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矢志不渝[乡村+娱乐圈]》到影

24、改卷

　　“啊？”周始知茫然，一下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随后静默两秒，凝塞的大脑瞬间记起。

　　他们以前闹过不和，裴渝往往是别扭过后最在乎的那个，每回闹完都要抱着黏着哄才开心。久而久之，吵后拥抱便成了二人不快之后约定俗成的事情。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怎么能——

　　“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还未等周始知出声，便被人单膝压床，用力搂进怀中。

　　周始知的腰被一掌握住强势地摁向男人腰腹，未输液的手像怕她挣扎似的也一并堵在身前。她的脸颊黏连发丝与他胸口相贴，敏感的耳朵被有力的心跳震得发麻，隐隐热意再袭。

　　脖颈被掌，腰被紧扣，周始知近乎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被人紧紧锁在怀中。像物主终于寻到失而复得的珍宝，又像瘾者终于得到解瘾之物，虽压抑到极点，却还是难以克制地流露出几分痴缠、执拗的情态。

　　曾隐秘相依过，即纵隔多年，身体依旧记得何种姿态最适合温存。

　　周始知耳朵烫到极点，鼻尖扑满裴渝的味道，像极春雪消融之际的沁鼻凛冽。

　　她隐约察觉到裴渝隐晦地摸了摸她的头，像摸小猫一样，怜惜又克制。以至于她的内心有些复杂，毕竟这个动作往男女方向带是有些暧昧性质。毕竟谈过，裴渝爱人的模样她比谁都清楚。

　　只是又怕病中多想，裴渝都亲口否认了，她再胡乱往那方面想是有些自恋，但还是得提醒裴渝，这样对有过关系的女孩真不合适。

　　周始知心思微动，便觉锢着身体的外臂一松，尔后身前一空，便见裴渝面色如常退开。反观周始知，没能立即反应，仍旧单支着胳膊，木楞得像个刚煮熟的大虾，浑身烫红。

　　她脸皮薄，跟异性抱完也不知作何反应，但面皮又尴尬，只好敛着眉眼，故作镇定地拿着杯子喝水。

　　裴渝也无半点风度礼貌，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人看。

　　冷锐的眼睛眼神稍显直白，专注盯人看半天，直看到周始知握着纸杯的手无意识收紧，隐约透露出几分难以抵抗的退意，侵略性极强的男人才好心收手，挑眉：“一个朋友间的普通拥抱，小周老师不会怪罪吧？”

　　裴渝这话说得坦荡敞亮，若她接下来要说出些什么不好的，倒显扭捏小气了。周始知略带憋屈地把方才准备要说的话重新咽回喉咙里，放回略微变形的纸杯，故作轻松道：“当然不会。”

　　裴渝敲了敲膝盖，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几眼，拿捏着分寸，没太纠于这件事。

　　周始知瞥见裴渝亮屏看了眼时间，略带眼熟的界面一闪而过。她刚要细想，却猛然想起另一件事，出声：“你把我包带过来了吗？”

　　女人声音稍显急迫，裴渝抬眼，点了下头：“要用证件，顺便带过来了，怎么了？”

　　周始知面色着急，像身后有人追赶一般，催促道：“你快帮我拿过来，我还有一百多份卷子忘记改了！”

　　裴渝将挂在床尾的包中的卷子抽出来，随意翻了翻，没给她，“不能晚些改？”

　　“不行，年级催成绩。”

　　“也不能请半天假？”

　　周始知飞快看了眼墙上的时间，心急道：“这么突然谁跟你换课，何况学校老师人手还不够。好了裴渝，你快把试卷给我啦。”

　　裴渝抬眸直直望向她：“所以你让我发微博，是为了这件事？”

　　不久前他那句“你算什么”还犹如在耳，周始知尴尬道：“……呃、算是吧，不过都是我随口乱说的，你不用在意。”

　　周始知见他仍旧无动于衷，无奈道：“别闹了，我真的很着急。”

　　裴渝将包里的红笔拿出来，走过来时手肘一偏，巧妙避开了周始知探来的手，淡道：“我改。”

　　周始知呆了下，“你……改？”

　　裴渝不耐地睨了她一眼，挑眼横过周始知输液的手，恍听废话道：“不是我，难道是你？”

　　他将试卷夹层里的答案挑出来，“这个？”

　　周始知点头，旋即欲言又止道：“这工作量还挺大的，我包里有多备几支笔，你一并拿出来，我跟你一起吧。”

　　裴渝将试卷平铺在腿上，闻言头也没抬，红笔就那么一敲，没留情地打掉周始知不老实的手指头，跟处理不听话的学生似的：“老实待着。”

　　周始知颇有种被老师训话的蒙圈感，耳尖不自在地热了热，收回手指，“好吧，那麻烦你了。”

　　裴渝改完的部分试卷堆到了周始知面前，她拿起来翻了翻，想大致了解下学生的作答情况，却发现裴渝改分那叫一个冷酷无情。

　　往常单元卷改分她都会适当宽松些，给学生建立点信心，没想到裴渝评判标准比她严得多，些许遣词造句不合规一律不给。

　　周始知一想到明天上课那群学生哀天叫地的模样就想笑，“作文看得过眼就放放水吧，改太狠明天他们会哭的，裴老师。”

　　周始知憋笑说完，便见一旁的男人瞬间顿住手，略含深意地看了她几眼，“裴、老、师？”

　　周始知被他看得心里怪怪的，“呃，不能叫吗？”

　　裴渝修长的指节利落地转了下笔，不知想到什么，意味不明地淡笑了下，“唔，当然可以。”

　　周始知狐疑地看了他几眼，尔后低头继续翻看面前的卷子，不时提些要求。

　　“裴老师，不及格的卷子，你要写‘加油’、‘加把劲’之类的话鼓励；不错的卷子要写‘真棒，再接再厉’这些……”
　　“我包里还有一些小贴纸，裴老师得空可以给不同分数段的试卷贴一贴，学生们都喜欢这些……”
　　“及格的在登分册上用红笔，不及格的用黑笔……”
　　……

　　周始知边说，裴渝边照着她要求改。虽不时会嫌麻烦轻啧，但周始知验收成果的时候，发现裴渝都近乎照做了。

　　卷面上的字迹也都按要求写，不过大多数都写得像个没得感情的机器人。不及格的一律“加油”，六七十的一律“努力”，八九十一律“不错”，连“优秀”都懒得给。

　　裴渝的字体偏大气锋利，可能年少习过瘦金体的缘故，现在撇捺之间仍旧保有几分彼影，只是当下的字迹比之更为冷锐张扬。

　　周始知不由自主地摸了摸那行漂亮的字迹，都说字如其人，但她却觉裴渝貌似没有那般无情。

　　“倒有些能体会你当老师的感觉。”楼梯间的声控灯近来反应不太灵敏，裴渝正单手走在前面打灯。

　　夜里邻里睡下，四周静悄，前方的话落到后方的耳朵里倒有些闲适的夜话感。

　　周始知只当他第一次批卷子有感而发，理解回应：“我第一次给学生改卷子也觉新鲜。”

　　“不是。”裴渝短暂否认。

　　下一瞬就见他忽然转身，周始知一时不妨就要撞上，下意识闭眼。谁知预料到的疼痛未曾袭来，反觉额头裹陷进了某处柔软里。

　　她疑惑睁眼，便见裴渝自然地揉了揉她撞到的部位。

　　周始知身体略僵，还没想到退开，便见裴渝淡定收了手，随后她便听见顶上传来淡淡的声音：“不是新鲜。”

　　“是，你为什么回来。”

　　——你为什么回来当老师。

　　周始知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心有些慌，怕翻旧账，也怕他重新翻出她当年不告而别的事情。

　　她眼尖瞥见裴渝的手机灯向下打着，没有直直刺进她眼睛里。周始知脑中闪过良多，心绪复杂，“就一份糊口的工作罢了。”

　　裴渝淡笑，“是么。”

　　说罢，转身上楼。

　　＊

　　“渝少，请问今晚您还回云景苑么？”林霄在楼下纠结良久，才大着胆子给裴渝打电话。

　　裴渝坐在沙发上瞥了眼正在浴室洗澡的女人，不耐道：“你说呢？”

　　林霄听见老板还有闲心反问，稍微定下心。下午他送裴渝来这的时候就见他面色阴沉，心觉会有大事发生，只是没想到那件大事竟是送老板娘进医院。

　　他想了一晚也没想透裴渝究竟对周始知做了什么，才把好好的人大半夜给弄到医院去。只是老板的私事，他一个做下属的，从进裴家开始，第一件事学的就是要当个什么都懂却又什么都不懂的哑巴。

　　林霄没再谈及，公式化报告事情：“渝少，王莱说过几天会来云溪。”

　　裴渝没感情的“嗯”了声。

　　林霄想到刚收到的消息，语气有些迟疑：“那个渝少……”

　　“说。”

　　“您资助的那个小女孩过世了，就两个小时前的事，她妈妈刚给我发了消息。”

　　周始知半夜口渴出来喝水的时候，无意闻到一股浓烈压抑的香烟味。她寻味望去，便见阳台昏暗处，无声亮起猩红一点。

　　一个高挺的身影正背对着她独自吞云吐雾，不甚明亮的月色隐约勾出几笔缭绕的烟影，此时正暗无声息地圈裹着男人，仿若要将他与世界分隔开。

　　孤霜凝了满背，拒人于千里之外。

　　周始知先是吓了一跳，随后下意识想要走近触碰裴渝未知的疏颓，却在动身之际转瞬清醒。

　　无论男女，深夜触碰另一个人的心事势必会加深二人的羁绊。她本就意欲疏远裴渝，此刻更不能轻易参与他的故事。

　　迟疑两秒，周始知转身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