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别砸到花花草草》杏桃李

69、废话

　　进入八月份，柯雨桐开始陷入焦虑，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来鹰国飞行途中看到的那则新闻，为了前世邱绍明被绑架一案，今世是否会再度发生而感到忧虑。

　　她这段时间内心一直抗拒思虑此事，毕竟自她重生以来，许多事件已经改变了，比如和马修、艾米的提前见面；乔屿并没有去当交换生；叶落父母和好；以及哥斯拉和梧桐机的发明创造等等。

　　甚至是沐天泽、原野等人的人生轨迹也偏离了上一世的走向。仔细想想，其实她身边几乎绝大部分的人和事都发生了变化。

　　邱绍明或许也不会遇上前世的厄运吧。

　　尽管一直不停地安慰自己，但是心中的阴霾始终挥之不去。仍有一些事还在沿着历史的轨迹发生。比如国内重要会议的召开和领导人交接，波特币价格的暴涨暴跌、柯爸去了冀北工作等等。似乎她无力干预的事情就会沿着历史的轨迹发生，这也让她更为惶恐不安。

　　总得做点什么，柯雨桐对自己说，哪怕只是出一份微薄的力量呢。万一邱绍明真的遭遇前世的不幸，而她却什么都没做，恐怕究其一生都无法安心。

　　正好八月份她要去港岛参加第二次SAT考试，她得想想怎么做才好。

　　夏校的学习课程已经结束。这几天都是课题小组工作时间。柯雨桐和叶落、乔屿组成一个小组，马修和富贵他们在另一个组。实际上这个课题从选题、到数据采集，乃至模型建立和经济效益测试，这一整套的工作全都是柯雨桐一人完成的。

　　叶落和乔屿在干吗呢？自然是忙着梧桐机的最后测试工作。由于有了前代哥斯拉的研发经验，梧桐机的试运行很顺利。

　　马修他家后院废弃尚未改建的车库一直就是他的中试车间，他们把梧桐机安装在那里运行。并排放着的是已经被冷落的糟糠--哥斯拉。两台机器同时运行，各类数据对比一目了然。

　　马修的父亲去东海岸参加一个医学类的学术研讨会，他的妈妈也乘机跟着去度假，家里只有马修一人。

　　柯雨桐他们四个在一层的门廊下坐着聊天，八月的微风吹来，带着阳光和青草的气息，不冷不热，让人心情怡然。

　　“偷得浮生半日闲，忙碌中的悠闲才最令人沉醉。”叶落让柯雨桐把椅子挪里边一点，阳光西斜，她的半边身子已经在凉棚下的荫凉之外了。

　　马修修长的手指掠过金色的头发，眼中的光彩比发色更闪耀。

　　“自由的微风从林间吹过，你们是不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要不要考虑以后就留在这里了？每一天都能让你充满活力，每一天都有一场从未经历过的冒险在等待你。还有比这更精彩刺激的人生吗？”

　　“砍州的风很自由，但那是野草一样的自由，满园苍翠，杂草丛生。”

　　叶落觉得在这个自由得失去了边界的地方，年轻人需要有极强的自制力，各种光怪陆离的圈子、违禁药品、滥交和赌博，无一不在诱惑人突破底限，太容易迷失自我。他不禁有点为柯雨桐担忧，怕她到时候会结交损友。

　　“心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这个世界对我们来说到处都有希望的田野。哪里的土壤适合我们，我们就去哪里生根开花。”

　　柯雨桐觉得真正有潜力的地方并不在这里，鹰国虽然繁荣发达，但处处透露出阶层固化，社会停滞不前。华国有些地方虽然比不上鹰国的环境，但外来人才聚集，初创企业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处处充满生机。那里不够完美，却充满希望。

　　“我的想法没你们这么玄乎，我喜欢的工作，喜欢的女孩在哪里，我就在那里。”乔屿把遮阳帽往下压了压，伸直长腿，让他们沐浴着斜阳。

　　“那就麻烦了，白茹和我说了，她以后要当建筑师，以环游世界为人生的终极目标。难不成你也要随着她环游地球？你不考虑自己的专业了？”柯雨桐觉得乔屿这么懒，专业也是CS，肯定不喜欢到处跑。

　　“你媒婆上身啊？这么喜欢给人组cp？多多操心自个吧，别等大家都有着落了，就把您老人家剩下了。再说呢，喜欢我的姑娘那么多，自然有愿意为我改变的。”乔屿才不担心这个，凭他的魅力，身边就没少了追求者。

　　“你就嘴硬吧。一起长大的情分那是可遇不可求的，错过了就再也不会有了。还有，我就是你们的定海神针，我剩我光荣。”过几年谁为谁改变，那还难说呢，看你变成个秃头油腻男还有谁会为你改变。

　　柯雨桐一回头，看见叶落正用黑亮的眼瞳看着她，嘴角止不住地上翘，不由得心里一阵慌乱，他不会以为自己意有所指吧？唉，心里好乱。柯雨桐连忙掩饰着开口：

　　“叶落，梧桐机运行稳定吗？等稳定了是不是该批量生产了？”

　　“目前运行稳定，等稳定工作达到两周，就可以安排工厂生产了。不过，这次梧桐机我们不打算批量投放市场，生产的也只是样机。等产品出厂，我们会放出消息，估计投资人会主动上门。”叶落说起梧桐机口气分外温柔，就像提起自己最心爱的宝贝。

　　“上次和邱继明谈哥斯拉收购的时候，有一个条款规定，如果后续研发出新一代的技术和产品，同等条件下，他有优先购买权。” 马修提醒大家这个事先存在的约束性条款。

　　“但那条款的解释权在我们这边，如果把价格抬高多一些，就不能算‘同等条件’了吧？”

　　乔屿不太想把梧桐机专利转让给邱继明，在机场看他那鼻孔朝天的德性就反感，根本就不想和他做交易。不过哥斯拉反正也是快淘汰的技术了，卖给这个冤大头，他心里还有点小窃喜。可是梧桐机是最新技术，那就不能给他了。

　　“他上个月刚买了哥斯拉，这个月我们就发布了新一代机型。估计会气得吐血吧？”柯雨桐觉得邱继明栽了这么个大跟斗，在邱家这样的大家族里的地位多半就会一落千丈 。她也算间接帮了邱绍明一把。

　　“尽管如此，我觉得他还是得接着买梧桐机，否则他的哥斯拉就成了被淘汰的垃圾，如果投资了生产线，那损失就更大。如果他没傻透，就该买了梧桐机的专利，然后改造生产线，直接生产梧桐机，这样才可能回本。” 叶落觉得除非把哥斯拉的投资白扔，不然邱继明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

　　听叶落分析得头头是道，柯雨桐也觉得邱家继续收购梧桐机的可能性较大。不过，经过哥斯拉这事之后，邱家掌事人还会让邱继明继续跟进这件事吗？她是不是可以以此为借口找邱绍明聊一聊了？

　　记者：“史密斯先生，请问梧桐机工作的速度并没有像当初哥斯拉那样实现惊人的飞跃，是不是说明这条技术路线已经达到极限了？”

　　马修：“并非梧桐机不如哥斯拉，而是波特币已经经历了两轮产出折半，每年供应的数量已经大大减少了。梧桐机能够在产出只有以前四分之一的前提下，还能超越哥斯拉的速度，说明她的性能跨越范围之大已经达到了令人惊叹的幅度。所以您所谓的技术路线达到极限的说法是一种误读。”

　　记者：“请问你是否在着手研发第四代机型了？和前几代相比有什么颠覆性的创新吗？”

　　马修：“这涉及公司机密，恕我无可奉告。如果时机成熟我肯定会公之于众，你们一定会看到的。在鹰国只有颠覆性的创新才能被称为创新，不是吗？”

　　记者：“波特币的供应未来会越来越少，你还打算继续研究矿机吗？或者你已经有了什么新的研究方向？”

　　马修：“波特币产出虽然越来越少，但产出的货币会一直存在，商业机会就会一直存在。我想大多数人感兴趣的是波特币，而不是矿机。关于研究方向，我只能说一切皆有可能，波特币的诞生，也不过只有三年时间。明天的事，谁知道呢？”

　　叶落他们几个已经到了机场，正在一边等待登机，一边看着马修在梧桐机发布会上侃侃而谈，滴水不漏地回答记者的提问。

　　“马修还真是天生适合当名人。这么些刁钻古怪的问题，他都能应对自如，半点都不怯场。”乔屿觉得这一点自己的确不如人家，起码他没这么好的耐心。

　　“我看鹰国人很多都这样，一张嘴就是滔滔不绝，可仔细听着又觉得言之无物。”叶落也觉得马修太能说了。

　　“说白了就是废话多。他们说一大段话，用华文表达没准就一句话，甚至几个词就够了。”

　　乔屿耸耸肩，这一个月来他对鹰国人的表达方式算是领教了。就算鹰文不好的人，也完全不用担心搞不明白对方讲的是什么，因为他们会翻来覆去、各个角度地阐述自己的观点。听的人想装不明白都不行。

　　最要命的是你千万不能表示出不明白的意思，他们会继续用不同的语句给你重复阐述，直到你不得不频频点头，再三肯定明白了，这样才能让对方住口。

　　“那他们也是有目的的废话，如果觉得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他们才不理你，甚至不会多看你一眼。”柯雨桐撇撇嘴。

　　她心想，鹰国人废话的本事那是从小就培养起来的，因为废话很好用，而且全世界通用。

　　陌生人见面，续不了旧情，可以讲废话。吃饭应酬的时候，溜须拍马遭人厌，那就讲废话。年终总结，好的坏的都不敢说太多，只好讲废话。有的场合废话比真话受欢迎，万一谁喝醉了不小心讲了真话，那才叫一个冷场，旁听者都得集体装醉失忆，生怕被当作知情者受到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