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喻》简难安

1、开学

　　初高一年级的开学总是比其他年级更早，因为军训。刚上初中时她身体不好，所以还没有参加过军训。
　　那时她常常吃不下饭，作息也不太规律，后来到了晚上经常睡不着。
　　初二时好不容易调理得好些了，初三时因为陡增的压力再加上长期的精神内耗，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很多时候刚刚入睡，就要起床去上学了。每天只吃一顿晚饭，也是吃得很少，可每次回家孟钰笑着问她有没有在学校好好吃饭，她还是会点头。
　　这三年下来，饭卡里倒是没充几次钱，也导致了奚望一米六五的身高，却只有不到八十斤。
　　暑假她几乎没怎么在家，孟钰带她和奚远到处旅行放松，奚望的身体这才逐渐好转，体重也慢慢增加到了九十几斤。
　　奚光胜工作忙，一年也回不了几次家，所以每个月都会给她卡里打一些钱当作生活费，暑假这两个月的旅行，也是靠着奚光胜。如果没有奚光胜，这些钱也都要孟钰工作个小半年。
　　孟钰的过往是悲惨的，前夫婚内出轨，在外面养了不知道多少女人，又通过家暴妻子来满足他对爱、对控制欲的奢望和渴求。她曾经有过一个孩子，还没来得及告诉前夫，可某天前夫喝醉回家对孟钰大打出手，孩子没了，胎死腹中。于是她提出了离婚，逃离被家暴的苦海。
　　二婚后，虽然丈夫不怎么回家，但是对待她可以说无可挑剔，不仅每个月给孟钰打很多钱，逢年过节还会在网上订购花束寄到家。他在外省工作，离家远，也不懂送什么花里胡哨的礼物，所以结婚十几年，孟钰收到了数不清的花。奚光胜缺爱，情感上从来都是他的短板，精神上他没有支柱，只能做到物质富足。他什么都缺，唯独不缺钱。
　　军训的前一天是开学典礼，奚望最讨厌自我介绍的环节，她坐在教室靠后的位置，有足够的时间准备自己的发言。
　　“大家好啊，我叫喻宁。”一句话掷地有声，同学们纷纷抬头看去，说话的少年倚着窗台，一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阳光透过玻璃打在他身上，在奚望的角度看，他的发丝被勾勒出金色的轮廓，可是逆着光，看不清长相。
　　奚望有些失神，以至于没发现喻宁也在看她。后来喻宁说了几句话，奚望没仔细听，回过神来只听得一句：“我的特长就是长得比较帅，大家能看出来吧？”引得全班一阵哄笑。奚望抿抿唇，低头抚了抚上扬的嘴角。这样的男孩她见多了，所以并没觉得有多新奇，她笑的是他的幼稚。
　　轮到奚望时，她简单地介绍了自己的姓名，
　　自我介绍结束，班主任老师要收学生的各种证件，奚望都准备好放在桌角，然后靠着椅背百无聊赖。前桌忽然转过头看她的户口本复印件，奚望吓了一跳，赶忙起身坐直，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她。
　　前桌看了好一会儿，才眨眨眼睛看向奚望，开口道：“我听你刚刚的自我介绍，你叫奚望对不对？”奚望的眼睛睁大了些，她没想过会被人记住，然后很快收起惊讶的表情，笑了笑说：“是呀。”
　　前桌显然心情更好了，追问道：“你的名字是哪个字啊？”奚望这才明白她回头看户口本的用意，于是将纸转了个方向，使她看清上面的字。
　　“你的名字很好听。”前桌发出赞叹。
　　奚望没有记住她的名字，正犹豫要不要开口问，她就开始自我介绍了：“我叫柳一一。”
　　奚望点了点头，柳一一看奚望有话想说，便没有继续介绍，奚望问道：“杨柳依依？”柳一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是，是知行合一的一。”
　　话音落地，气氛有些凝固，奚望以为她们的话题就到这里了，于是往椅背上一靠，松了口气。可柳一一没有转过身，看着奚望的眼睛说：“我觉得你长得好漂亮。”
　　听到这话的奚望再次挺直腰板，弯了弯唇说：“谢谢，你也是。”柳一一长大了嘴巴：“真的吗！大美女夸我了耶！”然后她伸出右手，奚望也握住她的手，象征性地上下晃了晃，奚望觉得她好可爱。
　　虽然枫城属于北方，夏天的太阳也依旧炙热。军训很累，再加上奚望本就胃口不好，这些天又有些吃不消，刚回升的体重又掉了几斤。
　　有天中午，奚望实在吃不下，队伍解散后一个人逆向穿过人群，向班级的方向走去。喻宁注意到这个反常的少女，皱了皱眉。平时第一个冲进食堂的他这时却没有着急，一直盯着奚望离开的方向。
　　季江年凑了过来，一把搂住喻宁的肩膀，问道：“走啊，等谁呢？”喻宁被吓到，笑着骂了一句。徐扬站在食堂门口大喊：“喻宁！你们俩再不过来我就先吃了！”
　　直到奚望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喻宁才终于转过头答应：“来了！”
　　教室里，奚望坐到自己的位置，本想睡一会儿，忽然胃痛，没多久额头就冒出了密密的汗珠。她强忍着打开书包，拿出随身携带的止痛药吃下，再次趴在桌子上时没多久便睡着了。
　　再醒来时，午休已经结束了，奚望揉了揉眼睛，看到班里没几个同学，也起身下楼站队了。
　　她下楼比较匆忙，忘记拿眼镜，模糊的视线里忽然走过一个人。那人生了张棱角分明的脸，从奚望身前路过时，刺眼的阳光被瞬间遮住，有一刹那，奚望被包裹在高大身体下的一片阴影里。
　　面对突如其来的靠近，奚望有些不知所措。她不解地看向少年离开的方向，只看到了一个背影。
　　奚望没怎么在意的收回了视线。
　　队伍站齐后，喻宁将目光投向前一排的女生，一番寻找后，终于看到了奚望的背影。
　　喻宁戳戳站在旁边的徐扬，小声道：“你看前面那一排右数第四个女生，是不是很漂亮？”徐扬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皱了皱眉说：“一般。你喜欢？”
　　喻宁低头，小声说：“没有，就觉得她很好看。”徐扬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没多说什么。毕竟他们也才刚认识两周，相互也没那么熟，徐扬把没说出口的话又咽了下去，默默记下了这个瞬间。
　　十四天很快过去，伴着骄阳的燥热，军训也落下帷幕。
　　结束的那天，上午十点就放了学，奚望的旧伤又复发了，双肩和后颈疼的无法动弹，孟钰带她去了医院，医生开了几盒膏药。
　　到家后，孟钰要求给她揉肩，其实她很抗拒家人之间的亲密互动，她本身就是个很淡漠的人，这种亲密，会让她觉得不自在。
　　但孟钰始终坚持，奚望最终默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