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如梦》农历一十三

67、第 67 章

　　张楚瑜洗完澡，用完早餐，便要做辞。她是不愿多言的，她还没有从昨天的情绪中走出来，安然更不多言，三个人各怀心事，也就静默了。

　　车行至法大，张楚瑜下车和两人作别，撑起的黑色雨伞逐渐消失在雨幕中。青云调转车头，开上了回去的路。

　　“青云姐”。安然踟蹰着开口，细细观察她的表情，不放过丝毫微表情。

　　“嗯。”青云目不转睛的盯着前行的道路。

　　“瑜姐说你受伤了，其实不是手臂脱臼，对吗？”安然藏不住话，特别想问她，只是想知道是不是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青云饱受折磨。想到这里，她就无法原谅自己，没有参与，什么也没做，安心的享受着青云带来的一切。

　　她带着她认识张楚瑜，和青山电话，和舅舅公开……而她，却在她受伤时不在身边。这些事像是幽灵环绕着她，时刻提醒她对青云做的事情。

　　她甚至只是被动的接受青云的来电，从不主动。她想起她们联系不上那几日，青云姐一定是在那几日受的伤。

　　内心百转千回，重石压地，难以呼吸。

　　青云余光瞄着安然，矢口否认：“没有啊，就是手臂。”

　　安然执着：“如果是手臂受伤了，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我给你电话也不接。”

　　青云缓慢的踩下刹车，将车停到路边，打开双闪。

　　她表现的十分不解：“我什么时候不接你电话了。”

　　“就是上个月。”安然语气很笃定，“你就是那时候受伤的对不对。”话虽如此，可安然却希望青云否认，这样一来，她就不会有那么重的负罪感。

　　“接到你的电话，当时你说很累因为加班，现在想来并不是，你一定是躺在病床上。”

　　“你这小脑袋瓜想象力还挺丰富，不去当编剧可惜了。”青云点了点她的脑门，正色道，“安然，有些事我不说是觉得没有必要，你也和我一样吧。”

　　心湖落石，意有所指。安然怔怔的，不安像这雨水，包裹着她，侵袭着她，传入四肢百骸，而她求不得避雨之地。喉咙渐涩，原本质问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四两拨千斤，青云游刃有余。

　　安然只喃喃的开口：“我只想了解你，和你一起承担，在舅舅家里我说的都是实话，也是我的想法。”

　　“我知道。”青云应她，一直都知道的，那种情况下，不可能脱口而出，想必是深思熟虑的。

　　“好了，别纠结。我们已经在一起，现下只要向前看。”

　　安然雾雨朦胧的世界因青云撑起的伞开始放晴，拨开云雾，前行的道路愈加清晰。她想起教授的叮咛，她明白了，她点点头不做纠结。

　　可后来，当她得知一切真相，悔恨盈在心头，没日没夜的叨扰着她，陪着她度过了那生不如死的几年。

　　“回家了，好吗？”

　　“好。”

　　青云修完长假回到分局，调令也随之而来。真是分秒必争。林局不把他放到眼皮子底下怕是不放心的。

　　陈玉鑫前来和她作别时，她正在整理交接的材料。

　　这桩失踪案在她手上前后半年多如今终于经过了审查，要立案了，却要移交出去。
　　她放下手中的档案，招呼陈玉鑫。

　　“去了市局组宣科可以不用去一线、出现场，挺好的。”也不会因为他而受伤了，可他也失去了近距离接触她的机会了。陈玉鑫靠在青云临近的办公桌，目光留恋的望着她。

　　青云淡淡的笑，不置可否。

　　她由排斥到接受舅舅的安排，或许冥冥之中已经注定了。

　　她想起做警察的缘由。也想起现在的身不由己。

　　“青云，我…”陈玉鑫欲言又止。

　　青云转身接了杯水推给他，似乎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放不下她，一直放不下，她说她有喜欢的人，可据他观察，特别是专项行动期间，她并没有和哪个异性走的很近。就连受伤期间也不曾见青云口中的那人。他开始怀疑，这一切是不是青云编造的谎言。

　　一饮而尽，最后只是客套的说了句：“去了局里也要常回来看看。”

　　青云低低的笑，默默的点头：“那是自然。”在分局也有一年了，挺不舍的。

　　师父小孙凑过来：“今天晚上我们为青云举行欢送会，你也来啊。”

　　陈玉鑫抬眼，青云说：“一起来吧。”他点头应好。

　　临下班前青云给安然去电，告知她晚上不回家吃饭。安然此时正在刮鲫鱼的鳞片，凑着肩膀和耳朵将手机夹紧：“啊？不回来吗？准备了鱼汤。”

　　青云舔了舔唇，安然的鱼汤，又不想错过，她说：“那就当作宵夜吧。”

　　安然：“好。”

　　两人又闲聊了十来分钟，才收线。

　　她是在走廊上打的电话，眉目松弛，目光柔和，面带笑容，绵言细语，陈玉鑫甫出办公室便看到了这样的青云，他有些茫然，如同置身茫茫旷野的雪地中。

　　走廊的尽头有一颗半人高的绿植，一通电话结束，叶子快被她揪秃了。

　　路过的小孙瞪大了眼睛：“青云你干嘛？临了临了还破坏公共财产啊。”

　　青云这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而后找来了扫帚和簸箕把地面清理干净。

　　通电话的青云，的的确确像是幸福恋爱的模样。

　　当日一行人下班浩浩荡荡的赶到了金陵饭店。

　　来的都是青云在警队的同事，许多人说她因祸得福，祝贺她升迁，只有陈玉鑫知道个中原委。

　　他见青云并不是很开心，特别是不少同事说她受伤这事儿。

　　闷头喝酒。同事小A过来敬酒：“青云，你可算平步青云了，以后可不能忘记我们。”

　　酒场上大同小异，无非是祝贺升迁之类的恭维。你来我往，皆为利嚷。

　　话虽如此，可青云所为的升迁是用生命换来的，他们都晓得，所以这份祝福却也显得格外真诚。

　　“对对对，你才来一年就直升市局，这么多年就没见到过。”不少同事起来附和。

　　“我不能喝酒，很抱歉”，她推脱，还在调理中，“我以茶代酒。”她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

　　同事也知道她的情况并不作为难。

　　酒足饭饱，快要撤退时，分局局长竟然来了，同事已经喝的歪七扭八，不少人已经上头，各种抱怨局里的不合理制度，局长在这里进退两难。

　　分局局长是调令下来后各方打听才从冯文华口中得知实情，才知晓她是林局的侄女。

　　青云推脱不了分局长的热情，碍于职场文化，抿了一口果酒以示敬意。

　　一行人在饭店门口四下散开，分局局长指名陈玉鑫护送青云，陈玉鑫跟在她身后：“我送你，你喝了酒不能开车。”

　　“你也喝了”。青云直言，况且她喝的是果酒饮料，也仅仅只有一口。

　　说话间他已经召来一出租车，打开车门做邀请。

　　“我可以自己回”。青云再次拒绝。

　　“我不放心，且这是局长的命令。”他把青云塞进去，而后坐到了副驾驶。

　　一路无话，夜色弥漫，陈玉鑫怀着心事。

　　青云则靠在后座，低着头给安然发信息：我快到家了，你休息了没？

　　安然：还没，正在写论文。

　　青云咬唇：那个，我是和陈玉鑫一起坐车回来的，喝了口果酒。

　　安然：要我下楼去接你吗？

　　青云：不用，你呆在家里等我就好。

　　安然：那好，我去买点解酒药。

　　青云：不用，是果酒。

　　安然：不行哦……我不放心，我还是到楼下等你，正好去买解酒药。

　　她低头发信息，面色泛红，在稀疏的霓虹灯下甚是可人。

　　其实她很喜欢安然对她碎碎念。像是电视剧里妻子对丈夫的无限唠叨。

　　后视镜里的青云长发散开，低着头，嘴角噙着笑，目光柔和却一瞬不瞬的盯着手机，而后收回手机，静静的看着窗外。陈玉鑫失落的低下眉。

　　宁市的夜景很美，一如她现在的心情。

　　透过车窗，青云看见了女孩，简单的白T恤，牛仔了短裤，长发扎成马尾，拎着一袋药在小区门口四处张望。

　　青云蓦地，眼光热切了起来。

　　“师傅靠边停。”青云提醒司机。

　　陈玉鑫自然而然一起下了车。

　　“安然。”青云走到女孩的跟前唤她。

　　“青云姐。”安然把药提到跟前：“回家要吃。”

　　“都说了不用，没喝多少”。

　　碍于陈玉鑫当前，她抑制自己的渴望，未做出过分的行为。可言语间的亲昵和自然却是显而易见的。

　　陈玉鑫见两人旁若无人的交谈，生出了错觉，仿佛两人是一体的，他上前：“我算不辱使命，我先回去了。”

　　他和青云作别，与安然点首。

　　青云和他挥手，没有丝毫留恋。

　　两人转身向小区里面走去，安然贴着青云的手臂凑上了半个身子，顺着往下，是交握的十指，炎热的天气并没有驱散两人之间的距离，十分黏腻。

　　夜色中的两人互相依偎，步伐一致徐徐往家中走去。

　　陈玉鑫立足，转身，两人的身影已经渐行渐远。送至家门口，青云也没有要请他上去坐一坐的意思。

　　“为什么执意要下来接我啊？都说了是果酒。”

　　“你不就是希望我下来嘛，还告诉我玉鑫哥和你一起。”

　　“我那是希望你别误会，他们为我送行。”

　　安然不解，停下脚步，语气疑惑：“送行？”

　　青云紧了紧交握的十指：“回去跟你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