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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周六,六点十分。
      瞿衡拉开窗帘,试图从十九层楼的高处窥见楼底的风景,未果。她再一次照了照镜子,眼底的乌青异常显眼,疲惫两个字就差镌刻在脸上。昨天晚上为了等方书瑶的消息,瞿衡愣是撑到了凌晨,天快亮的时候才堪堪眯了会眼。
      咖啡煮好了,瞿衡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水,兑进了滚烫的黑咖啡里,一饮而尽,同时在心里默念了一句“敬年轻”,这么造都没事。

      阿姨刷卡进门了,看见瞿衡穿戴整齐地端着杯子站在咖啡机旁边,很是吃惊:“小瞿,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啊?”
      在玄关脱下外套穿上围裙,麻利地走过来打算热牛奶,边走还边说:“楼下有个光头,站那儿不知道要干什么。听说这几年海江有点乱哦,小瞿你一个人住一定要小心,那种小流氓碰到都要绕道走的。”

      瞿衡眉头一皱,发现事情不太简单:“阿姨,楼下那个人已经到了?”

      阿姨狐疑看向瞿衡,有点恨其不争的味道在里面:“我刚同你讲的话你要记得哦。”

      瞿衡把咖啡杯塞给阿姨,解释说:“那是我同学啦。阿姨今天中午我想吃鱼。”

      扯过沙发上的书包就要出门。阿姨赶紧拦她:“哎哎,你还没吃早饭呢!还有小瞿,你这脚怎么回事啊——”

      瞿衡已经进了电梯。

      九月的尾巴上,清晨已经有了厚重的寒意。向南知顶着让人误解的寸头坐在小电驴上,车前的车篓里有一个粉色的头盔,车把上还挂着一只绿色的。他人就站在那里,时不时把手机拿出来看看。
      瞿衡看了一眼时间,六点十七分。她走出大厦,向男生的方向走过去:

      “早啊。”

      向南知一个激灵,惊喜地看了过来:“早啊。”

      他把头盔递给瞿衡,视线撇向女生的脚,看不出还肿不肿,于是问她:“好点了没?”

      瞿衡接过头盔,点点头:“好很多,昨天谢谢你了。”其实还在一下一下地疼,比起昨天并没有好很多。

      男生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袋子,递给瞿衡:“喏。”

      女生颇意外接过还有热意的袋子,里面装着两个包子。

      “麻辣粉丝馅的。”向南知补充说。

      瞿衡真的感到意外了。她默默拿出其中一个,把另一个递给向南知:“一个就够了。你吃过了吗?”

      向南知挠挠已经戴上头盔的脑袋,不好意思地接了过来。

      六点三十分。

      对于习惯踩线进班早读的瞿衡来说,六点半就到达学校是一种新奇的体验。太安静了,瞿衡等在车棚外,帮向南知拿着他的黑色双肩包。沉重的分量在挑战着女生的臂力,周围只有零零散散的尤其勤奋的高二高三的学长学姐骑着车呼啸而过。

      “哟,瞿衡,这不是老向的书包嘛!”15班的张博文骑着死飞将要经过站在车棚入口外的瞿衡,眼尖地发现了女生手上多余的书包,于是利落脚刹,打算八卦。
      向南知回来了。他先拿回了自己的书包,随后一拳锤上了张博文的书包,算是打了个招呼,咋咋唬唬道:
      “大清早的你干嘛呢,去去去停车去。”

      张博文于是恨铁不成钢地蹬走了。

      向南知想要搀扶瞿衡,瞿衡面露惊恐:“我还没残疾,不用了不用了。”

      经过教学楼前的花廊时,向南知分神去看了一眼缠绕着白漆褪得斑驳的水泥柱的枯黄藤蔓。
      瞿衡不知缘何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奇怪的落寞。

      “这里好丑啊。”向南知嫌弃。

      瞿衡失笑:“明年五月你再看看呢,紫藤萝花瀑还是挺漂亮的。”

      向南知的表情变了。又是那种欣喜里带着锐利的直钩的侵略感的笑,可以解读成一个男生在等待收获即将成功的恶作剧成果。他歪了一下头,在看褶褐色的藤蔓,随后低头去看瞿衡:“你之前看过吗?”

      女生敏锐地察觉到了某种信号,她想拒绝回答,但是男生不依不饶。于是她只能含混地点了下头。

      向南知的肩膀沉重地塌了下来,重重地呼了一口气,有种恶作剧得逞的狡黠与舒心。瞿衡几乎恼羞成怒,但这一切都是她的直觉。向南知只是问了一个问题,他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表示。他才是最无辜的。
      瞿衡厌恶这种被臆想支配的心绪摇摆,更厌恶容易被向南知影响的自己。

      她的表情冷了下来,一言不发地拖着一阵阵疼的脚向前挪动。

      向南知后知后觉追了上来,小心翼翼地询问:“你生气了啊?”

      风里还有微薄的寒意,瞿衡听着向南知委屈的语气心底也涌上了无尽的酸涩,她不想去看向南知,于是视线向前,空旷的操场尽头是那座永远都不准时的钟楼。多像我的生命啊,瞿衡恨恨地想,永远不合时宜。

      瞿衡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对劲,僵硬地扯了扯嘴角,等到感觉会笑得自然的时候去看向南知:“没有。”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继续往前走。

      张博文很快追了上来,似乎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又很快溜走了。

      人的心很小。尤其当一个人想要刻意忽略一些事的时候,还可以更小。进班之后瞿衡刻意不再和向南知交谈。

      方书瑶没来早读,老陈也没有问,可能知道发生什么了,也可能没有。倒是瞿衡,一会儿在想段警官昨天说的话,一会儿在想向南知狡黠的笑和意有所指的提问,一早上被老陈敲了好几次桌子以示警醒。

      终于等到下课,她跟在老陈身后走出教室,把陈建堵在走廊上:“老师,方……书瑶怎么了?她怎么没来?”

      老陈板着一张脸去看瞿衡:“这件事你不要管,把心放在学习上。刚刚你就一直在想这事啊?”
      瞿衡点头。

      似乎是知道两个女生之间关系密切,陈建还是缓和了表情,告知瞿衡:“她父母帮她请了几天假,身体不太好,要去医院检查。”

      瞿衡有些狐疑,这是老陈面对学生的官方辞令,还是当真学校方面并不知道昨天发生的事,迫切追问道:“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陈建看起来并不知情。

      瞿衡松了一口气,这可能就意味着段山说的都是真的。她扬起笑脸,真挚道:“谢谢老师!我知道了!”

      “你怎么那么关心方书瑶啊?”

      瞿衡一回到班上,向南知就堵住她追问。他好像忘了早上那段小插曲,又变成了没心没肺的热血男生,他故意拧着眉头,眉梢上却挂着笑意:
      “你也不是明森的,怎么就认识她了呢?那你为什么不认识和她一个班的我呀?”

      瞿衡看着向南知的眼睛,他看起来像是在撒娇。瞿衡想要给出一个合乎情理的回答,却突然意识到,结交一个新朋友有无数种方式,网友、小学同学、父母彼此相识,或者亲戚关系。为什么非得和学校有关呢?如果顺着他给出的话题回应才是真的有问题。

      于是瞿衡顿悟了。诱导回答,太狡猾了。说狡猾谁狡猾呢?他之前给出的每一个意味不明的提问都是在诱导,为什么会对高中部这么熟悉,蛮横地要和自己比篮球,亦或是猜测梁烨未出生的孩子的性别。

      尽入彀中,一败涂地。

      瞿衡真的恼怒了。她不明白为什么向南知的百般试探无孔不入,而自己却始终猜不透这人的心思。

      他是欣喜于在一个无限重启的、结局固定的恶作剧般的人生里找到一个同路人吗?难道我们要在这一团乱麻而永无止尽的莫比乌斯环里狗血淋头地互认老乡吗?向南知,你无不无聊啊。
      瞿衡想要大骂出声。可是,她想,向南知是无辜的呀。

      “两位同学,你们挡在门口干什么呢?”
      赵小姐清丽的声线从背后传来,瞿衡猛地回过头去,映入眼帘的是赵小姐带着一些戏谑意味的笑脸:“怎么,你俩吵架了?”

      向南知傲气地一撇头,神色颇为不羁:“怎么可能,我俩好着呢。”

      “那就别堵在门口了。我还进不进去啊。”赵小姐作势要拨开两人,却在向南知下意识后退之前凑到瞿衡面前:“小瞿怎么啦,这家伙欺负你?”

      瞿衡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后接了一句“没有……”

      赵小姐揉了揉瞿衡的脑袋,下手之残忍把瞿衡的刘海全掀了上去,深沉地说道:“年纪不大,心思挺大。有什么好愁的,来,笑笑。”

      瞿衡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来。

      赵小姐叹气:“算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瞿衡侧过身子,让出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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