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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第 184 章 ...

  •   虫茧。

      它不仅仅是个玩家公会的代称,还是目前最大的玩家私下交易场,它的规模也代表了它的权威性。而里面的交易物品只有一种,那就是傀儡。

      在时镜,傀儡的形态是多种多样的——只要是一副完全受人控制的躯壳,它就可以被称为傀儡,54年以前该属性类道具大部分来源于各式各样的大世界。

      在内部公历54年以后(也就是时镜建立的第55年,前29年为实验年,游戏内部运行框架未完全成熟,还处于“内测”状态),虫茧通过其创始者的能力发展起来后,掌握了制造傀儡的办法。

      这几乎是个标志性的创举,在此之前,但凡是道具,都无法与系统或向导脱开关系,就像系统背包脱不开系统一样,而虫茧交易的,是其创始者制作的“道具”类物品。

      这意味着玩家也可以自行造出系统奖励,虫茧开创了制作傀儡的先河,但也是结束者,自此之后虽然掀起了研发道具的热潮,其他类道具却依然被游戏系统单方面垄断,无人再现奇迹。

      有人羡慕虫茧,也有人反对虫茧。

      羡慕无非是因为它的规模它的利益它的高度,而反对的理由,就在出现在许一零面前的那个□□女人身上。

      但它不过是傀儡产业的一个小小的缩影,这样的傀儡在虫茧数不胜数。

      原型也许只是某个大世界平常的原住民,经过虫茧的流通,很快变成了半死不活只能听命于人的傀儡。它们的表意识还存在,还算活着,这样才能被人控制。

      这样的人型傀儡下场经常难以言喻,不管样貌是男性还是女性。但至于最后究竟是彻底毁坏,还是被丢弃在某个荒野某个副本,就不属于虫茧的售后范围了。

      人类最不缺的就是恶行,而且在游戏里,恶行被美化的非常正当——人总要有发泄的地方,将他们一边嗤之以鼻一边不懈追求的性也好、暴力也好的等等全部发泄出来。

      游戏被理所应当认为是这样的场所。

      有人痛斥这点,但是也仅仅止步于痛斥而已,毕竟相比于行动,语言才是人的正义感集中地。

      不过看得出来乔毅肯定不是个坚定的正义主义者,他连对傀儡的糟践都不愿意掩饰一下,伤痕就这样陈列在它的皮肤上,弱弱的光辉涂满了没有血的疤。

      傀儡的头不知道怎么断掉了一半,露出了里面特殊的人造红色颈椎。它的伤大概率是被乔毅搞出来的,不管是亲手还是间接。

      乔毅来到这里发现自己被坑了后,应该心情很是差,以至于把怒气都撒在了这个傀儡身上。虽然头歪了,但是傀儡眼睛依旧在,在无声的盯着对面的许一零。

      关于虫茧与傀儡的信息,许一零并没有从元玲口中得到,但是魇告诉了她。作为叛军,虫茧可能是个最大的仇恨点了,就和现实的人对于人口贩卖的仇恨一样。

      不过呢,贩卖一些无关紧要的“NPC”对于现实的人可并没有那么不可以接受。毕竟乔毅就是如此坦然大胆的使用者。

      毫无自然光亮的围墙内部,乔毅就站在被压的弯着腰的建筑前,半个扭曲的身子都被甩之不去的光黏着着,头顶却顶着无尽的漆黑,它尽可能克制住自己的异常,对着对面的许一零发声:

      “你就是许零,拿走了调令仿品的……人?看来我已经意识不清醒了,但是我可还记得狮心在追杀你。”

      “把元玲给我。”

      许一零正扶着比她高一大大截的元玲起来,疑惑的朝乔毅看去,之前这家伙还把她当香饽饽呢?怎么突然就转变目标了?

      “为啥?”

      “狮心在追杀你!!你难道没看见那些通缉吗?”

      “没有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一时间,乔毅竟然陷入阵无可言喻的沉默。他咬牙,“把她给我,我们不会再发生冲突,你也能解决掉一个对手,大家阖家欢喜。

      乔毅并没有和许一零他们一起在那片向日葵田地里刷新,而是因为受了这块迷域之主八音盒的干涉,状态出现了异常,开始变相和这里的环境同化。

      系统在这种特殊意识地域是不会出现的,而因为大世界的限制,向导也无法伸出什么援手,算是种极危处境。一旦处理不当,被困住就是无底洞。

      而最理想的脱险方法,就是劫持狮心会长的女儿的元玲,等待更高层力量的营救。

      “不行。”谁知道许一零居然斩钉截铁的拒绝。

      当乔毅发现许一零实在冥顽不灵时且愚蠢时,他便准备放手一搏再次攻击,但是还没等它出手,周围就又跳出来了许多只带着围巾的伪孽种,其中一只直接把乔毅压到了脚底。

      一声声伪孽种落地的响声先后爆开。

      而他们已经被团团包围。

      而被攻击乔毅的变异更加严重,暂时失去了意识。被围住的许一零、之非还有元玲并没有动弹或者跑路的意思,反而再伪孽种逼近的时候开始聊起了天。

      “我们的确在通缉你。”元玲并没有隐瞒的意思,而许一零也不意外,“原来如此,赏金高不高?”

      元玲:“……”

      “如果高,而且你们那里俘虏待遇不错,我可以自首,然后你们把赏金打到我包包里就可以,我不想便宜外人。”

      “最好留个联系方式姐姐,等我积分了我马上去自首。”

      在许一零怀里的布偶龙竟然一时分不清这货究竟是开玩笑还是真的打算自投罗网,同样,他也不理解为什么许一零帮元玲,“你不应该管她。”布偶龙提醒。

      “这世界哪有这么多应该不应该,玩的开心就好,要知道我当初本来也不应该管你的,一万,积分……不行,想想是真肉痛啊,别提醒我这事儿。”

      “那你可不可以先去我家玩。”之非很怕许一零自首后就没人身自由了,于是提醒许一零去他家做客这件事儿。

      “当然。”

      他们聊的很欢实,而周围逼近的伪孽种也很欢实,当场就把刀架在了几个人脖子上。

      “别别别,我们投降。”许一零欢快的一笑,几个人很快就被戴围巾的假头人们领走。

      他们被这些人为造出来的廉价孽种们送到了处关押外来者的“监狱”,而乔毅并没有在这里,也许是因为他已经被这鬼地方异化的缘故。

      几人默契的没反抗,如果所有外来者最后都要被抓到某个地方,那么元玲要找的苏蓉和黄若石可能也会在。

      操场大小的椭圆型建筑的一层内,空空荡荡的四面白墙上用血淋淋的大字写着各种肮脏的语言,似乎想要将其变成刀刻进外来者的身体。

      只有两个自动楼梯在缓缓上升和下降,通往未知的上层。但是扶梯周围被围了圈荆棘形状的铁刺,这些铁刺中央还挂着颗蜡像脑袋。

      “嗯,倒是很符合外面的无脑风格。”

      完全没有脑袋可能是因为脑袋被人卸了,许一零这么评价。

      众人身后的铁门垂下,将他们彻底隔绝。

      除了他们,这里还关押有许多狼狈的人类,有的坐着,有的围成团。他们的目光全部锁在刚被抓进来的几个人身上,

      身体正快速恢复元玲似乎察觉到了她要找的人的身影。

      苏蓉和黄若石。

      他们两个依旧是熟悉的暴躁难民风格。

      “我早就告诉过你注意外面,你还是不听,你真是愚蠢透顶。”苏蓉盘腿坐在角落,和黄若石挨着,后者白了她一眼,“行了大小姐,我他妈现在已经完全没兴趣跟你犟嘴了。你能不能动动你那个没有的大脑想想接下来怎么办?”

      被扯进这片空间后,他们的大部分手段像是道具根本没了用处,系统不再听从呼唤,困境降临的极为突然。

      于是两个人在反抗无效后,选择靠在一起自暴自弃的互相咸鱼嘲讽。

      “你们两个。”

      “谁啊……元玲?!”黄若石一看见元玲,立马激动的站了起来,坐在地上的苏蓉则是疑惑的昂着脑袋,蹙眉盯着元玲身边的许一零,“是你?!”

      许一零:“哦,似曾相识。”

      于是之非就在几个熟人的叙旧中被无视掉,他闷闷不乐的掏兜口,却发现手机并没有出现在这里,也不再能为他打发无聊的时间。

      “先别管其他的事情,把这里的状况先跟我们说一遍。”元玲丝毫不想知道这两个二货是怎么进这里来的,以他们俩的综合属性尤其是智力来说,简直有太多种方式可以让他们深陷险境。

      “这里只有灵魂类的道具能够起效果,我们来的时候没带。就被抓过来了。”苏蓉终于站起来,和黄若石互相看了眼,差点又开始菜鸡互啄。

      黄若石:“有个不知道哪来的声音提醒我们找手链。说是找到就放了这里的人。”

      “什么手链?”许一零问。

      “我们他奶奶的哪知道什么手链,我看就是玩我们呢。”黄若石指向白墙上的钟表,“看见没有,那边的表。那个表一旦到一个固定的时间,这个破地儿就会升到高处,然后我们就会被扔出去。但不管走去哪,要么被砍掉脑袋,要么被送回这里重新开始。”

      他们两个还算幸运,虽然被困住,但是没有在所谓的“找手链”时间中丢掉脑袋。

      很快元玲问出了许一零想问的问题,“几点?”

      “4:55左右。”苏蓉对这方面记得比较清楚。许一零挑眉,“是那群大厅里的孽种被吊死的时间。”元玲看向她,并没有说什么。

      之非:“所以,好像你们说的时间快要到了?”

      众人齐刷刷抬头看向钟表。

      指针拨动,就这么恰巧停在了4:55。

      地面轰的开始晃动……

      除了几个玩家与之非,所有人都绷直身子,变成一群惊弓之鸟。

      “找到,我的手链。”

      “你们,就可以,出去。”

      未知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围住扶梯的铁荆棘自动散开,开了条豁口让人能走上扶梯。

      周围的人迅速向扶梯聚拢,挤作一团,许一零几个没有反应过来的人反而是被挤在了外侧。他们身后的地面边缘处开始皲裂,露出了正呼啸着风声的高空。

      他们曾经来时的路,以渺小而遥远的方式出现在了他们身后,一如曾经他们走过的那片向日葵花丛,那些扭曲着的建筑依旧延伸到了这个高度,关押着他们的房子就像是个小方盒子般被扭曲的黑棕色楼夹在高空。

      而现在“整个盒子”正在迅速的崩溃。

      楼层夹缝中未知的高度被同样不可见的深渊填满,又被一扇扇不规则窗户中的光亮刺入,渐渐弥散。如果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有血液在滚烫的涌动,属于生命与鲜血的波纹定然会被一根根从窗户中延伸出的、白亮的针打乱。

      也许在深处,正有什么在不断的活动。透过地面碎裂的洞口,一只灰色皮肤的手从属于乌鸟羽毛的无底之色中伸出,它与扭结的楼层比肩,五指游动,黑色的指甲向前试探闻嗅,拨开一层层窗光脆弱的薄膜,手臂的影子层层叠叠的穿透楼的身体。

      灰手的指尖将微不足道的窗遮挡,在许一零身后,地板破裂出的洞口遥远的反映着灰色手臂的部分,在靠近洞口的几人眼中留下无尽的倒影。

      “声音让找的手链在那大手上?”元玲转头询问二苏,她发现从黑暗中出现的巨手上戴着手链。只不过并不清晰。

      附近的自动扶梯就是唯一供他们逃生的路线,它连接着周围的楼,可以让人有落脚的区域。虽然人挤人的过程比较艰难,但几人最后也成功冲上了电梯。

      苏蓉和黄若石毕竟是玩家,他们的身体素质经过加强后比正常人强很多,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开条道让几人上去还是没问题的,就是过程有些许暴力。

      “妈的!”被挤到后面去的人里有人骂了句。许一零正努力消除存在感,企图在人与人之间混进扶梯上,谁知道走着走着,她的双脚忽地浮空,原来不是她起飞了,是后面的一个男的把她举了起来。

      许一零:“?????”

      还没等许一零吐槽,她身后的男人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她扔了出去,霎时间,原本喧哗着争抢扶梯的众人都抬头望向了半空中那道小巧的靓仔身影,趁着这完美的全场沉默效果,男人成功冲上了扶梯。

      黄若石:“是不是有什么东西飞出去了?”

      “嗯?”元玲手将信将疑的往自己身侧摸了摸,发现原本应该凑在她旁边的许一零的小脑袋不见了。“妈的,是许一零飞了!”

      之非扒着扶梯栏杆向下望着,“啊?”

      所有除了之非外的非玩家群体不禁都为这个年轻生命的逝去而感到惋惜,过程大概持续了零点零零一秒吧。之后他们纷纷都受到鼓励般更努力的向上挤,此时地面已经裂到了扶梯这里,没有能到扶梯上来的人径直掉了下去。

      一阵阵刺耳的哀嚎声不间断轰炸人的大脑。

      正站在扶梯上自动上行的元玲和之非不断的向下张望,企图在哪个犄角旮旯找到许一零的身影。他们身下,灰色的巨手正在游走,且不知道有几只,它们的手臂飘摇无根,与黑暗相互接连,不易觉察的皮肤若隐若现。

      随着距离的接近,元玲看清楚了巨手上所谓的“手链”,由人头串联而成的手链。而她身后的这群慌乱家伙,别说拿到手链,不把自己的脑袋奉献给这巨手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也许幕后操纵形成这一切的人并不是想给外来者出路,而是看一场永不谢幕的死亡盛宴。

      就在元玲冷漠的凝视着下方时,一个点慢慢的变大并且靠近,那不是别人,正是许一零——好在许一零很快就飞升了上来,身后还有对布偶小翅膀。缓缓上升的她甚至还摆了个沉思的姿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在上天堂的路上。

      答案很明显,她的工具布偶:龙宝宝,再次把她拖了上来。

      这微妙的画面再次吸引了所有已经踏上了楼内平台的幸存者,无数道目光就如她“飞”出去时那样凝聚而来。

      “嗨。好久不见我的朋友们,有没有想……”

      还没等许一零说完,布偶“龙宝宝”就把她一下子狼狈的甩到了平台上,半点装高大上的机会都没给她。看得出来,布偶龙对这工具人生活很无奈,不,恐怕已经到了厌世的程度。

      “咳咳。”许一零直起身,发声试图缓解尴尬。“不要在意细节,咱们快点跑路吧,后面的大手看样子很不好惹。”

      众人谁也没反驳,看向布偶龙的眼神里藏着各自不同的小心思。元玲曾经看见过布偶龙喷火,理所应当的把魇当成了某个自主性道具。而黄若石和苏蓉对于布偶龙的想法也和元玲大同小异。

      他们并没有接触过这个级别的叛军,所以对于布偶龙的各项特征并不敏感。如果换做是蒋易尘,那么可能许一零抱出布偶龙的第一秒,他就能把当初包括但不限于血监的事情猜个大概。

      扭结高楼的平台上。

      米粒般的身影们蚁行于窗外或窄或宽的栈道上,皮肤干枯的灰手不时掠过,偶尔会带走对于它来说如此微小的几个外来者们。

      楼层栈道边窗光明明应该是深陷困境中的人最渴望的东西,但如今他们对此弃之如敝履。也许沐浴窗光的短暂瞬间,他们就有可能被灰手察觉,万劫不复。

      长长的指甲划过楼体发出摩擦声,摩擦在了外来者的心脏上。扑通扑通的跳着的鼓动感,除了胸膛,还有脚下一踩便变形“鼓动”一下的栈道铁板。

      “孩子,救救我,孩子,救救我。”

      腐朽栈道旁,扭曲楼层的窗户蒙着密密的雾,却没有蒙住空洞虚无的求救声音,它似乎是从窗户里面传出来的,是每一扇窗户里面。

      从上面的一层到下面的一层,无不充斥着这相同的声音。以至于所有的外来者都能清楚的分辨出,求救的肯定不是个人。

      于是那声音,就在无人问津中不断孤独的重复。

      许一零驻足在一扇离她最近的窗户前。

      所有人从扶梯上来后就极为分散,但是几个玩家和之非倒是始终抱团。

      周围的栈道一副年久失修的模样,几根潦草的钢柱和螺丝就算是固定结构,根本不知晓它是如何不在持之以恒的踩踏中彻底报废的。

      其分布同样四通八达,有的围绕着四周已经变形的楼,有的穿进楼体,有的互相勾连,横亘在不同的楼间,可能在前面跑着的人,没一会儿就能绕到后面去。

      走在最后面的许一零,正翘着脚准备把窗户打开,谁知道被个陌生人勒住了脖子。

      “把你玩偶给我!!不想死就快点!”

      因为处于队伍最后方,刚刚又停顿了会儿,元玲和之非反应过来时已经有点晚了,只见勒住许一零的老男人对着他们就是一顿威胁:“别过来,不然我立马弄死她!”

      “玩偶给我,然后告诉我怎么用!快!”

      许一零瞪大眼睛瞅着他:“唔!”

      特么勒的这么紧她怎么说话?!!

      男人那不太好的脑子突然灵光一闪,大手一挥夺了布偶龙就打算把许一零梅开二度的扔下面去,谁知道他这手刚把布偶龙举起来,炽热到变形的火焰立马绽放在了他脑袋上。

      男人霎时间化作具无头尸体,“哒”,尸体顿时表演了个90度垂直倒地。

      快被掐的要了老命的许一零扒着栈道边缘,在尸体旁边表演了个美人鱼坐姿。差点没憋死就罢了,还险些又让人玩一次高空抛物,她大口大口喘着气,“我,我他,有完没完!怎么可劲儿我一个人造啊!”

      “这里空间特殊,用某些能力可能会导致连锁反应……”布偶龙飞到她肩膀上落下,小小的脑袋凑到许一零的面前,他其实是在解释:为什么不在男人勒住她的时候就利用空间把男人切块。

      “没关系,我觉得已经不会出现什么更糟糕的事情了。”

      许一零极为潇洒的转头,就发现了几只冰箱大小的手指甲正贴着她的脸攒动。

      “……”

      许一零极为悲催的再次转头,看向布偶龙:

      “你知道我最想和你一起看什么吗?”

      “我想和你一起看水星逆行。”

      刚刚的打斗很不幸的引来了某只灰手的关注。

      灰色的巨手在短暂的停留后很快就把许一零捏走了,试图带着她隐遁于夹缝中。元玲几乎是前后脚跳到了捉住许一零的灰手手背上,闪烁着光的白纸从元玲手中游荡而出转瞬间化作长刀。

      而许一零在晕车般的感受中只看见某个刀刃留下的残影,在不断侵蚀旋转的暗与光的夹杂中闪过,碎片仿佛划开了天旋地转的瞬息,让视野终于固定在狭小的缝隙上,虽然缝隙之上仍然是没有尽头的黑暗。

      灰手冰箱大小的断指随许一零共同落下,她仰望着挡住视角那块块下坠的断指,灰色的皮肤后仿佛没有血液,只有飘散着湮灭的血肉,上方,一根绳索骤然出现将许一零和布偶龙套住,然后迅速的把他们拉了上去。

      被元玲砍掉手指的断手开始失控,试图将他们全部拍死。

      而元玲早跳到了下面的某处栈道上,捆住许一零的绳索就出自她的手,也通过这个柔软的绳索,元玲成功把许一零从下方救了回来,只是和苏蓉之非等人分散了。她落到了他们下方。

      受伤的断手开始不断地撞墙,原本就高危的墙面不断掉下粉尘与积灰,甚至是砖块,元玲和许一零没有歇息,马不停蹄的躲避着灰色巨手,被巨手撞击的栈道没有往日般那么幸运,变形后下塌,牵连了一大批人和栈道的跌落。

      元玲和许一零幸运的躲过了一劫,在栈道上奔跑着准备和剩下三人会合。

      “你的遇难者遗魄呢?在这种地方怎么不用?”

      “刚才在大厅用过头了,还在冷静期。”

      先前的绳索就像是蛇一般,在许一零在栈道上站稳脚后就收缩回去,变得如同细绳盘在元玲手腕上。

      这不禁让许一零感叹:这位姐姐的道具真的好多!好多!

      在这个鬼地方,必须是与灵魂意识相关联的道具才能使用,即使如此元玲的道具库依然没有见底的趋势。

      不像许一零,遗魄是租的,钢笔默还带进不来,更可气的是那只破钢笔用多了还会“爆炸”,这点在血监印证过了。

      01382每个信物都与迷途相关联,一旦使用过度,迷途的一些存在就会开始侵蚀本体,所以当初她过度使用默的时候,会招来脏东西占据了她当做身体用的木偶第二人。

      甚至她的灵魂都能直接被迷途拉走囚禁。

      至此之后许一零愈发明白一个道理:最好用的道具当属魇啊!全自动无公害有机产品,附带快速赶路功能,甚至还能在路上聊天解解闷,陪伴护卫功能二合一,除了贵简直没有缺点。

      当然,“贵”可能是许一零的缺点。

      “遗魄还有冷静期?”元玲一句话把许一零从胡思乱想中拉了回来。而许一零仔细思考后,苦涩的回答:

      “可能是我有冷静期。”

      遗魄用的太猛的话她身体撑不住,会出现类似天旋地转的头晕感以及各种不适。这就是979当初提到的,因为基础值太低造成的副作用。

      随元玲跑在不断晃动的栈道上,还伴着窗户中传来的不间断的“求救声”,本来许一零想去查看这个声音的来源,但是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打断,现在她和元玲面临一个新的问题:

      “我们怎么跟他们三个会合?”

      “距离近我有办法定位大黄他们。他们现在在……”

      “轰!!”

      本来以为巨手又弄塌了栈道,但仔细聆听发现这次的坍塌声音是从内部传出来的,还伴着黄若石和苏蓉的尖叫声。并且,这声巨响就在他们的身侧,栈道的旁边。

      “啊啊啊啊啊!”

      “放放开放开我们!”

      “砰!”元玲和许一零面前的窗户居然一下子被打开,而之非从里面冒出了脑袋,“你们好?我带着他们两个来找你们了。”

      元玲震惊,许一零探头,发现了在房间中靠在一起瑟瑟发抖的苏蓉和黄若石,房间的天花板被打穿,而且不止一层。看来之非抄了条近道,他为了快速找到落到下方的两人,扛着苏蓉和黄若石进入了房子内部,以独特的方式来到了元玲这一层。

      “我本来想和你们一样跳下来,但是他们两个不同意,我就带着他们从里面下来了。”

      “你,怎么不走楼梯。”此时,元玲问出了振聋发聩的问题。

      之非:“对哦。我忘记看看那儿有没有楼梯了。”

      许一零:“……”

      也许,力量的副作用就是失去脑子。

      说着,之非就从窗户跳了出来,但是两个倒霉仔苏蓉和黄若石却缩在原地没动弹,似乎受到了什么影响。元玲发现了这个问题,试图呼唤他们两个:

      “二苏?二苏?”

      “别进来!这里不对劲儿!!”忽然间苏蓉大声提醒,而黄若石疯狂点头。“不对劲儿就对了,越是不正常的地方才越值得探索。”许一零扒着窗台跳进了楼里,但是她把布偶龙还有元玲拦在了外面,“你们在外面看着,有什么不对立马制止我们几个。之非,你能不能再把他们两个扛出来?”

      “可以,你要是想进去注意一下,里面有点脏。”之非开口。

      “嗯。”

      交流完毕后,几人就开始分工合作探索内部。

      其实之前所有外来者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不进入楼内就说明了一点,楼内肯定有着曾经的外来者用生命试探出来的危险。

      果然进入窗户后面的房间后,许一零就感觉到了异样,并且异常感在不断的加剧,她的视野发生了变化,原本堆满垃圾的房间里倒着许多重影般的人,或许不是许多,也许就一两个,但是大量的模糊视野的重影让人有了“人很多”的错觉。

      让许一零非常难受的是,进入楼内的状态就像是喝的酩酊大醉似的,脑子不断的开始断片,无法再连续思考,如同被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人不断地试图找回自己,而另一个则在不断的抛弃自己。

      声音就是重影发出来的,“孩子,救救我。”

      进入房间后,除了种浓郁的醉酒感,还有害怕与怜悯两种情绪的袭击,原本外来者空洞的心灵似乎被这两种情绪填满,带着许许多多被勾起的回忆和感想,或是自己的或是,或是这栋楼送给外来者的……

      “礼物。”

      夕阳归西,余辉四溢于山野,云城摇曳着燃烧尽白昼的尾声。最后几缕属于暮色的羽翼被折断,散落于星星点点的枯草与碎石间,临时搭建起来的房屋紧紧相依,在即将被蔚蓝色淹没的天空下抱团取暖。

      某个壮硕的身影从地平线走出,由那么小的一点点,渐行渐近,在消逝的天空下,从潦草的儿童画笔般的点缀,变为白日垂迟的油画。皮革衣物下垂,同血色与落日共筑画布边陲一隅的轮廓,

      他披着一头很久没打理的散乱长发,和茂密的胡茬牵扯,皮革衣服被血染红的地方已经变得干皱,僵硬的堆叠着。在旷野之上,留下了一串串表浅的、似乎马上要随风消散的血脚印。

      本来在大石头上坐着的许一零跳下迎了上去,她围着受伤的大叔转圈,最终被大叔举起放回了原处,“叔叔,妈妈呢?妈妈呢?还有其他人呢?”

      “妈妈回家去了。”

      “可是这里就是我们的家啊。”

      “这里,不是我们的家。永远都不是。”大叔叹了口气,摸摸许一零的脑袋,随后给她戴上了一串古朴的手链,“妈妈的灵魂住到这里面去了,她会守护你的。”

      “……”许一零接过手链,却什么话都没有再说了。大叔的手掌在额头留下一片血渍,又被他温柔的用所存无几的纸巾擦干净。“没关系,你妈妈会陪着你的。”

      “妈妈,妈妈是不是死了?他们都这么说。如果叔叔都没有把妈妈带回来……”

      中年男人陪许一零在大石头上坐了会儿。

      直到夜初的蔚蓝已经吞噬了远天,晚风将云朵的残躯卷走。

      而许一零都忘记了,那位叔叔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只是无神的望着那条古朴的手链,如同蝉褪去的空壳,随风摇摆,却还没有坠落。

      许多和她同龄的小孩子跑过,但却被某种壁障隔绝,欢声笑语飘向了远天,却没能到达那块石头的周边。仓促的问候,大人的关怀,最终都化作了夜深处的哭声。

      对人来说撕心裂肺的哭,也只不过是千万年的荒野上几刹那的闪烁。

      时光似乎在错乱,也许错乱的只有某个小小的灵魂,她泪眼朦胧的看向自己手腕,手链却骤然消失,身下的石头也变成了一滩血水,她迷茫的抬头,却发现夜色深处有一只灰色大手伸了过来。

      贪婪的手指游动,指甲如同刀锋,它带走了手链,而女孩则哭着,追着灰手进入了无边的夜色。

      “妈妈……我把你弄丢了……”

      妈?不对?许一零根本没有和她母亲去过荒野,他们的时代,荒野被开发的所剩无几,剩下的无不是环境恶劣的自然保护区,哪里会有人在荒野居住?更重要的是另一点,她甚至根本没有这个世界意义上的父母!

      而且她明明记得,她哭的这么惨烈的时候只有一次,她永远遗忘不了的一次——她被隔壁小朋友用混了大蒜汁的加湿器喷雾喷进了眼睛里,并且哭着和隔壁小朋友用物理方式交流了半个小时“感情”。

      刚刚不是她的记忆,虽然那些脸是她熟悉的人。但是周围的所有事物都不属于她,就如同外面的伪孽种,只不过是安上了浮夸的假象,残缺的头颅替代上伪装的锦布,而身躯早已不是原来的自我。

      但是许一零还是受了这段记忆的影响,哭的像是个八岁八斤的孩子。不知道是因为给她买冰激凌的摇滚乐大叔“变成了”荒野流浪汉,还是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大战蒜汁小朋友然后被罚不准喝可乐的艰难往事。

      “孩子,救救我。”

      熟悉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唤醒了许一零的潜意识。

      她突然从“经历者”变为了旁观者。

      她回到了那处满是垃圾的房子,再次看到了层层叠叠的属于人的重影。

      隐隐约约间,在呼唤下,真的有个孩子的身影走了上去,她很小,是只孽种宝宝,翘着活泼的尾巴走到了求救人的身前,她模糊身影走过去的瞬息,许一零看清楚了画面,那是个悲哀的夜晚,带着古朴手链的孽种小女孩偷偷为两个人类包扎了伤口。

      手链的光芒刺透了不见底的黑夜,一如无数的窗光。

      画面戛然而止,因为“女孩儿”被拽开,没能碰到“求救的人”。许一零看到的只是被扭曲的视野,企图触碰“求救的人”的是黄若石,他还没碰到幻觉就被之非再度抗走从窗户塞了出去。

      此时苏蓉早已经被元玲用绳子拉了出来。只有黄若石苦逼的和许一零共同体验了把深度VR般的幻觉。而同样深处房间的许一零则泪流满面的看着黄若石被抗出去,似乎十分激动,蹲下抱头痛哭。

      布偶龙在外面则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它本来已经冲向了窗户准备进去,但是被元玲拦住,“你有意识?那也别急,他会带她出来,或者我用绳子把她套出来。”

      之非把黄若石塞出去后,就守在了抱头痛哭的许一零身旁。他对生命体征很敏感,此时他确定许一零除了哭的比较猛之外没有别的问题。这种幻觉,击溃的往往不是灵魂本身,而是这个灵魂的自我。

      不过好在许一零还是比较坚强的,至少能分清楚幻觉和自己的区别。

      “你看到想要看的了吗?我带你出去?”之非把她举起晃了晃,而许一零则泪眼朦胧的点头。

      在他们的身后,之非的视野里,房间并不存在重影,他的左眼中是幻觉,右眼则是现实,因此除了左眼会比较吵闹外他并不会受到影响。

      于右眼的视野中,房间里面切实的躺着两个人形生物,每个房间都有的人形生物。它们没有手脚,所以动弹不了,只是共同默契的发出声音吸引外面的人。

      它们皮肤虽然褶皱,色彩鲜艳,甚至长出了绒毛,或许是伪装成了孩童最喜欢的毛绒玩具的模样,才让它们显得如此无害。

      如果没有人类破碎的脑袋做成的窝垫在它们身子下面,也许这种无害还能更令人信服些。

      之非将许一零轻手轻脚的从窗外送出去,她一落地,抓起布偶龙就开始用它擦眼泪。见许一零哭成这副模样,布偶龙扭头凑到她耳旁,“怎么了?”

      “我恨大蒜!”

      “……”

      布偶龙把脑袋转回来,企图从许一零怀里钻出去。

      几人蹲在栈道栏杆下,没有被窗户的光亮照到,主要原因是因为那些灰色的巨手还在游荡。他们决定先交流下刚刚的室内的幻觉。

      苏蓉是看见幻觉片段最少的那个,也因此没怎么被影响,只是被吓了几下。

      “好了,现在可以确定,这里的某些东西确实在试图通过,通过某些方式来同化我们。”黄若石满脸苦涩的用纸巾擦着鼻涕,他也差点被影响的泪崩了。在幻觉里,他甚至误认为自己是个穿着裙子的小女孩,连裙子的颜色和款式他都记得,更可恨的是他还说自己只喜欢穿裙子。

      “所以你裙子是什么颜色的大黄?”苏蓉刚刚可清楚的听见了黄若石像是梦呓般的语言,并且专门挑选了没什么大用但精神伤害足够大的片段复述给黄若石听。

      “闭嘴!!”

      在苏蓉和黄若石两个人快要互殴的间隙,正抱着布偶龙哽咽的许一零哭着制止了他们,“这眼泪怎么还,还止不住了,呜呜。咱们,咱们先把看见的说完再打架。”

      黄若石:“妈的,后劲儿有点大。阿嚏!”

      苏蓉:“你看到什么了黄妹妹。能给你冤成这样?哈哈!”

      三人交流病情,而元玲和之非就在旁边乐呵呵的看戏,主打一个幸灾乐祸。“回头得给你们两个上两件茧,看给你们祸害的。”元玲口中的茧是时镜功能属性划分里的道具类型,可以理解为是拥有防御和融合作用的两类道具的统称。

      元玲自己倒是不缺这些道具,只是限制于本身原因,能带的道具数量有限,而苏蓉和黄若石是省吃俭用根本没有购入茧类的道具,不然不至于受到点精神伤害就要死要活的。

      “得了吧大姐,您可是不知道茧有多贵,不值,没死就行。”黄若石红着眼圈摆摆手,苏蓉则开始讲她的经历,“我看见了迷域,也不算是,就是一栋演讲厅融入迷域的过程。我猜那栋建筑本来应该在013……现实的某个城市。”

      她在楼内待的时间最短,看见的也最少。只知道那栋演讲厅里的孽种都被吊死后,一种奇特的纹路出现于建筑中,把里面的孽种烧成了灰烬,随后整个演讲厅就开始下陷,最终进入迷域。

      过程复述起来长,在幻觉却是几秒闪过的事情。被吊死的孽种,让“它”,也就是记忆的主人恐惧,于是恐惧就蔓延到了苏蓉身上,以及一种绝望,所以如果幻觉不被之非打断,苏蓉可能会因为这种情绪的干扰一头撞死在墙上。

      “也许是外界为了掩盖屠杀的事实。所以用特殊方法毁尸灭迹了,连事发地点都扔进了迷域里。”许一零做出了简单的猜测,毕竟这个世界还没有疯狂到连舆论都支持屠杀的地步。苏蓉的幻觉和遇难者遗魄勾勒出的画面在很多方面都一致,两者互为补充,大致能还原些事情的真相。

      当初孽种艾诺格林之所以去谋杀彻斯特的哥哥,留下的理由或者说线索就是关于孽种“大围剿”,而许一零现在在这里发掘的也许就是大围剿的部分,又或许是警部对孽种的大围剿?这样当初灯支线提示的关键词也就有了来源。

      因为艾诺格林这个危险极大的孽种入境,未来警部也绝对会和其再度起冲突,这就是支线未来主要的发展,而现在她尚处于第一阶段,选择阵营的阶段,会不会就是选择孽种或者警部呢。

      这里与孽种息息相关,也就与支线息息相关,所以玩家才会大规模聚集在这里。

      都是为了支线灯来的吗?等等,灯?窗光的来源应该是灯啊?灯在哪里?许一零倏地站起来,靠近已经被打开的窗户,向里面看去,里面有各式各样发霉的生活垃圾,填满了不大的屋子。

      一件家具都没有,除了各样的垃圾就是那只不断发出求救声音的人形绒毛怪物,它居于中央,垫在怪物身子下面的人类头颅新鲜程度各不相同。

      明明如此光亮的屋子,却一个灯泡都没有,光的来源成了谜。

      同时许一零发现怪物的身下没有影子,她在窗外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圈,最后在天花板上发现了类似影子的大片灰色,不仔细看,也许会以为那是陈年的污渍。按照光与影的传遍规律,真正作为光源的“灯”应该在怪物和生活垃圾的下面。

      为了印证这点,许一零找了栈道上掉落的碎石块扔进了屋子,果然在天花板上发现了对应影子的存在。

      “灯”存在,只是他们看不见,但是影子的变化证明了这点。

      与此同时,元玲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在灰手快要察觉许一零的时候,把她拉了回来,“怎么了?”

      “没什么,突然想起来些事情。呼,等咱们先把事情交流完再说。”许一零蹲下,粗略向几人讲述了自己看见的幻觉,并且着重提到了手链的问题,元玲补充了她的看法:“也许记忆的主角就是掌控这片王城的人,对手链的执念变成了这片空间的执念。所以才会让外来者去寻找手链。”

      之非:“她好像很仇视外来者。一点都不好客。”

      许一零:“没错。”

      对于外来者的“考验”根本不可能完成,普通的外来者进来了就不会再走出去,幻觉中揭示了一点,手链已经丢失了,这个地方幻化的只不过是执念,真正的手链不在这里,又何谈找回呢。

      “也许是因为那两个骗了她的人吧。”

      在众人的讨论里,黄若石忽地蹦出来一句,引来了众人疑惑的注视。

      “哦,我忘了讲我的了,就是,这个幻觉他是个插叙你知道吧?你们刚刚说完我才反应过来。”黄若石悻悻的说道。

      荒野,盛大的宴会,血色的夜晚,迷失的灵魂。

      或者详细点?在荒野过节的人们,被屠戮的人们,以及一个留守在荒野的灵魂。

      还有个简单的谎言?

      “把手链的禁制打开,你们就都可以离开。”

      结尾的画面应该再加上背叛的点缀,以及最后的亲人倒在血泊的刹那。

      最后用对于过往的片段封笔,以愧疚或许是愤恨的片段作插叙,为浓郁的悲伤抹上底色。来自往日的一段飘忽的回忆也就到此飘忽的结束。

      “救救我,孩子。”

      声音回荡在黄若石的脑海,他就像做了个不切实际的梦,只能由他自己把碎片拼接完整,他扶着太阳穴,闭着眼努力思索,试图打捞起这短暂幻觉在意识最深处的残余。

      “我之前在想她最后都变成魂儿了怎么能救人,后来发现不对,她救人的时候,手链还在她身上。这是她死亡之前的事情。”

      “如果这个女孩是个孽种的话,她跟这个世界的人类不应该是对立的吗?但……但我觉得她最后应该还是把那两个求救的人救了,所以居住处才会被泄露,引来围剿。所以才会有那种……”黄若石表情略扭曲,看的出来那段回忆让他非常不适,“那种悔恨?”

      元玲:“苏蓉看到的怎么跟你们的连不上?”

      黄若石:“她看见的也许是最后的,最后女孩一直处于一种灵魂的异常状态,她可能旁观了演讲厅的屠戮。所以我是亲历者视角,而苏蓉是旁观者视角。”

      之非:“所以你们口中的这个她是谁?”

      “当然是之前让我们找手链的那个声音的主人。它大概率是这个空间的主导者,但是现在还不知道它跟八音盒是什么关系。”许一零回答了这个问题,毕竟这一方空间是归属八音盒的,金发娃娃就曾说过这是它的盒内空间,“也许只是个附属关系,毕竟,牧羊人也需要头羊的协助不是吗。”

      “那接下来怎么办,说实话,这些东西推断整合出来也没有什么大用处,咱们还是被困在这儿。”黄若石依旧是悲观气氛营造小组,苏蓉依旧稳定发挥:“瞧你这点出息?”

      “停!”元玲做了个手势。

      “出去?这就可就要应用到我刚刚的新发现了。”

      旁边的许一零撸起袖子,眼袋还肿着,语气因为刚刚的原因还带着哭腔。布偶黑龙依旧被她揽着,只是身子上多了不少许一零的眼泪印子。

      出去的方法其实无外乎两种,一种就是把这个盒内世界毁的不成样子,让八音盒迫于无奈把他们放出来,第二种就是就是找到这个盒内世界和外界相连的通道口,从通道口钻回去。

      而许一零选择去探索第二种。

      “看来又要麻烦你了,我亲爱的大黑先生。”她将布偶龙举到窗前,“把上面盖的垃圾烧光,看看下面藏着什么东西。”

      花花绿绿的垃圾早就因为环境的原因被蒙上了层厚厚的污渍,阴森的堆叠在一起,缝隙间散步出点点的尘光,如同一只只飞舞的眼睛。布偶龙也有了种怪异的直觉:也许下面埋藏着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它简单的朝窗户内喷了口烈火,周围的空气因火焰的温度而扭曲,波动模糊的背后,房间的垃圾在高温中化作炽焰的种子,绝美的红色弧光从焰心中跳动而出,生长壮大成如浪的火焰。

      眨眼间,火的浪潮扩散开来,所有肮脏化作晶莹而纯净的火星,围绕在千般变化的绛红中。

      层层叠叠的垃圾化作灰烬飞扬而起,包括那只不断求救的绒毛怪物,而它们的离开,露出了其地面原本的样貌。

      这根本不像是正常的地面,反倒是像房地产模型,不过此时它模拟的并不是某处楼盘,而是这个所谓的王城,甚至于围绕王城围墙的向日葵田地都出现在了模型中。

      属于魇的火焰如同拥有自我意识,向四周靠拢,而将中央模型的部分裸露了出来。

      “向日葵的朝向变了。”元玲清楚的记得,他们来的时候,向日葵并没有朝向王城的方向,许一零属实没有想到地面上还会有这么片模型,“既然向日葵朝向我们进来时候的聚集点,也许它也会指向出去的点。”

      布偶龙控制火焰,用火焰将最近的模型向日葵连线,最终果然都聚焦到了一个点上。

      忽然间,一簇明亮的灯光刺透了火焰。

      随着这个节点的出现,原本在上下方游荡的巨手全部围拢了过来,还没等他们几人反应,巨手便将他们团团围住,手掌连着手掌把他们裹了起来。

      黑暗瞬间降临,而当巨手再度散去,几人早已经没了身影。

      ……

      周围依旧没有摆脱黑暗。

      但是,他们都能够发现,他们所处的地方变化了,不再是那条摇摇欲坠的栈道。

      几个人什么都看不见,只能互相靠在一起。而之非的眼睛倏地亮起来,在黑暗中闪着别样的光芒,清晰的瞳孔波澜不惊。

      不过,一片黑里,就看见一双眼睛还是蛮考验人的受惊吓能力的。

      “我们真的被送出来了吗?是那些巨手?”苏蓉有些好奇,元玲却很确信他们还没有离开这个盒内空间:“不,还没有。”元玲发现她没带灵魂属性的照明设备,此时也只能和几人共同黑灯瞎火的呆在原地。

      黄若石:“喔,什么东西掉了?什么声音??”他刚刚居然听到了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滚动的声音,许一零蹲下盲着摸了摸,在经过十分仔细的检索过程后,她最终淡定的回答:“没关系,一只人的脑袋而已。”

      黄若石:“??”

      之非:“谁的脑袋掉了?要不要捡一下。对了,是不是你之前的脑袋?”之非说完,许一零立马踹了“脑袋”一脚,“应该不是,是我的脑袋的话,我踹完这一脚她就应该开始骂街了。”

      布偶龙似乎很讨厌这黑漆漆的如致盲般的视野,随便喷了口火,没想到这口火竟然把整个天空点燃了!

      布偶龙的火焰似乎烧到了黑暗中的某些东西,导致它们也开始燃烧,就如同灯油般。

      说来也是怪异,黑暗居然陷入了火海中。

      几个人这才看清楚周围的模样。

      这儿如同密闭的盒子,只有数个颜色不一的管道口与这里相连。而脑袋就是从管道口中滚落出来的,而滚到许一零旁边的脑袋正属于曾经挟持了她的那个人。在几个人身侧,从管道口中流滚出的脑袋堆成了小小的山。

      除此之外,这里还有不少残肢断臂,也许身处黑暗比看见这副场景要更友好些。

      明明应该被布偶龙烧成灰的脑袋居然出现在了这里,在火光下瞪着未瞑的眼睛。还有很多被巨手抓走的人的脑袋,很多曾有一面之缘的“外来者”,他们不知道为何来到了这片王城,而现在他们似乎以这种方式留在了王城。

      火焰在密闭的空间内形成一个令人难以直视的火球,就如同太阳,如同所有向日葵应该朝向的太阳那样,只不过现在才迟迟的燃烧起来。

      在人头堆的旁边,还有几具打扮的很是漂亮的尸体,它们带着围巾,被人摆放在墙角边缘,企图摆出岁月静好的模样,只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遮盖住与腐烂相伴的恶臭。

      新鲜的会腐烂,腐烂的却永远腐烂在了这里。

      元玲:“数量和外面的稻草人一致。是几只孽种。”

      “看样子这里的主人很自闭。”许一零走近已经积累的很高的脑袋,在摇摆的火焰下,看清楚了最底层的头颅,这些脑袋们已经渐渐与地面连在一起,慢慢变成地板的部分。

      处于盒子之中的世界,处于围墙之中的王城,处于王城内完全封闭的小小“心脏”。无数的外来者通过与这小小房间相连的“血管”被堆积在她身旁,如同杂质又如同供应这方小小天地的养分,在慢慢沉淀后,又浮于王城外的地面,长成一株株优雅的向日葵,朝向熄灭的太阳,也朝向它们自己。

      “你们来到了这里。”声音并不来自于几个新进来的大活人身上,这是个小女孩的声音。黄若石一听这个声音全身起了层鸡皮疙瘩。“为什么从侧门闯进我的王城?我提醒过你们,所以现在我要杀了你们。”

      所有人扭头,包括那些脑袋。

      几乎是声音结束的瞬间,几个管道中就开始呼呼冒起血水。

      黄若石:“我靠,有话好好说!”

      在这个不算大但是绝对邪门的空间中,苏蓉感到了浑身不自在,和黄若石共同退到了元玲后面,眼睛不停的盯着四周,尤其是那些不断冒血水的管道。血水汩汩长流,似乎不急于一下把他们全淹死。

      之非的眼睛在略暗淡的环境下依旧闪着他独特的光,“这里根本没有正门,为什么不能走侧门?”

      “你们的到来就是错误!”随着声音的语气开始激烈,血水的流动速度也猛地加快了起来,径直没过了他们脚腕。

      哦,对哦,怪不得不给他们大门让他们光明正大的进,但是这并没有让之非有什么恍然大悟的感觉,他只是觉得这个声音的主人像是个智障:

      “那你怎么不直接跟我们说让我们别进来?你又不是不会说话。”

      众人:“……”

      “之非,也许有些时候,它们就是喜欢拐弯抹角,然后让自己的行为看上去更符合规则,虽然很是脑残。但也不能怪它们,毕竟你也看见了,它们确实‘脑残’。”许一零耸肩,而旁边的苏蓉绷不住了,她开口:“喂!想想办法想想办法想想办法,我们快要淹死了啊!你们怎么还有心情聊闲天的?这里没法调痛觉,那可是实打实的要被淹啊!”

      感受到血水的激增,黄若石的喉结艰难的动了动,“虽然她经常不说人话,但是我现在觉得她很对。”

      “我们是被藤蔓带进来的,也许也应该找到藤蔓才能出去,发现没有,我们的影子都违背规律指向一个方向,这是不正常的,在某个血水或者残肢的下面,应该会有出去的办法。但是相比之下,我觉得打一架出去的会更迅速些。”

      海蓝色的玻璃球挂饰出现在许一零的手上,并且化作一把长刀。上次使用遇难者遗魄的这种形态时,她还是个打新手教程的菜鸟,现在,她已经进化成了只大菜鸟!

      元玲:“你打算怎么办?”

      许一零:“当然把旁边那几孽种具尸体剁……”她边说边往那几只衣服很新但是早已腐烂的孽种身边走,只是话还没说完,她面前的血水忽地开始冒泡,里面居然钻出来只红衣小女孩!

      虽说是小女孩的形状,但已经面目全非了,穿着红色的衣服,脸上没有眼睛,只有许多张嘴,带着条变异的长尾。

      它挥着变异的爪子就要攻击许一零,元玲的绳索先一步甩出去将它绑的严严实实,甚至都没有用许一零动手。“这道具等阶这么高?”苏蓉都惊讶了,左右张望起来,“血水停了?”

      “你们卑鄙又无耻……你们这群人类活该会被杀死插在荒野上!”被绳索套住的“小女孩”竟然怎么都无法把元玲的绳索挣脱开,剧烈的挣扎反而让绳索越套越紧。

      “怎么?曾经有人把你的族人当作稻草人插在了荒野上?所以你就想把我们也插在那看着他们?这可不是好的代客之道哦。”许一零举起遗魄化做的刀,拦住了想冲过去给变异“女孩儿”两脚的黄若石。

      遗魄的海蓝色光芒将变异女孩的面容照亮,却照出了另一副模样,一个正常女孩的模样,“你们长得也和人类差不多吧,甚至基本一样,何必把两者分的太清楚呢?”

      黄若石很是不满,他似乎想立即解决这个女孩儿然后逃出去,“只是长得差不多,我看过01382的资料,他们和人都有生殖隔离的。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分清?其实黄若石的话也代表了01382本土大多数居民的看法。

      “哈哈哈哈!”

      “女孩儿”几张嘴发出刺耳的笑声,似乎是在嘲笑黄若石,又或者是这里的每一个人。封闭的空间不断回荡这刺耳的鸣笑声。其中一张嘴还发出着老人的声音,地上的红衣老人也只不过是女孩的化身。

      “你知道大围剿吗?都是谁在围剿你们?”许一零望着这个被束缚的还可以称得上是小女孩的特殊存在。如果她想要了解一些过去,问一个经历者是再好不过的事情。虽然不免受到主观因素的影响,但是总比什么都不知道强。

      被捆住的女孩开口:“我知道呀,我还知道你们是怎么宣传的,携带病毒,野兽,无知,丑陋,不如大家一起死掉,这样——”

      显然女孩儿只回答了她知道的问题,却没有说明具体是谁在围剿他们,而是简单的把许一零他们也划进了敌对范围。似乎在这个女孩眼里,种族已经成了阵营般的存在。

      “那你认识艾诺格林吗?”许一零又问。

      “我认识!”

      闻言许一零诧异的抬头,因为这句话不是女孩说的,是之非说的。女孩并没有说什么,在她说出艾诺格林这个名字后就闭嘴了。她内心巨震,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有完全意料之外的收获:

      “之非你先等等,我有点反应不过来。”

      也就是说,之非认识艾诺格林,艾诺格林是支线的主要人物,孽种鳞片刷了之非的好感度,但二者的关系最终又回到了艾诺格林的线上,只是许一零并不知晓这之间有什么联系或说缘由。

      开端像是无数条树杈,最后又汇聚向必然的主干。

      之非明亮的瞳孔被眼眸的轮廓勾勒约束,他年轻的面容上露出灿烂的笑容,也许这才是黑暗中的太阳,耀眼可见但是背后又有太多未知,“你来这儿是想问艾诺格林的事情?我知道她啊,她最近是在内陆。”

      “我现在有挺多问题,但我感觉一个你都不会喜欢。”许一零摇摇头,之非则蹲在了变异的孽种女孩面前,“艾诺格林就是来复仇的,她就是只孽种,我也是,然后我们恰好认识,很简单很好理解。”

      “你是孽……卧槽!”苏蓉话说一半就自己打断了自己,不断给黄若石和元玲使用眼神交流,但是元玲无视了她的惊讶,显然苏蓉是把之非当成玩家了,毕竟这个破地方不显示玩家面板。至于黄若石,则和苏蓉互相震惊的有来有回,也不愧是最佳搭档。

      “我对艾诺格林没有敌意。我只是想了解下。”许一零斟酌半晌,选择表明自己的立场。而狮心三人组静静站在后方当听众,面目表情各不相同。之非歪头:“为什么你这么说?”

      “你应该,挺关心孽种的处境的对吧?”之非毕竟是孽种,许一零要考虑之非的立场,来决定接下来的行动。但是面对这个同样是孽种的女孩,之非的表现又很是奇怪,从头到尾都很,出乎意料的淡然世外。

      “我不关心。”正蹲着的之非疑惑的转头,看向许一零,“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来玩的。”

      许一零:“……”

      苏蓉:“六啊兄弟。我要有你一半的心大我现在都能给黄若石几巴掌让他好好反思一下之前的破事儿。”

      黄若石:“你真nm有病是不是?”

      元玲:“你是人类就会关心整个人类的命运吗?”

      这句话倒是让几人不约而同的安静下来。

      “原来我们还有这么个混蛋的同类。”女孩儿不善的开口,“也许相比那群断了脑袋的垃圾,你看起来更可恨些,更应该被钉在耻辱柱上!”

      “我只关心伊回来了没有。还有那坨大黑团子。还有我们的保姆。”之非起身伸了个懒腰,似乎完全对义正言辞的控诉免疫。

      “而且,你都已经死了,只不过不太彻底。你应该认识艾诺格林?她貌似就在附近,被你们快要消散的诅咒吸引来,来找你们的遗骸。以及一些过去。在你们故乡,被诅咒的灵魂终将归于金月,所以你才能死后在原处徘徊。不过终究是残缺的,你真正的意识已经死了。”

      虚假的复生者与魂皮尸衣,红衣代表的并不是曾经血染荒野女孩儿,而是地下的八音盒娃娃,红衣包裹下的女孩,也只是具有活性的尸体,哪怕它看上去像是她。它现在只是个拥有强大的仇恨与怨念的屠杀工具,帮助八音盒控制这里掌握这里,帮助八音盒将“外来者”同化成八音盒的部分。

      “不!!我没有,我已经建好了王城,大家都可以平安的住在这里!而你只是个悲哀的叛徒……”

      没人会再受伤害,不会再有分别,这里可以成为大家的第二个故乡,永远永远与外界的危险隔离,用一层层厚厚的围墙。叛徒会被赶走,敌人会被割掉脑袋。

      而之非口中金月的,诅咒?这个女孩的躯壳里已经没有这份记忆,只剩下顽强又无用的本能情绪。

      许一零:“金月?”久违的记忆开始复苏,并试图揪起许一零警觉的神经。

      布偶龙:“阿莱门蒂娜。罪神之一。也是我当初死机地方的主人。这里的孽种是祭坛那儿的本土居民,早该猜到的。”进入01384世界后,魇对当地是有所了解的,只是魇并不知晓01384的居民如何跨越世界的距离来到这里。经过提醒,许一零这才记起了初入时镜时那座诡异祭坛。

      “原来那群人提到的罪神是金月?孽种是另一个世界的原住民?”虽然早在世界背景描述时,她就注意到了这方面的问题,但后续她并没有多想。“这么说我岂不是还看见过这位罪神。”

      也就是那个金色的大眼珠子。

      “很遗憾,虽然你的王城建的不错。”许一零走到了被束缚的女孩儿身旁。

      黄若石在原地站的愈发无聊,他想不明白之非的话是什么意思,于是干脆不想了:“接下来怎么出去?要挟它?它什么都没了还能让我们要挟吗。”

      “那几具尸体应该能利用,喂,小孩你打算怎么弄?”苏蓉问向许一零,却只见许一零提起遗魄的长刀就把女孩儿身首分离!

      苏蓉:“草?”

      几人从藤蔓裹成的球里钻出来,原本裹挟着他们的藤蔓已经枯萎干皱,不知道从何处迎来的微风吹拂过其他下垂的枝条,翠绿掠过高树之下的、上下对称的城镇光景。

      亦荣亦枯的景色绵延千里,在这片未知的小镇保持着它安详的表象,恰如那片尸身上的薄衣,没人了解它的深处存在着什么,只能够徒劳的感叹这片浮华无根的美,然后漠然让所有无用的触动埋在心底。

      苏蓉和黄若石因为身体已经损坏,现在意识已经回到了玩家的子巢,综合各种原因都暂且不会再来这个世界。布偶龙为许一零扒开了藤蔓,两人共同探头,发现这巨树至少有十几层楼的高度。

      “我带你下去。”布偶龙扇扇翅膀向前却又被许一零拦下,魇回首却见许一零灿烂的望着另一个方向,那是元玲的方向,她冲着另一边属于元玲的干枯藤蔓球喊道:“你打算怎么下去,大姐姐。”魇发现他永远弄不清楚许一零的脑回路是什么,只是幽幽的说了句:“你怎么这么喜欢她?”

      “不知道,可能是一见钟情?”

      但殊不知这句话让布偶龙陷入了诡异的沉思中。

      闻声元玲的身子一弓,径直跨越数米跳到了她身边,藤蔓摇晃很是努力的吊着两个人一个布偶,她低头看着这个水灵灵的小女孩儿,“怎么?”

      “你们,是同性恋?”沉思了许久,没想到是布偶龙艰难的开了口。这句话是两个人都能听到的,以至于氛围场面一度有些尴尬,还好许一零脸皮厚,“哈?我怎么不知道!等等,你可别误会我,我很正常的。这是对美女的欣赏懂不懂。”

      “……”

      魇显然,一丁点都不懂。

      元玲:“我是双性恋,女孩子不是不可以。”她倒是对布偶龙会开口这件事见怪不怪,甚至很认真的纠正了布偶龙的认知。

      “阿?”不过这回轮到许一零大受震撼的望向了元玲了。而后者似乎看出了些什么,指间轻盈的捏过了把她呆滞的脸,“你好像还没接触过这些。倒是皮实,就是骨子里太单纯。”

      她单纯……呵呵。魇默默把头撇到了一边去,不想掺和这个完全无解的话题。

      “你们在聊什么?”就在他们打趣的时候,之非也好奇的跳了过来,毕竟这看起来很远的距离对这只银色孽种来说简直小菜一碟,只不过这下子藤蔓却开始绷不住,之非一跳过来,晃了几下就嚓的断裂开,伴着许一零的惊呼,几人立马开始以直线加速度坠落!

      幸亏布偶龙迅速飞出去把藤蔓编程成的笼子提了起来,它没有用空间或是其他方面的能力,也算是深得许一零的渲染开始走上了节能路线。另一方面也是考虑了元玲这个玩家在场,为了防止她通过能力联想到什么。

      很快,藤蔓球就被布偶龙扔到了地面上。它自己则远远的飞在上口,还是许一零不要面子的哄了半天才愿意下来,不过不愿意让许一零抱了。

      “看下面。喔。”之非凑在巨树的脚下,望向围绕巨树塌陷的一片圆环状地面,没想到地面之下,居然是天空,无尽的高空,与白云蓝天共同组成的海洋,遥远的光深陷于云层,光点散漫,但也于此新生,化作别样的浅淡色彩。

      风就是从这缝隙中流露而出的,自下而上,慢慢洗礼着迷域早已经失去新鲜感的地界。许一零好奇的走过已经摇摇欲坠的地面,站在之非旁边。而元玲则在旁边用系统联系黄若石和苏蓉,确定他们的状况并交流些信息,对于旁边裂隙的关注倒是居于次位。

      “下面是什么?”许一零看不到壮观云层下的状况。

      “城市。就是,城市,这迷域浮在本土世界的云上?”魇似乎能感知到下面空间的情况,哪怕相隔的距离如此夸张。他也暂且忘却了刚刚的插曲,飞到塌陷处的边缘向下眺望。

      “那上面是哪?”

      许一零和之非共同抬头,与巨树对应的枯树周围也有一圈塌陷,更为诡谲的是,在他们头顶与“圆环”对应的,仍然是片天空,只不过对面的说是夜空更恰当,冰蓝色的云朵飘荡在若明若昧的空中,居然还有很多庞大的影子掠过枯树下的云层。如果他们脚下的是现实的蓝天,那他们头顶的“夜空”又是属于哪呢?

      “迷途。”

      布偶龙感应到了熟悉的结构。“上面的天空属于迷途。”

      “那这里岂不是现实和迷途的连接点?迷途和现实究竟是个什么结构。头顶头?”许一零顿时觉得有意思了起来,“那下面要是有火箭之类的东西,岂不是直接飞到了迷途里。”

      之非仰望着头顶那片夜云,这么活泼的他居然安静了下来,似乎在思考什么东西,他拿起手机,却发现了几条来自宛安的消息,然后默默拿起手机拍了张照片。“你有联系方式吗?我一会儿就要走了。”

      “不再挖几个洞?”许一零笑着看向之非,但之非却摇摇头,很遗憾许一零还没来及去买这个世界的主要通讯工具,只能把之非的号码记了下来。“那,你什么时候来我家玩?”

      “等我回去处理些事情,很快会再见的。”、

      “好。”之非应声,变回了最初银色孽种的原型,银色的怪物就这么背着他的“小”书包奔跑着离开,只留下背影。

      “系统提示,您受到一条来id:元玲的好友请求。”许久没有听见的声音出现,许一零不免被吓了一跳,在和之非告别后,她竟然发现元玲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悄悄回到了中界,只留下这么条好友信息。

      在好友界面探索一番后,许一零发现这个好友似乎什么用处都没有,既不能聊天也不能干点别的事情,似乎只会显示个好友位置,而根据显示的位置看,元玲确实是回到了中界。

      许一零并不知道元玲这次来01382的任务算不算是失败,也不知道失败会有什么后果,只能默默祝她好运。她看向布偶龙:

      “好了,接下来就到了我们的时间咯。”

      巨树屹立在对称的迷域中央,许一零抱着布偶龙,围绕着粗壮的树干行走。

      这树木叶子的纹理,与八音盒上的纹路一致,划破书皮,还会流出如鲜血般的红漆,这树或许和八音盒是一体的。

      被八音盒吞噬的过路灵魂会被安排到盒子里,通过一个最强大的灵魂作为中枢,来完成对灵魂的分裂,也就是头和身躯的分离。

      树内部的意识空间,是最强大灵魂的具现化,就像一群羊中的领头羊会决定羊群的走向,这里波动最强最完整的灵魂也决定了盒中灵魂的样貌

      被分离的灵魂们会被安置在不同的地方,一部分组成了油漆,一部分被放进棺材里的死尸中让死尸死而复生,成了萨拉那样的失忆者。

      这里灵魂分为两部分,一个是头颅,一个是身躯,没有人首控制的部分会慢慢的以迷域作为“首”,也就是彻底与迷域融合。

      这部分与迷域融合,被迷域操控的,就是油漆,油漆与尸体结合形成了那群拿着屠刀,衣着华丽的活死人。

      被安排进八音盒偷挖来的棺材里的那群人,就像是八音盒的玩偶,等到完全融合他们又可能成为这片迷域扩张与生长的养料。

      而人首代表的灵魂会控制蓝色区域产出的身体,人首会和尸体被编织成衣服,而衣服的颜色化为油漆,滴在相应身体的周围。

      这部分的人偶有记忆,并且已经受到了扭曲,它们拼命只为了和它们的另一部分合在一起然后离开。但是这部分人偶潜意识也受八音盒控制,担当护卫的角色,只有利用它们,八音盒才能小程度改变空间。

      通过之前许一零的经历来看,平时只有在八音盒力量涨到最高也就是烟花绽放时,这群人偶才能出来。而平时八音盒娃娃往往都躲在盒子里睡觉休息。

      绕着巨树,许一零总结起这次迷域之行,很快,她发现了别样的东西。

      巨树背面有个树洞。

      里面生满了外界那种花丛,在花丛中,又镶嵌着和之前一模一样的数张寻物启事。而在启示纸张中包裹着的,是颗头颅。

      无数的血丝将头颅和树与花丛连接在一起,如吊灯般悬挂在上方,头颅无神的眼睛俯瞰着许一零和魇,头颅的脸与先前那只孽种小女孩的脸完全相同。

      一张寻物启示飘落在许一零身前。

      ‘寻找丢失的囊袋。’

      画的是那个出现在方下镇地底实验室幻象中的囊袋,当初的实验室幻象中,除了那具残缺不全的尸体,最惹眼的就是它。

      很快,被束缚住的头颅开口了。

      “囊袋里面装的是我们故乡的东西。”

      “因为我救了人,所以敌人找到了我们的家。我们要交给你的囊袋丢了,也没有撑到你回来。”

      这话不像是对许一零说的……许一零回头,她身后几百米的地方,出现了一只孽种——是曾击杀了彻斯特哥哥也就是艾尔肯尼的家伙,艾诺格林。

      她仍然披着长袍,身后附着一条修长的棕尾,伫立在铺满道路的花丛中,凝视着树洞中的头颅。

      “帮我找回手链吧。帮我找回妈妈。手链里是妈妈的灵魂。它被人抢走了。”

      “好吗?”

      头颅继续说着。

      不过说话的对象是来到这里的艾诺格林。

      但艾诺格林却把注意力放在了抱着布偶的许一零身上。她的直觉在提醒她,许一零不是迷域本土的可怜人,而是来自外界。

      “你是谁?”

      “你相信光吗?”

      许一零抱着布偶龙潇洒转身,“我,不,我们来自光的国度。”

      “疯子。”

      “我就知道。”

      巨树周围的环形缺口处,下面就是无尽的高空,云城如海,交叠涌动。许一零吐槽一句后,小腿一蹬,抱着布偶龙跳下去了。

      “许一零——!!!”

      很快艾诺格林就听见了不知道属于谁的嘶吼,她快步走到环形缺口向下看去,顿时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

      她也是第一次知道,迷域下面,是属于01382的天空。抱着布偶跳下去的小女孩儿已经不见踪影,只能看见她在云层中砸出的不大不小的坑洞。

      许一零?是谁的名字?这个女孩儿?那刚刚叫‘许一零’的又是谁?风从缺口处向上吹拂,艾诺格林的长发凌乱的向后散去。

      宽宏的云层。

      机械组成的黑龙从云海中探出了头部和脖颈,金属在白云簇拥下散发着别样的光泽,同样明亮的天空下,块状的云朵流光溢彩,粼粼闪烁。

      一个小小的身影被黑龙顶在头顶。

      许一零。

      她趴在黑龙脑门上,外套与衣袖被风组成的洪流带起。再往上,就是迷域的环形缺口,透过缺口,可以依稀看见迷域内,那片倒立城镇与古树的景象。

      抬头,就是冰蓝与深红相间的路灯,旺盛的花丛,上下对立的荒凉城镇,诡异的人偶。

      还有艾诺格林若隐若现的身型。

      “艾诺格林吗。”

      许一零呢喃,但很快不再在乎,趴伏在黑龙脑袋上,手抚摸起黑龙这极为漂亮的金属表面。

      “你最好给我个解释。”黑龙不忿,他现在就想把许一零扔下去,让她自取灭亡。

      “什么?什么解释?对不起,我不该当着你的面调戏小姐姐的,我色欲熏心,我该打,但是你不能对一个战五渣使用暴力。”

      “……”

      黑龙朝半空中吐了口火焰,似乎是有点生气,但不知道为什么,很快又释怀了。它整个躯体从云层中一飞而起,流云破散,在黑龙周围划出一道漂亮的尾线。

      机械组成的巨龙在这片属于云与天空的小世界翱翔,将平静云层掀起了千层波浪。

      “你是不是很久没这么飞过了?爽吧?”

      许一零小心翼翼的趴伏在黑龙脑袋上,生怕被甩下来然后二进棺。对于这只小叛军,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自由的飞翔也成了种奢望。

      来自别的世界的叛军,要考虑这个大世界本土的情况,不能惊扰本土的居民,还要考虑会不会被玩家察觉或者发现,或者还有没有足够的储备支持他像这般一样翱翔于天空。

      或者问自己,这样飞一次值么,为什么。

      可是哪有这么多为什么。

      现在。

      周围的景象是如此单一,单一的浩瀚无垠,却让人感受到了别样的自由,在迷域那纷繁奢美的枯萎皮囊下,还有这样磅礴却朴素的生机。

      能自由飞翔的才算是生命。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84章 第 18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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