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模拟》Ace一朝一夕

5、冬天

　　今天的城市看不见太阳，很重的云自天空倾压而下，犹如梦境。傍晚的霾把晚霞包在里面，光线从云端洒落，沉静如灰调的世界。世界隐遁，人也隐隐绰绰看不真切——“像是一副莫兰的油画”。似乎曾经幻想过的云层中能藏住的东西，在今晚都可以梦见。

　　世界变成黑白交织，在庄严的联盟军队的护送下，黑色的棺椁盖着联盟的旗帜一步步走向墓地。
　　涂时宜从得知消息赶到现场，只觉眼前一阵一阵变成黑白色，耳朵嗡鸣，让众人的说话声、奏乐的声音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陆禾阳总是以强大示于人前，直到躺入棺椁，抬棺的战友们才发觉，那个无所不能的上将原来这么轻。
　　他也是普通人。

　　涂时宜以家属的身份跟着人群观礼。苏瑾从涂时宜身后拉住她的手，低声说着安慰和抱歉的话。
　　“这次任务……进行的异常惨烈，是陆上将断后救了大家，他是我们大家的英雄……”
　　涂时宜侧头看她，片刻便沉默了下来。
　　暮色四合，天边的乌云变成雨水落下，冬天的雨通常少而寒凉，但这一场不同，起初只有几点，逐渐地越来越大，变成瀑布浸下。
　　观礼的人纷纷撑开黑色的雨伞。

　　慢一点，求你们再慢一点。
　　涂时宜算不得上是个懂得感性的人类，但此刻，光是意识到以后再也见不到陆禾阳，泪水都足以灌满酸胀的眼眶。
　　这时，有小兵冒着雨小跑到涂时宜面前，一边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一边对涂时宜解释：“这是……陆上将留给你的。每个战士出发前都会写一封信，当归来的时候之前的信就会被撕毁……”
　　“……谢谢。”涂时宜垂着眼，伸手接过信件。

　　印着陆禾阳铭章的信纸很快被雨水浸湿，陆禾阳认真遒劲的文字也随着涂时宜展开信映入眼帘。
　　信不长，陆禾阳没有家人、没有朋友、也不需要爱人，内容像是自述，也像是作为兄长专程写给涂时宜的祝福。只是到了末尾，字迹不如刚开始那么干脆利落，仿佛透着无限眷恋。

　　涂时宜脸色苍白，紧紧捏住信。很多事情她总是后知后觉，但不论是模仿还是成为人类，都实在是过于残忍的事情了，或许对于陆禾阳来说，她是谁并不重要，她从来也无需成为被人类认可的“人类”，能感受到幸福、被爱着就足够了。
　　涂时宜站在大雨里，纤细的身影仿佛轻轻一折就能结束她生命。
　　“你不在了，我也会获得爱吗？”

　　十字图标后的人调整枪口，瞄准她眉心，扣着板机的手指缓缓压下。
　　“哔——”的一声从消音枪口吐出的子弹，击碎雨点带着漩涡击中目标。
　　涂时宜感觉到额头有钻心的疼痛，她看到苏瑾瞬间变得惊慌的脸，还有身边迅速戒备的战友和跑向自己的队长，旋转着往后倒去。

　　要死了么？别难过。
　　涂时宜听不到声音，视线也被一片朦胧覆盖，她感觉雨水和血液混在一起自脸上滑落。
　　好痒啊。禾阳。
　　人类的身体这么脆弱，怪不得你总说我别的不懂，奢望太多了。

　　涂时宜笑着阖上双眼。
　　茫茫宇宙，山河尘埃，烂漫恒星的一瞬，微茫如人类的一生。
　　她突然很怀念和陆禾阳相处的那些不长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