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如梦》农历一十三

78、第 78 章

　　青云最后没有留下来吃午饭，张楚瑜也没有挽留。

　　她顶着寒风回到家中，把昨天开的那瓶没喝完的红酒一扫而空，晕晕沉沉，睡死在床上。

　　醒来已经是傍晚。透过窗可见物业在清扫残留在主干道的白雪，整个小区也就只有枝头挂着些白雪零散地随风飘落。各色彩光透过清亮的白雪，五彩斑斓。

　　她去厨房准备开瓶酒，结果打开橱柜，空空如也。她低头扶额，太阳穴还有些隐隐作痛。不能再糟践自己了，她叹了口气。可她却言行不一，一面劝说自己，一面任由自己沉沦。

　　放眼望去，灶台上自左向右摆满了空的红酒瓶。

　　她把家里的空酒瓶用纸箱子收拾好，满满的一箱。拖到电梯口，带到楼下扔到了垃圾桶。

　　寒风肆虐，吹得她的短发乱窜，在眼前游荡，有些发丝戳到眼睛。

　　她咬咬牙到了车库，开车出门直接去往超市又买了些红酒回家。

　　怕是戒不掉了。

　　一夜不喝便睡不好。她对酒精产生了依赖，也告诫自己不能沉迷于酒精，可身体却每每很实诚。

　　她尝试过戒酒，可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满脑子都是安然和她分手以及离开宁城前争吵的画面，最后没辙，喝了杯倒头就睡。

　　睡梦里也不会有安然的身影。

　　她本想买个酒柜储藏，但又不想被人发现自己酗酒，虽然她的住处鲜少有人来访，但小心驶得万年船。

　　张楚瑜一直有心拉她一把，想把她从过往的泥泞里拯救出来，可是她却心甘情愿地沉沦。张楚瑜说得对，她恋爱时太自信了，以至于被迫分手，无法从那段感情里走出来，反复地折磨自己，从中获得快、感。

　　现在，她也分不清对安然是爱居多还是歉疚居多。可找回安然的执念犹在，可她不敢轻举妄动，怕适得其反。

　　她开了瓶酒拖沓着到沙发落座，夜色深沉，华灯初上，年复一年。

　　一面劝解自己不要多喝，一面一杯杯下肚。人，真是复杂的动物。明知不可为偏要为之。

　　中午没吃饭，又百无聊赖地喝了半瓶红酒，现在胃跟她抗议，青云没辙，起身去厨房煮泡面，水开滚滚，咕嘟咕嘟地冒泡，像是自虐。她叹气，如果安然在就好了，才不会要她这么胡乱对付每一餐。

　　她亲手葬送了一切。

　　吃完泡面坐在沙发上休息，片刻觉得犯困；洗漱好，又觉清醒。只能去书房开始工作，打开电脑，登录邮箱，并购的材料黎明已经打包发了过来。

　　她下载到桌面，而后解压。

　　一直忙碌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她的初稿才成型。

　　接下来就是要实地考察，考虑公司的历史沿革、股权变动情况，资产负债率，重大合同的执行情况，重大诉讼、受让土地是否存在纠纷。这些她一个人在柠城没办法完成，只能去粤州。与恒丰的执行总裁徐新会面，到时候黎明也会回国开一个碰头会，初步确定是股权收购还是资产收购，而后的推进就会由她负责。

　　黎明的律师团队包含她在内共计六人，黎明挂帅，她负责落实，其他律师的工作安排由叶青进行。

　　原本这么大的项目是排不上她的，但恒丰的总裁听说是公司法律标是JD中标，黎明推荐了她，而后对方就指名要她参与。她自己都没见过徐新，更无从得知为何会得她青眼，或许是黎明极力推荐的吧。

　　毕竟一直以来，黎明就很照顾她，虽然她不是很赞同黎明的做事方式。

　　她把所需了解的问题汇聚成一个文档，做了两套方案，打包发给了黎明，而后才去睡觉。

　　初二是个大晴天，阳光明媚，可气温特别低，零下三四度，地面有水的地方都冻上了冰碴子，路上的行人也都包裹得严严实实地抵御寒风。

　　青云是被门铃吵醒的，她裹上居家棉服顶着熊猫眼和一头乱发，透过猫眼看清了来人，是青山和迈克。

　　她开门，睡眼蒙眬的问：“你们怎么来了？”话一出口，便觉不妥，连忙侧身请人进屋。两人进屋连带着寒气一起侵袭而来，青云瞬间就清醒了。

　　青山两手空空，迈克则双手满满当当。

　　青云抽出拖鞋。

　　“亏你说的，给你打了十几个电话没人接，你干嘛呢？”青山边说边褪去厚重的皮靴。

　　青云这才想起来：“昨晚在书房工作，忘记了。”

　　“你这可真是敬业，大过年的工作，小生佩服。”青山双手握拳，信步前来，走到客厅沙发，看到了茶几上半瓶红酒，目光一滞，而后面带疑惑地问：“你一个人喝酒？”

　　“不行吗？”青云挑眉，不欲解释，对青山过于熟络的态度不胜其烦。

　　“行行行！你林律师做什么不行。”

　　“你来干嘛的？”青云这才回神。

　　“我来你家拜年，不行吗？”

　　青云咬咬牙，这个青山，一肚子坏水：“行，迈克你先做，我稍作休整，等等。”

　　迈克点头。

　　青山把红酒和杯子收拾送到厨房，四处张望，翻了翻冰箱，又打开橱柜看了看，灶台右上方的橱柜摆满了青云昨天刚买的红酒。

　　青山的眉色沉了沉，目光暗了下来。这个妹妹，平常怕是不需要人操心，可就怕操起来是大心。

　　他若无其事地关上橱柜门回到客厅。

　　青云刚从卧室出来，她换了身烟灰色的长款宽松羊毛衫，掩盖修长的体型，下着紧身牛仔裤，略显休闲。

　　青云见青山从厨房出来，警觉半分。

　　青山眉头拧到一起：“怎么你一个女孩子家，连热水都没有。这大冬天的，讨口热茶都费劲儿，这家里一点生活气息都没有。”

　　青云没理会他，转首对迈克道：“抱歉，你先坐，我去烧一壶。”

　　“青云你也太过分了吧，厚此薄彼。”青山愤愤不平，可那人是他爱人，能咋地？

　　家人如此重视迈克，他虽嘴上不饶人但是心里抹了蜜。

　　午饭时间，冰箱里除了年夜舅妈给的水饺外，空空如也。

　　三人一行出了门，青山开车，迈克陪伴青云坐在后座。

　　她围着厚厚的围脖，车内空调足，她也没有摘下来，只是靠着安静地看向窗外。

　　路政应急部门连夜出动把主干道腾了出来，白雪夹杂着污渍被推挤在绿化带上，现代文明的发展使得一切都要为人类的欲望让道。

　　今天是年初二，街道不似往年闭门谢客冷冷清清；随着社会发展，现今商铺从不打烊，夜间也是灯火通明。

　　青山一路感慨国内的变化，真是日新月异，青云则在后座，保持沉默。

　　青山有意活跃气氛，他挑起话题：“姨妈和姨父打算什么时候回国，在鬼子国乐不思蜀了？”

　　青云收回视线，应他：“吴老师今年提前退休，不得好好玩一玩，归期未定。”

　　“姨父真是好命，娶上姨妈，生了你。”

　　“舅舅不也是吗，娶上舅妈，生了你。”

　　青山吃不消青云这张嘴：“青云我发现你这张嘴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就要噎死人，我那是夸你。”

　　青云分毫不让，“我也是夸你。”

　　青山见青云不似除夕夜那么冷淡，情绪也是有些起伏，不安的心稍稍落下。以他浅薄的心理学知识来看，她应该还没到抑郁的程度。

　　青山把车停到附近的商城，三人上楼。

　　迈克也觉新奇，美国的新闻报道歪曲事实，不都是说中国是鸟不拉屎的地方吗，怎么个顶个得繁华，迈克中英双语，青云也是连蒙带猜的。

　　青云要坐直梯，青山和迈克想坐扶梯，说是看看国内的变化。

　　青云不解，商城哪里不都是一样的吗？有什么区别吗？青云嘀咕着，但得尽地主之谊啊。

　　青云选了家淮扬菜馆，他们来得早，餐厅里客人寥寥无几。

　　青山看着菜单直流口水，他激动地说：“好久没吃家乡菜了，青云你可真是了解我啊。”

　　青云眉目舒展开，看着青山一副什么都新奇的模样，不觉莞尔：“正宗淮扬菜你不去找舅妈，到餐馆，合适吗？”

　　青山嘿嘿笑，“不是想找你出来溜达溜达吗，咱们好多年没见了。”

　　迈克似乎听懂了，问了句：“ur mother?”

　　青山用英文回他：“青云说我妈妈的手艺比外面的餐馆好。吃本帮菜的话我妈妈就够了。”

　　二人面对青云也不回避，十分亲昵。

　　青云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嘴角浮上笑意。

　　不多时，菜品呈上。青云借口去卫生间顺道付了款。

　　再次回来，见青山扣着迈克的手臂腻腻歪歪，这是在国内啊，国内风气还没有这般开放吧！

　　咳咳，青云右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声咳嗽。

　　青山抬头，松开了手，整了整衣襟而后端坐。

　　见她心情尚可，清了清嗓门：“我爸，他很惦记你。”

　　青云未回应，只闷闷地喝茶。

　　青山继续说：“青云，你如果在他的位置，我相信你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青云细嚼慢咽，吞吐入腹：“我知道。”

　　理解但不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