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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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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已春色袅袅时,辽东虽然回暖,可气候多变,今日便是朔雪漫天。
沈确所说也并不准确,其实在严小贺随沈确过来的前夕,沈峥刚刚打赢一场硬仗,只是他身为这个级别的统帅,并不需要真的亲自上战场。而且春日这一战他谋划许久,几乎不可能失败。
虽然没有真的上战场,严嘉也随着沈峥到了前线的军帐,坐着沈峥的马车,甚至在沈峥与其他将领议事时,沈峥直接让他坐在身侧,帮着整理文书。
沈峥一向是公私分明的人,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曾带到军队给过职务,现在骤然空降一个陌生少年,虽然不曾明讲到底给什么位子,可诸人难免议论纷纷,只是不敢当面说什么。
议事结束已是深夜,帐外燃起了胜利的篝火,严嘉坐着整理文书邸报。少年心思单纯,根本不觉得被大将军带在身边是什么意思,只是一门心思认真地按吩咐做事。
温暖橙红灯光下,映出一张已是英挺卓绝的侧脸。沈峥笑吟吟望着他,听到外面热闹,道:“嘉嘉,你弄好了吗?外面烤肉了,我们出去吧。”
严嘉将材料堆叠整齐,起身拱手答道:“回将军,我马上好了。”
他一板一眼的称“将军”,沈峥忍俊不禁的笑了,突然道:“嘉嘉,你以后别叫我将军了。”
“啊?”严嘉一脸疑惑,不知何意,紧张道:“我是不是叫错了……那我还是称呼您国公爷吗?”
“哈哈,我不是这个意思。”沈峥拍拍他脑袋,“只是你没什么职位,跟在我身边,那些将领看到,难免在背后多想。”
严嘉不知所措,他本就是硬要来的,此刻生怕沈峥出言,将他赶回去。
“这样吧,我就说你……是我远房的亲戚,我带你在身边,他们也不敢说什么。”沈峥好似思考了一番,轻声道:“你就叫我一声……舅公吧……”
严嘉害怕地一动不动,沈峥热切地看着他,急道:“叫啊!”
严嘉被吓一跳,低声而短促地道:“舅……舅公……”
“好孩子……”沈峥几乎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嗓音里带了几分哭腔,所幸门外传来声响,才没让严嘉听出来。
“胡大夫来了。”门外军士报告,军医胡大夫提着药箱进来。
沈峥立马恢复,坐正身体,“老胡,坐,给公子看看。”
胡大夫笑眯眯坐下,严嘉马上紧惕地收起手,他自幼被严小贺教导,千万不能被沈府任何人看出有心疾。于是摇摇头道:“我没生病。”
沈峥解释道:“嘉嘉,我们这里入伍前都要查查的,万一有什么慢性病,大夫要提前备药的。”
严嘉奇怪,问:“有慢性病,也能从军吗?”
“谁能没个三灾六病。”胡大夫摇晃脑袋,“而且当兵也有专门运筹帷幄的,不是谁都要去拼刀枪嘛。”
严嘉半信半疑,可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把手伸过去,祈祷大夫学艺不精,什么也看不出来。
胡大夫慢悠悠的搭脉,还真的道:“小公子身体康健,好的很。”
“真的?”严嘉脱口而出。
“对啊。”胡大夫点头,已经站起来收好药箱,对沈峥道:“将军,快去吃酒啦!”
“来来来。”沈峥拉着满头雾水的严嘉,一同来到帐外。
沈峥一出场便被轮番敬酒,严嘉逃席不喝,专等胡大夫看起来醉了后,才把他拉到一边,又问:“胡大夫……我真没什么病吗?”
胡大夫红着脸,摇摇头。
严嘉急道:“可有人说过我有……心疾!”
“心疾?”胡大夫道:“绝对没有,要么你就是治好了。”
严嘉问:“心疾还能治好吗?!”
胡大夫嘻嘻一笑,“怎么不能。”
严嘉睡后,沈峥也问了差不多的话,“一,他到底有没有心疾?二,心疾也能治好吗?”
“有。”胡大夫立刻收起嬉皮笑脸,认真道:“公子是有先天不足,却并不严重,小时候发育不全,可能会心悸闷痛。不过心疾也分三六九等,公子的症状极轻,发现的早,可能又喝了不少补药,没什么激烈运动或酗酒刺激,应当不会发作。”
沈峥又问:“其他大夫能诊出来吗?”
胡大夫拱手回道:“我开一剂药,提前半个时辰服下,就不会有任何人诊出来,或是点穴控制脉息。”
“好好好!”也不顾胡大夫在场,沈峥忽地望天大笑,“都是天意!”
*
严小贺到达辽东营地,才得知沈将军已带着大部队出发,一位新来的小公子好似是沈将军亲戚,也跟着前往,还坐着沈将军的马车。
严小贺听后不语,接着发狠地向前疾驰,沈确行军多年,竟然一时跟不上他。
辽东土地平旷,却有一人自远方策马而来,一时躲闪不及,正与根本刹不住的严小贺撞在一起,二人瞬间人仰马翻。
严小贺侧摔在泥里,身体一阵剧痛,颤抖着向前爬。
“你奶奶的找死啊!”来人气急,见严小贺将要爬起来,上前又将他踹翻在地,感觉不解气,又将马鞭提了起来。
然而,他手刚刚抬起,就被一人狠狠握住,别在身后。
那人吃痛,一声惨叫,严小贺艰难回头,看到沈确已赶了过来。
沈确掷下那人胳膊,也不管他,和严小贺解释:“没有我的令牌,你是进不去的。”
那人看到严小贺的脸,眉目含情眼底猩红,长睫则卷着地上残雪,端底是风情无限。看着沈确嘲讽道:“嘛呢,还往军营带相好的了,吵架了?”
严小贺衣襟被扯开,露出半个胸膛和明显的喉结,那人“啧啧”两声,又道:“人家都说军营里好玩兔爷儿,果然是真事儿?”
“你放尊重些。”沈确冷冷提醒他:“你的令牌呢?军营重地岂能擅闯!”
“你又是什么人!”那人问。
沈确回道:“我是军中的把总。”
“把总?”那人哂笑,摸出一块铜牌:“什么芝麻粒大小的兵!我可是大理寺卿、此次巡查专使严大人的家臣,派来先行打点的。”
沈确皱眉,好像在吸收这一长串官职,严小贺已缓缓起身,笑着问道:“劳驾问,严大人……可是严濯玉大人……”
“废话!”提到公事,那人感到已耽误了不少时间,急忙捡起马鞭,匆匆离去。
严小贺突然不急了,但也不说话,一瘸一拐走向军帐,沈确将他送进去,就立刻被一个将领吩咐,只能先离开。
临走时,沈确千叮咛万嘱咐,等他回来,再提带严嘉回去的事。
严小贺听话的点了点头,借火点烟猛吸几口,将五脏六腑都麻痹了个透彻。此刻,刚刚那人正从沈峥军帐中大咧咧出来,打量了严小贺几眼。
见他离开,严小贺敲掉烟,掀帘进入帐内。
军帐中只有沈峥一人。沈峥好似早知他来似的,点点桌面:“来了?倒点茶,严嘉我叫人陪着看雪山了,晚点回来。”
严小贺上前,像往常一样伺候他喝茶,沈峥浅喝一口,皱眉道:“怎么搞得,放这么点,当我军中没茶叶啊?”
严小贺又泡了一杯,双手奉上,沈确闻到他身上味道,斥道:“少抽点烟,让严嘉也跟着你闻吗?像话吗?真的是欠揍。”
严小贺退了半步,轻声道:“老爷,方才那人,说大理寺严大人要过来。”
沈峥冷笑,“他严濯玉现在好大的官威,竟然还要先遣人过来。”
严小贺小心翼翼问:“小的不懂,怎么大理寺,会来您这里啊?”
“哦,朝廷派人时不时来监察,也是常有的。”沈确回答他,“而且前段时间,女真一支派了使臣过来,路上被山匪杀了,朝廷说要和女真和谈,派大理寺来查案,装装样子。其实我们已经打的差不多了,不然谁跟你和谈呢?”
“是,老爷用兵如神。”严小贺忙称赞,打算将茶续满,片刻后道:“严嘉是个小孩子,在这里不方便,朝廷又要派人过来,小的还是……带他回去吧?”
“你来的时候,已经听说了罢,我几乎是告诉了所有人,严嘉就是我的亲眷,以后我的军功,无论大小,都会有他的一份。”沈峥摆摆手,示意他坐在自己对面,仿佛是第一次平等、尊重地望着他,“小严,你应当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严小贺深吸口气,事到如今,他也没有什么再和沈峥打太极的必要,“可是严大人……严濯玉……如果他来,很快就会认出严嘉,所以小的还是想,把他带回去……安全些。”
“认出来?呵,我怕的是他认不出来。”沈峥哂笑,“你带我麒儿躲了多少年,我就在塞外打拼了多少年。如今我、他的舅公有这样军功赫赫,永王又确诊心疾,即使严濯玉认不出来,我也要光明正大的,将我的麒儿扶上他该坐的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