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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第 7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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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依次进门,舅妈正好端着一蛊老母鸡汤:“快来,准备吃年夜饭了。”
青云立马笑意盈盈,不至于拂了舅妈的好意,青山在后背推着她的双肩小碎步向前走,还没到餐桌,青云提醒他:“还没洗手呢。”
青山一脸赞同:“哦,是呢,按理说我应该有洁癖才是啊。”
迈克似懂非懂:“wash hands?”
青山:“yeh,u know,I'm a doctor!”他两手一摊,耸着肩,表示家常便饭。
青云眸色泛暖,溢上静水柔色,静悄悄的望着二人,二人亲密无间的耳鬓厮磨,羡煞了她,她却不知她的暖阳何时才能升起。
一家人依次落座。舅妈生于江南,淮扬菜是她的拿手菜,舅妈特地为青云做了糖醋排骨,她记得那会子青云带着一个女孩来吃饭,叮嘱过,记在心里了。
后来青云辞职去做律师,喊她来吃饭,推脱说忙,再后来就是去求学,再也没来过了。时间一晃,转眼间已经三年有余。
就连青山和迈克都远渡重洋回国团圆。
舅妈夹了一块排骨放入青云的碗中,慈爱的说:“快吃,你喜欢的。”
“谢谢舅妈。”她却没有动筷。
“别磨叽了,来,我们干杯。”青山本就外向,多年未归,如今和迈克携手回国吃年夜饭,情真意切的感受到能够得到亲人认可的爱情才是最美好的爱情。
青云仅仅抿了一口,忍住继续喝的欲望,把高脚杯推的远了些,剩下的半杯晶莹剔透泛着赤光的红酒再也没有动过。
她一会还得开车回去,也恐惧别人发现她的秘密。
舅舅一言不发,一个人闷闷不乐,沉默的喝酒吃菜,只是偶尔余光扫一扫青云。青云这两年成熟稳重了许多,以前还会偶尔撒娇,现下板板正正的,不苟言笑,倒真的像个老干部了。
舅妈并不清楚青云辞职的原因,自以为她要去深造,现下又进了JD所,觉得女孩子这样也很不错,她终于得空问:“青云重新工作这半年,怎么样?”
“挺好的,自由了许多。”青云放下手中的筷子,抽了一张面巾纸,舔了舔唇而后擦了擦嘴。
“时光催人老啊,一晃三年都过去了,我和你舅舅也一把老骨头了,对了,那次和你一起来的女孩子顺利保研了吗?还在不在师范大学了啊?”
青山察言观色,眼见父亲呷了口酒变了脸色,青山穿着棉拖的脚轻轻的踢了母亲一脚,母亲甚是不解,挑眉,这孩子干嘛呢!
青云面色如常,难为舅妈还惦记着安然,她不紧不慢地喝了口鸡汤,很鲜,她抿了抿唇,“保研了,但是没去,去了川西支教。”
“哦?这么有想法啊,这女孩。”舅妈投来赞誉的目光,“这算是投身于西部大开发事业吗?当时我还想着等她毕业了介绍去YZ晚报呢。”
青云眸色依旧清亮,顿时溢满了柔色。她从不知舅妈还有这样的想法。
舅舅却变了脸色。
“妈,你少说两句,吃饭啊,菜这么好吃,我好多年没吃饭这么正宗的中餐了,迈克也是。”青山妥妥的打着马虎眼儿察言观色,迈克只瞧着他宠溺的笑。
迈克受青山的影响也经常吃中餐,但总觉得今夜的中餐味道格外的好吃。
本来他中文就磕磕跘跘,他们交流还夹杂着方言,迈克听来就是天书,他说:“好吃。”好是第四声。
“好吃。”青山纠正。
青山三杯入肚,微醺,借着酒劲儿起身给自己倒了半杯红酒,男人的脸上红扑扑的还挺可爱:“谢谢爸妈,我知道我让你们二老操心了。”言讫,仰头一干而尽。
舅妈眼眶含泪说:“好嘞,你好好的就行,这么些年,也看开了。”
舅妈苍老了许多,眼角添了许多细纹。
舅舅坐在主位,终于说了开席以来的第一句话:“以后空了多回国,青云现下回了宁市,也常来,都是一家人,别生分了。”
舅舅意有所指,不言而喻,青云低眉不置可否。青山附上迈克执杯的五指,点头应好,恋人间一个简单的眼神就能够知晓对方的想法,眼见父母年事已高,他寻思着以后把假期攒到一起,空了跟迈克一起回。
年夜饭对青云而言吃的有些压抑。想喝酒得开车,想吃饭,看到那盘色泽诱人的红烧排骨顿时也没了胃口。
饭后一家人坐在客厅话家常,迈克和青云同行,两人闲聊,各自发表对司法体系的看法。迈克问她宁南制药的股权纠纷青云可知晓,青云警觉,迈克解释,那律师在美国被处罚,在业界引起了轩然大波,给这个行业造成了很恶劣的影响。
青云笑笑,她是宁南制药的常法。
舅妈将水果切好,摆盘,精致美观。又泡了一壶红茶:“喝了酒的自觉喝点,解解酒解解乏。”
青云为自己倒了一杯,握在手心。正犹豫着寻个理由做辞,电话再次响起,她放下口杯,迈克见状收起脚,青云越过迈克,披上羽绒服出了门。
“青云,晚上有安排吗?”张楚瑜问。
“暂且没有。”
“那敢情好啊,来狂欢。”
烟花升空,在漫天飞雪中绽放,簌簌下落的雪花被印的五颜六色,在空中构筑一轮又一轮的美景。青云抬起头看向天空,斑斓的色彩交相辉映,青云的眸子里也印上了色彩和光亮。
红茶解酒,寒风肆虐,吹散了原本就乏乏的酒气,而她的短发凌乱沾到眼角,刺挠出眼泪。
她本就没喝多少,这会子更加清醒了。
“不去了,我在舅舅家。”
“啊?哦,好吧我以为你孤零零一个人在家呢,出于对好朋友兼同事的好意,我觉得你需要出来。”
“我在渺渺家里,来造呗。闲着也是闲着啊,我们等你!”说完不待她回复即刻挂了电话。
青云望着被挂断的电话,哭笑不得。这个张楚瑜啊,太了解她了。
回屋后,她思索再三与舅舅一家做辞。
青山担忧提着脚步斜靠在玄关说:“雪下的这么大,你回去不安全,你的房间还留着,在这里歇一夜,明天再回。”
不远处的舅舅竖起耳朵偷听。
青云半弯着腰换上皮靴,“这会儿还没结冰,开车比较安全。”
青山语塞,这个妹妹,“我送你下去。”
“不了,雪太大了,你在家里陪陪舅舅和舅妈,你们许久未见。”
青山摇摇头,又回头望了望父亲,腰背挺直,目光直视电视机,可略微倾斜的身体出卖了他,分明是担心青云的。
青山还是觉得,父亲当年过激了,如果父亲能缓一缓,或许也不会和青云闹得这么僵。
他拍了拍青云的肩头,舅妈自厨房拎了一袋水饺,叮嘱她:“自己包的,香菇肉馅儿的,年夜要吃的,回去记得煮。”
青云接过沉甸甸的水饺,这是舅妈无言的关爱,她点点头道:“谢谢舅妈。”
她目光前移看了看此时正襟危坐的舅舅,终究没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青山回到客厅嘟囔一句:“这么好的机会都不会用,端着能当饭吃。”
父亲嘴角抽搐,脸色渐白。
青云最终还是没有去秦渺那边,开车回了自己家。
她把水饺放到冰箱冷冻层一一摆好。
之前在港城,忙于学业,帮助秦渺确权,夜以继日的忙碌着无暇他想。可如今回到宁市已经半年了,思念安然的瞬间越来越多。
这间屋子安然和她曾经一起生活过,虽然房间里早已经没有安然的气息与痕迹,可她走到哪里都能感觉到安然在这里。
厨房忙碌的背影、客厅嬉戏的笑颜、书房低头沉思的眉眼、卧室细腻滚热的皮肤,哪里都有安然,每个角落都存在着,鲜活的生活着。
她去主卧洗了澡后坐到书房,拉开抽屉,拿出那部老旧的诺基亚,充电开机。
找到收藏的照片,和钱包里的相较,色彩鲜明,像是昨天刚刚拍摄的。
目光温和,她的指尖轻抚手机屏幕上受惊的女孩。
良久,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手机关机,重新放回抽屉,把一份医学报告压在手机下。
拉开右侧的抽屉,满满的YZ晚报。
她关好抽屉,张楚瑜再次来电:“还没来?”
“不去了。”
“跟你舅舅有啥好聊的?”她想想,应该还是有的聊的。
青云垂眼:“替我向秦渺问好。”
张楚瑜愤愤不平,青云真是难约,“知道了,那你早点休息吧,单身的人没有夜生活。”
啪,又挂了。
青云已经习惯张楚瑜这没头没尾的话语。
她翻动通讯录,安然的名字赫然在列,她对自己说教:打一个吧,今天是除夕。
正犹豫间,铃声响起,安然给她来电。
她的手一哆嗦,手机掉落在书桌,赶忙捡起来,按通接听键。
“青云姐。”安然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入耳膜,不似以往那么青涩。
“安然。”青云平复鼓动的心跳,深深地呼吸,将手机稍微拿的远了些,再呼出。
“除夕快乐。”
“你也是。”
接着是无声的沉默,倆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青云打破沉默:“最近还好吗?天气预报说川西下雪了。”
“嗯,是的,乐乐正在屋子外面玩雪。”安然答,末了又添一句,“宁市也下了吧。”
“嗯。挺大的。”整个城市都银装素裹,青云放松身体,靠着座椅,窝了进去。
青云道:“今天晚上看晚会前的报道,瞧见介绍羌族的习俗了,你在那边,除夕也是这样吗?”
安然的声音透露着欢快,如同酒后徜徉,“是的,我们和当地人一起的,围在一起,生的篝火,只可惜下雪了,就散了。”
青云的眉头舒展开,染上晕色,嘴角展现了显而易见的弧度,想象着一圈人穿着彝族的服装围着篝火翩翩起舞的情形。
“还挺新奇的。”青云想说,她也想参与,想想作罢。
“以后有机会,可以一起来。”安然说出口又觉不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可以去感受下,少数名族的习俗。”
“我明白”,青云即刻回答,“我也想感受原生态的除夕和春节。”
她的嗓音透着愉悦,声线也颇具感染力。
“姐,快来放烟花。”罗安乐小小的身影隔着窗户扯开嗓子喊她、向她挥手,院子里的小朋友都开始玩起了仙女棒,绕着墙角、绕着银杏。
火光盈盈,安然蓦地忆起了那年除夕青云的身影,她们一起燃放的烟花,在漆黑的夜空里荧光闪烁。
她的眼眶泛红,喉头打结。
“快去吧,我听到乐乐叫你了。”青云总是这么善解人意。
“好。那,青云姐再见。”
青云收了线。回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红酒,靠着灶台,一饮而尽,不觉过瘾,又倒了一杯,觉得开始犯晕,径直去了卧室。
杯口的一滴红酒顺着杯沿落在大理石上,在这天寒地冻的夜里渐渐结冰,像是她的心,被禁锢,被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