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龙雷雨》克劳德伊斯特

126、第126章 实验体5号

　　在灼热的“死亡之海”沙漠，阳光晒出升腾的热气。远远看去，几个人影在热气中晃动。一共五个晃动的黑影，排成一排，在沙漠中慢行。

　　中间的那个黑影特别高大，走近之后可以看出他极为粗壮的臂膀，锋锐如刀的指甲。他的身上不知是盔甲还是皮肤，看起来像穿山甲的鳞片。他的头上有一对尖锐的长角，大大的眼睛好像猫头鹰一般。认得这张脸的人都知道，他是大名鼎鼎的5号——暗世界的元老之一。

　　5号的全名叫作“植入式异体培养突变战士实验体5号”。他更被人所熟知的名字叫做“嗜血变种人”。

　　5号还有个让他讨厌的名字“人造变种人5号”。还好，这么称呼过他的人都死了，死得很惨。他们一边痛苦的拖着自己流出的内脏四处奔跑，一边被熊熊大火吞噬。

　　那一天，莱昂纳威实验室在大火中化为了灰烬。5号每次想起那天的大火都会微微一笑，好像在回味最精彩的故事。

　　莱昂纳威实验室是5号出生的地方，但是那里的人都是恶魔。他们存在的目的就是折磨他，进行所谓的“极限测试”。

　　这些测试五花八门，有的还可以忍受，比如用带电的鞭子逼迫他迅速奔跑；有的就很可怕，比如在他身上打洞，火烧，酸蚀，然后观察他的反应以及恢复速度。

　　他被强制憋气、挨饿、从高处摔落、连续负重行走十几天。没有任何测试是可以轻松完成的，因为那样就测不到极限了。

　　5号在莱昂纳威的每一天都是折磨。他有个可怜的同胞4号，和他一样，每天被抽血，提取组织样本，以及测试极限。不过遗憾的是4号好像没有智力，或者说智力相当于虫子，没法和5号交流。

　　实验室的人对待5号就和对待没有智力的4号是一样的，从来没有把他当作智慧生物，更不要说当作人来看。他们可能忘了，5号有一个和他们一样的人类大脑。这个大脑是单独培育的，本来并不属于这个怪物一般的身体，是后来被植入进去的。

　　拥有人类大脑的5号被教授了多种语言，数学，甚至绘画。然而这些不过是在测试他的大脑是否能正常工作，是否能理解复杂指令，并自行完成任务；并不是为了教育他成长。

　　5号曾经试图和那些实验人员交流，表达自己的感受，祈求他们的怜悯，希望被有尊严地对待。然而他每次说什么，对方只是会机械地记录。他的每一句话都不过是今后的研究资料而已。他依然只是个人造变种人，一个实验体，和那只虫子一般的4号没有区别。

　　5号很愤怒，他开始反抗。然而他得到的结果，除了残酷的惩罚之外，还有更多的测试。他后来停止了反抗。因为他无意中听到，实验室对他的情绪控制能力不太满意，在着手研发下一代实验体了。

　　是的，因为他愚蠢的反抗，他很快要被取代了。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他没见过4号之前的实验体。应该是有1、2、3号的吧……他们都因为某些缺陷被取代了吧……

　　“我应该是来取代智力低下的4号的。他不知还能活多久。我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虽然痛苦，5号也有求生欲。他不想死。他害怕未来的6号。

　　两年后，6号还是出现了，以5号从未想过的形态。这个6号是个英俊的男性人类。他的外表和普通的人类没有区别，只有战斗的时候身体会变化。变身成为战斗形态后，6号除了拥有强劲的肌肉和鳞甲，他还能放电以及喷射毒烟。

　　最重要的是，6号的大脑不是植入的，而是原生的。他的大脑虽然比人类的小，但是有4个之多，总容量超过人类。从对战实验的资料来看，纯粹的战斗力从4号到6号递减。

　　但是由于智力的影响，环境越复杂，6号的能力越强。实验室得出的结论是由6号带领4号执行复杂任务效果最好。5号的定位尴尬，被定义为过渡型号。

　　当然，5号后来才知道这些。他之前只是不太喜欢6号，因为这个唯一的可以交流的同类几乎不肯和他讲话，总让人觉得高高在上。

　　其实实验室对待6号也没有什么区别，一样是个实验体而已，没有任何尊严。然而6号从不抱怨，情绪总是非常稳定，做一个聪明而又忠诚的奴隶。

　　直到有一天，实验室的警报突然响起。

　　6号逃出了监室。他突破了所有枷锁，在实验室里屠戮四方。不知为什么，整个实验室被从内部锁住了，谁也无法离开。

　　5号一开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自己和4号被放出来对抗6号。他猜到，实验室的守卫已经无可奈何，要进行最后一搏了。

　　4号、5号脖子上带着“安全项圈”出战，奉命消灭失控的6号。“安全项圈”是一种高强度合金制成的枷锁。如果实验体不听话，可以遥控放电警告；注射麻醉剂回收；甚至切断实验体的头部将其毁灭。

　　安全项圈本来是个极强的枷锁，不知为何，6号竟可以摆脱它，冲出层层闸门，杀到了实验室的中央控制室，接管了所有系统。

　　5号带着4号赶到了中央控制室，那里已经血流成河。带枪的守卫缩在废墟后面瑟瑟发抖。此时的6号没有变成战斗状态，以普通人的形态在那里静静地站着。

　　中央控制室的墙壁上到处是血迹和抓痕，看来6号还是使用过战斗状态。只不过，他杀死大部分警卫之后就变回来等着4号和5号。他很清楚实验室最后的手段是什么。

　　5号来了，和6号四目相对。他发现6号的眼神变得非常不同，不再有高高在上的冷漠，而是带着清澈的光芒，好像干净的水。5号在那双眼睛里看见了自己。

　　他不再想战斗了。眼前的那人与他一样，仿佛就是他自己。6号在做的事，不过是他自己想做而做不到的而已。

　　可是……5号没得选择。带着安全项圈的他，要么战斗，要么痛苦地死去。5号想过，如果自己拼死去杀4号，能不能帮6号解围？

　　“我能在项圈杀死我之前得手吗？”5号问自己。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4号虽然没有智力，战斗力却强得可怕。就算6号非常默契的帮忙，他们联手杀死4号也需要几十分钟，而5号最多只有两秒钟可以用来叛变。

　　6号好像没有体会到5号的纠结。他二话不说，迅速变成了战斗形态向5号冲了过来。三个人造变种战士开始了激烈的战斗。

　　类似的二对一的对战测试不知道进行过多少次了。每种组队方式都被测试过。6号联手4号，可以在五分钟内战胜5号；5号联手6号，要接近一小时才能打赢4号；而4号联手5号，可以在30分钟内战胜6号。

　　但是这一次的战斗非常不同。表面上三个变种人打得激烈异常，而实际上5号和4号的配合极差。5号总是不小心挡住4号的进攻路线，碍手碍脚。

　　几乎没有智力的4号只遵从简单的指令：“与5号联手杀6号”。所以他不会攻击5号，更看不出5号有什么用心。

　　6号却能看出来，他比在场的任何人都聪明。但是他并没有因此对5号手软。这不是手软的时候，是生死的挣扎。

　　三个变种人斗了一会儿，5号身中数拳，疼痛难忍，终于不再保留，全力对战。

　　“再拖下去又能怎样呢？”5号看着6号凶狠地出招，渐渐改变了想法。他要杀死6号，他别无选择。而且……6号死了，也许就能证明他这个5号是更好更安全的实验体。他也许就不会被取代了。

　　4号和5号联手本来就强于6号。5号转变想法后，战局立刻变化。很快，4号的一只手臂就刺穿了6号的腹部。6号拼死抱住了4号的身体。

　　这是个绝杀的机会，5号不会放过。他奋起右手的利爪，全力一击，从6号的后脑贯穿。因为力量太大，连4号的头部也一起击碎了。

　　可怕的实验体叛乱终于结束了。

　　残存的武装警卫和实验人员全都欢呼着聚拢过来。他们一边欢呼，一边鼓起掌来。劫后余生的喜悦盖过了那满屋的血腥味。

　　当然，那些掌声不是给5号的，而是给他们自己。5号不过是一个工具，用完了就可以放回柜子里了。他被带着回到自己的监室，没人觉得应该感谢他。5号也不希望得到什么感谢。他感觉刚刚屠杀了另一个自己。

　　然而这不是结束。

　　5号被带到牢房门口的时候，脖子上的安全项圈突然“啪”地一声自行解锁，打开后掉在了地上。

　　“诶？”5号好像不小心掉了手表一样，赶快捡了起来。他看自己反正已经到了牢房了，这东西就要摘下了，也就没有自己戴回去，而是转身交给了警卫。

　　警卫看到安全项圈掉了，刚开始还有点紧张，立刻举起了枪。紧接着，他们看5号老实地转身把项圈递过来，明白了用意。一个警卫接过项圈，似乎还笑了一下。笑自己太过紧张吗？还是笑5号太蠢呢？

　　这已经永远无法考证了。下一秒，他的头就成了碎片。

　　那掉落的项圈并没有让5号意外。他反而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在和6号战斗的时候，5号注意到了自己的项圈被6号贴上了一个什么东西。

　　6号的这一个动作，正好隐藏在一次对4号的进攻中。由于5号来干扰，他只好转而进攻5号。他的身体，5号的身体，还有4号，正好完美的遮住了外面的视线。

　　5号虽然不知道项圈上被贴了什么，但他知道那是6号的给他的希望。他大概猜到了项圈会被打开，只是没想到要这么久。

　　6号很聪明，他就算是拼死一搏，也不应该去抱住4号，而给人必杀的机会。5号在那一刻知道了6号的计划，这个计划里没有求生，只有复仇。这是一场族群之间的战争。变种人只有三个，还包括一个几乎没有智力的白痴。尽管如此，他们必须要赢。

　　5号好担心自己不如6号聪明，不能完成使命。但是既然6号选择了他，就证明他有把握能成功。杀死6号的这一刻，5号继承了他意志和决心。

　　之后的事，就像音乐一样美妙，是一幅再也无法复制的画卷。5号尽可能的享受复仇时刻的每一秒。他先是回到了总控室，那里的人还没有研究明白怎么开门。他们不再需要开门了。

　　5号想要测试一下，这些人没有内脏的话能活多久。他很早就构思了这个极限测试，终于可以开展了。那些人捂着自己的肚皮，嚎叫着奔逃。

　　警卫们的精神已经崩溃了。他们再也无法面对第二个叛变的变种人，好几个都自杀了。5号一边在实验室闲逛，一边看看还有哪个没有加入“测试”的实验体。

　　在彻底搜索一遍莱昂纳威之后，5号找到了一个资料室。他从一个实验员的尸体上扯下了一张身份卡片。他打开了资料室，看到了自己的来历。

　　原来，前三个实验体都没能存活。早期的变种人实验太过贪婪，融入了太多的能力，导致实验体无法承受。4号是第一可以长期存活的实验体，但是他的智力问题一直无法改进。所以，5号使用了分别培育的人脑。

　　很可惜，5号的人脑虽然智力正常，但是“情绪不稳定，有暴力倾向。”实验报告上写道。
　　“情绪不稳定？”5号真是哭笑不得。

　　他又去看了6号的资料，几乎全是满分评定，除了智力水平。5号惊讶地发现，报告中显示6号的智力评分竟然略微低于自己，这怎么可能呢？
　　“哈哈哈，这才是真正的聪明！”5号佩服地说道。

　　他又看了好一会儿，才从资料室出来。外面有好几个“情绪不稳定”的实验员在嚎叫着奔跑，有一些已经倒下，在地上挣扎。

　　几个有“暴力倾向”的警卫在向5号开枪。他们根本打不穿鳞甲。5号没有为难他们，只是走过去捏碎了枪支，顺便提取了一些组织样本，包括眼睛、舌头之类的器官。

　　极限测试非常成功，5号发现那些人比自己预想的活得久，而且个体之间有很大差别。他很想也拿一个笔记板，把这些都写下来。可是他突然感到厌恶了，他几乎不能再忍受这个实验室的一切。

　　复仇的快感慢慢变成了一种令人恶心的憎恶。他想要毁掉眼前的一切，整个实验室，包括他自己。5号放火烧毁了实验室。他先是在总控室关闭了自动灭火系统，之后拿着一个用死者衣服做成的火把点燃了一切。

　　他在燃烧的实验室里闲逛，看着那些将死之人徒劳地用灭火器抗争烈火。他们咳嗽，哭喊，咒骂，在火中翻滚。

　　这时的5号也已经没有了喜悦。他静静地看着别人的喧嚣，等待着自己的结局。他这样的变种人对火烧的忍耐力极强，但也不是不死之身。这个外墙极为坚固的巨大的焚尸炉终将把他也烧毁，了结他短暂的一生。
　　实验室很大，火烧了很久。突然“轰”的一声，实验室大楼的顶棚坍塌下来，把5号掩埋。他本能地从瓦砾堆中爬出来，抬起头，第一次看到了天空，夜晚的天空。

　　这一刻他突然不想死了。为什么要死呢？他忍受了无数的痛苦，终于可以真正的活下去了，活在天空下。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要活下去。

　　5号从坍塌的房顶爬到外面。他第一次见到实验室以外是个什么样子。那是一望无际的荒原。没人可以徒步离开这样的地方，除了这个只有编号没有名字的人。

　　5号走了一会儿，回头看去，莱昂纳威实验室在荒原中孤零零地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