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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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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你们考虑一下吧,这是我最后的让步了。恩,恩,恩,好,那我等你们电话,不过你们可得快点,现在联系我的可不是一两个人。恩,恩,好,等你们电话。”牛怀金挂了电话,他的脸上也露出了十分久违的轻松感。
“怎么样啊厂长。”一旁的牛玉星急切的问道。
“他们说三十三万再考虑一下,最迟晚上就能给信。”
“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
他们在说些什么呢,这个消息昨天早上才放出声去,还不到中午就已经在怀山县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牛怀金要卖厂子了。其实自从那天牛怀金看到机器上划痕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有了收手的打算,可他总还是不死心的,况且一个刚刚引进了新机器马上就要竣工的新厂子突然就要出手,这总是一件令人怀疑的事情。就在牛怀金进退两难,难以取舍的关头,他又被李刚推倒摔伤了头,那之前他一直都觉得自己还是很年轻的,可老天爷好像一次又一次的急于向他证明他早已不是那个富有干劲和冲劲的牛怀金了。
牛怀金让人放出风去,说自己经过这段时间的变故已是心力交瘁,准备要将这个厂子转卖了。厂子里的厂房是新建的,有两台刚买回来的新机器,当然这些都不是足以将价格抬到三十几万的砝码,这所有东西里最值钱也最引人注目的当然还是牛怀金的人脉。牛怀金作为怀山县白灰、水泥这一行当的龙头,他这些年所积攒下的人脉绝不是几个后来者可以比拟的,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想借着“怀山老牛”的名号向外走货,牛怀金的白灰、水泥俨然成了怀山县少有的“名牌”了。
昨天消息散出去以后,下午便有几个外地人托人联系到了牛怀金,双方从二十几万一直谈到刚刚的三十三万,这么多年来还没有几个人能在谈判桌上将牛怀金打倒,这几个外地人显然是低估了这个花甲老人的沉稳与胆魄。在牛怀金看来,把厂子卖给外地人总还是好的,牛怀金知道,那八万块钱的机器迟早要出问题,如果卖给同乡人那无疑是给自己埋下了一颗随时都会引爆的炸弹,这种蠢事他是万万不能做的。
可牛玉星为什么也会有这般高的兴致呢,因为牛怀金曾口头承诺过牛玉星和李长根两人每人百分之五的红利,这个承诺虽然没有见于纸上,可每到年底算账的时候这两人总是能分到钱的,而这次卖厂子的事由牛玉星来跑动,牛怀金也答应了牛玉星会有他的一份,这对于牛玉星来说简直是天降横财一般,换谁也有这么高的兴致。
两人正说着,就听到院子里有人走了进来,又上了台阶推开屋门,只见小丽提着两个保温餐盒走了进来。牛怀金那天流了不少血,这两天活动多了总是有点头晕目眩的感觉,所以这几天都是由小丽做好了饭给他送过来。
“呵,时间过得真快啊,这就已经中午了。”牛怀金叹道。
“是啊,完全还没感觉到个什么,这就中午了。厂长我也该回去了。”牛玉星说着就站起身来准备向外走去,牛怀金也站起身来准备送他出去,可牛怀金却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随即问道,
“对了玉星,这一阵老庞那边的灰咱们走了多少啊。”
“哎呀,那可真是走了不少,少说也有三四万了吧。”牛玉星答道。
“恩,这几天别停,现在谈着这个大买卖,必须得把咱们手里这些个客户牢牢把住才行。”
“厂长,你这几天不在你不知道,催咱们厂子灰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要不是老庞那边生产力有限,这一阵咱们的收益最起码还能翻个倍,你看是不是再找两个厂子合作一下。”牛玉星说道。
牛怀金听牛玉星这样说也是有几分沉吟,非是说自己不懂得这里边的行情,而是很多厂子生产出来的东西质量确实不过关,而自己之所以能得到这么多朋友的信赖,就是一直在质量上严格把关,偷工减料无异于杀鸡取卵,挣这种钱的人在牛怀金眼里一直都是最最愚蠢的存在了,可是现在自己马上就要卖厂子了,这……牛怀金正自沉吟,小丽却突然开口说道,
“爸。”
“恩?怎么了小丽。”
“那天您不在,有个叫赵老三的人来找过您说是您的徒弟,想让您帮着他走走灰,我一直给忘了,这才想起来。”
“赵老三这小子做人倒是行,就是他做买卖不太老实,如果咱们卖了偷工减料烧不熟的白灰,那不是砸自己的脸面吗。”牛怀金摇了摇头,“不妥不妥。”
牛玉星见牛怀金这样说,赶忙说道,
“厂长,如果下午那帮人能给了准信,您说咱们这厂子还能在手里热乎上几天,用他一点其实也没啥,咱们能多挣点是点呀,实在不行我一会去他们厂子里再仔细嘱咐一下,出不了问题的。”
牛怀金从不是个没主意的人,可在这条路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是选择多挣点钱,还是选择保住自己这一世的英名,这两个选择还是让他犯了难。儿子没了,厂子也要没了,又说不好哪天自己也会没了,剩下连凯,剩下小丽……
“唉!算了,用点就用点吧,可别多用,质量上你必须亲自去把关,我不想烧了半辈子白灰再给自己抹个白鼻梁。用吧,用吧,只是要卖的远点,要卖的远点。”
“哎!好嘞厂长,我吃了饭就去。”牛玉星说着就朝屋门走去。
“不跟我吃点吗?”
“不了不了厂长,您慢用,我先回去了。”牛玉星说着就出了屋,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如果不是真饿了,牛玉星现在就想飞到赵老三的厂子里,明明厂子马上就要转手了,多走一袋灰就能多挣一袋的钱,挣钱的买卖又是何乐而不为呢。况且赵老三那边偷工减料不假,可是价钱也低啊,用便宜货来卖高价,这中间的利润要比自己厂子里生产还高出不少,又何乐而不为呢。在这一点上,牛玉星与牛怀金是有分歧的,他始终不明白牛怀金放着这么挣钱的路子不走,偏要带着大家去踏踏实实的做买卖,可是自己除了发发牢骚又能怎么样呢,谁叫厂子是人家的,谁叫人家是厂长呢。
我曾不止一次的想过这些事,是不是牛怀金没有识人之明,为什么他调教出的人都不具备他那般长远的目光和深邃的智慧,难道是他对这些人有所保留吗?然而这么多年来,我每每回想起牛怀金这个人,剩下的唯有深深地感叹与惋惜,他并不是一个独自精明的人,而是在当时那个糊涂的年代,牛怀金俨然是一个极其少有的特例,或者说他是一个时代的先觉者,然而他的智慧却没有传人,只能堙没在那个糊涂的年代,堙没在那无声命运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