姐，干脆我不找工作了，我帮你吧。我不要工钱！”
　　叶向晴哈哈一笑，“用童工犯法的，更何况还是免费用童工。”
　　“我不是童工，我23岁了。”
　　“你叫许佳童，你说你是不是童工？”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两人在被窝里哈哈大笑。
　　经过一晚上的聊天，两人的感情增进不少。许佳童发自内心的把叶向晴当做了姐姐。
　　“睡吧，明天还有事情。”叶向晴安慰许佳童。
　　“对，明天去收拾那个邋遢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