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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试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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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行了。”
台上的女演员，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控制不住地流着眼泪，一出门就瘫软在地。
表演开始不到1分钟就被叫停，这意味着《三月》这部电影，她是彻底没戏了。
1年时间，五轮筛选，成为了百分之一，才得到了今天现场试戏的机会，却被这样草率地宣告了结局。
“场务，叫下一个演员进来试镜。”
导演林正呈在名单上打了一个叉，语气已经很不耐烦了。
选角不顺，现场气氛也一片低沉。
“各位老师，大家下午好，我是90号艺人，怀夏。我毕业于南方戏剧学院，有7年影视作品表演的经验。很荣幸能有这个机会，来到《三月》电影的试戏现场，烦请各位老师多多指教。”
自我介绍简单干脆，咬字清晰，清脆悦耳，字正腔圆。
本来还在翻阅资料的林正呈，闻言抬起头来，他眉头一挑，这艺人倒是有点意思。
之前来试镜的演员，不是打扮得华丽装饰，就是一身品牌礼服。
只有眼前这个怀夏，扎着清爽的高马尾，身穿白色衬衫，搭配深蓝色百褶裙，女高中生的标配。
林正呈上下打量一番，长相精致漂亮，气质也清纯干净，外表形象倒是十分接近。
更为凑巧的是这身打扮，和编剧当初选中定妆的那套倒是极为相似。
就是不知道演技怎么样？
林正呈心里一下子有了几分期待。
做完自我介绍的怀夏，快速打量了下评委席，台下一共有5个人。
正对着舞台中央的是《三月》这部电影的导演林正呈，长相威严，表情严肃，眉宇间一个明显的“川”字，他应该经常皱眉。
他左手边的女士应该是编剧三清，利落的短发，圆脸，看不出情绪，倒是出乎意料的年轻，一点也看不出来是快50的人。
右边是制片人阿角，圆圆的脸上带着三分笑意，再加上他胖胖的身材，整个人显得十分亲和。
林正呈、三清、阿角，人称“正三角”。国内影视行业很多有名的标杆作品，就是出自他们之手。距离他们三人上一次影坛合体，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年。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次电影《三月》主创名单一宣布，就备受瞩目，还没开机就被媒体预言为“近十年内最佳的华语电影片”。
三清左手边坐着的，则是壹华娱乐公司的老板，严呈，混迹于各大娱乐头版，是出了门的花花公子。
最里面的座位上，好像还有一个人。
但那位置太靠里，灯光很暗，看不清楚面容，只根据轮廓坐姿，依稀辨别得出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也不知道是什么人。
就在这时，导演开口了:“怀夏是吧，你拿到的剧本是哪个？”
怀夏回道:“林老师，是9号剧本。”
进入终选面试后，参选演员需要从0-9中抽取一个号码。
每个号码会对应一个剧本，试戏前一周，剧组会根据演员所抽号码，将对应剧本发送至演员邮箱。
演员有一周的时间熟悉剧本和设计表演细节，在试戏现场，只能表演自己抽到的剧本。
这10个场景文本，虽然都是编剧阿角从真实剧本中节选改编的，但难易程度各不相同。
9号，是剧组内部公认最难的那个。
抽到9号的人不少，但结果都不尽人意。
导演林正呈的兴趣更加浓厚起来，切入正题：
“那直接开始吧，场务配合念下台词。”
“好的，林老师。”
怀夏低头酝酿片刻，再抬起头来，表情已和之前完全不同，声线也变了，清甜软绵，仿佛换了一个人。
这小姑娘，可以啊，一秒入戏。
导演林正呈原本散漫地靠在座椅后背上，看到这时台上的表演，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
[妈妈，明天的晚宴，我可以不参加嘛？]
[小月，说什么傻话？你可是主角，这是你张叔叔专门为你办的十六岁生日宴会。]
[妈妈，我……]
[怎么都在这里站着？在说什么呢？]
[小月说..]
[妈妈，我想去睡觉了。]
[明月，明天要穿的礼服，我刚放在你的房间里了，记得看看喜不喜欢？]
[晚安。]
***
随着怀夏表演深入，不仅是导演林正呈，就连编辑三清的表情也凝重起来。
很多演员一看到明月的背景人物介绍，外表、戏路都会往富家小姐这方面靠近，有的演员饰演的是骄纵跋扈的富家小姐，有的演员饰演的是傻白甜大小姐……
只有怀夏，她的表演中，则突出了明月的复杂性，和被迫寄人篱下的压抑感。
面对母亲，她亲近但不亲热，乖巧听话。
面对继父，无意识握紧手臂的防御动作和微微颤动的眼帘，都表露出了她在压抑克制自己的恐惧反感。
这才是真正的明月！
林正呈眼神中，流露出了对台上演员表演方向的肯定。
***
[这孩子，怎么就走了，难为你还特地准备了礼服，也不说一声谢谢。]
***
表演结束。
“怀夏是吧？说说看你是怎么理解明月这个人物的？”
导演林正呈忍不住开口发问了，如果说外表打扮可以碰巧，这表演总不可能是误打误撞演对了吧？
演员对于剧本的理解，不一定能契合导演、编剧的初衷，关于人物看法的回答，往往是有一定风险的。
怀夏犹豫了片刻，还是简短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我觉得，明月是一个很可怜的女生，看似生活富足，实则被关在阴暗的牢笼里。”
编辑三清顿时被勾起了兴致，追问道:“可怜？明月是一个富家大小姐，被千娇万宠，你为什么会觉得她可怜呢？”
毕竟，在每个演员拿到的剧本里，都有写明虽然明月从小失去了父亲，但是母亲再嫁富商张殷，在家里备受宠爱，物质从不短缺。
怀夏仅思索片刻，便说出了原因：
“因为她的继父张殷是一个禽兽，经常侵犯她。她的母亲是个傻白甜，对一切毫不知情。一个不到十六岁的女孩，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应该十分痛苦。
她的继父在晚上可以随意进出她的房间，甚至为她准备礼服。一个成年男人是怎么准确知晓处在发育期的女孩的身材尺寸呢？这说明侵犯持续时间不短了。
当着自己妻子的面都毫不避讳，这说明，要么妻子知情纵容，要么她神经大条，而母亲的反应看起来是不知情。
最后，比起所谓的富家大小姐，我想明月更向往普通女孩的生活，而这，也是明月悲剧开始的原因，纯洁比一切都更吸引罪犯。”
还真让她给说对了！
导演林正呈和编辑三清对视了一眼，两人眼里都是惊讶。
林正呈心想：这演员用没用心，从表演上，还真能一眼就看得出来。
仅根据短短的片段剧本，居然将人设还原了个八九不离十！甚至连这么微小的细节都有注意到！
如果不是因为真实剧本只有主创团队看过，他们都会怀疑，这个叫怀夏的演员，是不是从哪里拿到了完整剧本。
“你先出去吧，不要走远，在外面等等，我们讨论下。”
***
怀夏刚走到门外，就围上来好几个试镜演员。
她们争先恐后地询问，导演问了什么问题，怎么演的。
怀夏并不藏私，将面试时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当听到怀夏对人物的理解时，几个演员虽未说话，但表情明显是不太赞同。
听到和自己的想法如此不一致，再看看怀夏稍显穷酸的穿着，那几个演员觉得她没有见识，一下子失去了兴致，怏怏地离开了。
***
面试现场，几位面试官还在讨论中。
“不如，给刚刚的演员，加个戏看看吧，拍邢老四来访那一幕。”
编剧三清翻了翻手头的文件，正巧看到了这幕剧本，于是跟老搭档提了个建议，露出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他既是有心给怀夏机会，同样也是存心考验。
这一幕是整个故事的转折点，在此之后明月迎来了成长的巨变。
这是三清最早改编好的片段剧本，但因为这一幕场景复杂，演员情绪需几经转换，对这个年龄段的演员是不小挑战。所以，综合考虑后，还是从考核的十个场景中删去了。
不得不说，这个提议林正呈也颇为心动：
“我觉得这场可以，这一幕比9号有挑战性，也更能看得出演员的水平。”
到底是误打误撞，还是确有能力，试试就知道了。
***
“怀夏，进来下。”
门口候场的演员们见怀夏又被场务叫了进去，几个机敏的，略一回想刚才的对话，瞬间就意识到了。
自这之后，面试的演员们，又从清一色的富家小姐装扮，换成了清丽的学生装，也是让面试官们哭笑不得。
***
拿到了第一次加戏的怀夏，此刻正仔细阅读着剧本。
这次场景里的核心人物是邢老四，他推动了整个故事情节发展。邢老四这个人年轻时是混□□的，和张殷关系很铁。
张殷最近的生意出了问题，邢老四这次正是带着“路子”拜访的。这路子正和明月有关。上次明月的生日宴会颇为隆重，来了不少商界的老板，这里面，就有人能帮到张殷，条件也很显而易见，就是明月。
而恰巧的是，此刻的明月，就在窗外，目睹了这场肮脏的交易。
这场戏，没有一句台词。
评委们想看的重点，是明月在目睹这场肮脏交易时，前、中、后三个阶段的情绪变化。
想明白了这点，怀夏很快就代入了明月视角。
“老师们，我准备好了。”
***
[明月轻轻迈着步子，停在窗户下，偷听着书房传来的声音。
这时的她，因为怕被发现，所以十分紧张，连呼吸都不敢用力。邢老三刚开始只是和张殷叙旧，明月听着，人慢慢放松了下来。
话题一转，他突然谈起了生意的门路，说起了明月。明月心里一惊，眼睛里有害怕，有强忍的泪水，还有一些希望，她想，张殷应该不会同意吧。
但，张殷沉默了。
明月眼中的希望渐渐变少，在张殷答应那刻，明月的泪水落下来，眼里最后的光芒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麻木，是黑色，紧接着，是逐渐升起的仇恨……在被无尽的黑色淹没后，明月最终选择拥抱黑暗。]
***
这演员，情绪表现未免太精准了。
看到舞台上怀夏的表演，导演林正呈心里只有这句评价。
每个情绪都恰到好处，不夸张也不含蓄，但站在那里，就让人觉得这是活生生的明月本人，是她会做出的反应。
编剧三清眼里满是赞赏，如果说上一场戏的惊艳是源于提前准备，这场临时加戏，是完完全全体现了演员扎实的基本功。
年龄虽小，倒很从容，领悟力强、演技也成熟，这个叫怀夏的演员确实不错。
“演得不错。”
导演林正呈忍不住夸奖起怀夏，他长相威严，露出慈祥的笑容时，显得有些违和。
包括怀夏在内，在场的人都以为，试戏要到此结束了。
谁知，林正呈又从桌上的文件里抽出了一份，给了怀夏，接着说道：
“那再试试这场吧。”
两次加戏！这导演得多满意怀夏啊！
一旁的场务都惊呆了。
这么多试戏的演员里，这可是头一遭。看来，要是不出意外，主演可就是怀夏了。
怀夏翻开剧本，是和名为“秋水”的男生的校园感情戏。
秋水是明月的同班同学，温柔体贴的少年、压抑无助的少女，两人又恰好相遇在最好的年纪，久而久之，两人便互生情愫。
剧本里这一幕，正是两人之间相处的日常。
之前有资深影迷解析过林正呈电影，在他的电影里，对这种少年少女的恋爱画面，刻画得很是唯美心动。由此可见，林正呈十分重视这种初恋戏份。
“等等……”
就在怀夏熟悉剧本的时候，林正呈突然又开口了。
倒不是反悔，只是他看着舞台，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和谐，之前没注意，这对戏的场务长得也太普通了吧，和剧本无半点相似，哪有让人一见钟情的能力？
林正呈环视了下现场，发现周围不是老白菜帮子就是老白菜帮子，这搭起戏来得多难看！
好在，万绿丛中两点白，林正呈心生一个念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