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影自怜》北鹰山

26、第二十六章

　　章影也不明白自己在不爽什么，娱乐圈那么多艺人，她还能管得到牧朝喜欢谁吗？没有霍丹丹还有李丹丹，张丹丹。

　　这点莫名其妙的微妙情绪实在难宣于口，她错开玻璃窗上的视线，装傻充愣地听完了这曲。

　　牧朝见她铁了心不说，也没再尝试问出点什么，他换了个轻音乐的歌单，在没有歌词的节奏里一路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车辆缓缓停靠在了郊外小路的边沿，王老师打开小喇叭清了清嗓，拍拍话筒叫学生们醒来。

　　山川小溪，绿意盎然，阳光照亮远处一座橙色窗棂小房子的红砖瓦屋顶，小朋友们依次排队往下车，跟着有序的队伍前行。

　　一年级一班下了车，因为牧朝的意外加入，王老师精心策划的三角排布变成四角，小萝卜头们在正中间叽叽喳喳，阵型的安全系数拉满。

　　在一片空旷的草坪地里，队伍停了下来，王老师和领队的主任交流了几句，转身通知大家原地休息，他扩大声音强调道：“不要跑太远，不要往池塘边走，要去卫生间的同学告知老师带你们去，零食袋子不可以四处丢，垃圾都要带走，都知道了吗？”

　　小朋友兴奋地顾不上老师的话，已经聚成小团体，铺开野餐垫从书包里往外倒零食了，王老师又高声重复了一遍。

　　周子航靠近章影的时候，牧朝和章影在说着什么。

　　他听到章影语用严峻的语气问：“你为什么不带墨镜？”

　　牧朝懊恼道：“忘记了。”
　　这回不是存心，是真的忘记了，出门前他还记得将盒子放在门前的小台子上，结果临行给章影发了个消息，没收到回复，他拿着手机边走边想，就把这事儿忘得一干二净。

　　章影疑心了几秒，动作却不停地从帆布袋里取了个墨镜盒甩过去。
　　牧朝动作迅疾地一把接住，展露了个灿烂的笑：“谢谢章老师。”

　　周子航觉得这两人之间气氛怪怪的，自然而然的熟识中又带着某种佯装的客气。

　　他只闪过一瞬困然，走进问：“章老师，牧老师，带吃的了吗？要不要和大家一起吃点？”

　　章影带了张嫂给她的三明治，但她听着嘈杂的喧闹声，实在没胃口。
　　她摇了摇头，拒绝。

　　牧朝也随之拒绝：“我不饿，你们先吃吧。”
　　周子航也不勉强，往远处几个老师扎堆的地方走去。

　　牧朝取出章影好心提供的墨镜，用眼镜布擦了擦，无意间问：“没食欲？”

　　“嗯。”章影没什么好隐瞒的，她盯着牧朝的手看。

　　章影不喜欢男人的手太宽厚，那会显得有掌控欲和有压迫感，牧朝本人是搞艺术的，手也像艺术品，修长骨节分明又不过分突出，匀称舒展，恰到好处。

　　他擦拭好墨镜随意往脸上一架，扶了下，一套动作做得赏心悦目。

　　这幅墨镜是品牌方送的，茶褐色四方大框架，男女同款，章影多看了他几眼，还挺合适，帅得明显。

　　牧朝收回手，看到章影的那个画着太阳的帆布袋，突然想起什么，从兜里掏出来一颗糖。
　　真知棒，橙子味。

　　她接过来旋转一圈，问：“你哪儿来的这么多糖。”
　　他怎么老是能摸出小零食。

　　他眼角上扬，开始胡说八道：“出门算了一卦，大师告诉我带颗糖出门会有好运。”

　　章影被逗乐，拉长语调慢悠悠：“那你的好运要被我吃了。”

　　牧朝咳声叹气，佯装遗憾：“那只好将好运传递给你了。”

　　章影没信他的满嘴跑火车，可这种不信遭到了戏剧般的报复。

　　片刻钟后，一个扎着双马尾辫子的小女孩往她这里跑来，轻声轻气地问：“章老师，可以带我去上厕所吗？”

　　在老师会议上，王老师专门强调了厕所的位置，因为要过一道独木桥，在小河流对面的木房子里，为了小朋友的安全，最好由老师带着去。

　　章影没有拒绝的理由，她牵起女孩的小手，领着她去。

　　路上途径张清华和几个看起来年级大一点的男孩一起玩耍，蹲在一起不知道在看草还是看昆虫，她心想，等下可以给他拍几张照片发给张嫂。

　　此时，小女孩握紧了章影的手，捏了捏，道：“章老师。”

　　“怎么了？”章影低下头问，下一秒笑意僵住。

　　小女孩一语惊人：“牧老师是不是喜欢你？”

　　章影停下脚步，蹲下来和小姑娘平视，耐心问：“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小女孩眼睛黑亮亮的，毫无杂质地望她：“马子杰老是看我，妈妈说那是因为他喜欢我。我看见牧老师在车上一直盯着你看，一定也是因为喜欢你。”

　　章影：“......”
　　现在的家长都是这么教育小孩子的吗？
　　她捋了捋小女孩散落在脸颊的刘海，说道：“马子杰看你时，你在做什么呢？”

　　小女孩回忆了一会儿，说：“在吃牧老师给我的糖。”

　　章影得出结论：“所以他也许是羡慕你有糖果。”

　　小女孩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章影是不相信牧朝喜欢她的，艺人本来就是贩卖幻想的产物，她在娱乐圈见多了冠冕堂皇的男艺人，对同事对工作人员都是一派的亲切美好，私底下却是烟酒都来。

　　就像一颗糖可以送给她，也可以送给小女孩一样。章影砸吧了下舌尖上余下的甜味，心想，永远不要相信男人的表象。

　　*
　　等她牵着小女孩的手从小木屋回来时，远远就看见山涧里的独木桥站着小小的人影，她认出是原本在草坪边玩的张清华和小伙伴。

　　这个独木桥有两道木质的护栏，破破烂烂并不牢靠，底下那格子的空隙略大，对小朋友来说还是很危险。

　　远处的王老师也注意到这一幕了，正往这边走，嘴里喊着什么，却淹没在了杂碎的喧闹声里。

　　隐隐约约的争执声传来：“张清华，你爹呢？你没父母啦！”

　　高一点的男孩得意洋洋地做了一个鬼脸。

　　章影皱起眉，带着小女孩，喊了句：“清华。”

　　三个男孩正在拉扯，张清华死死拽着那个高个男孩不放手，他什么也听不见，两眼红彤彤的，扒拉着裤脚。

　　男孩试了几次收回腿，没成功，小小的张清华像块膏药，甩都甩不掉，他不得不拖着他走，慌神地叫唤同伴：“你快扯开他，张清华，你干啥，放开我。”

　　同伴慌不择路，六神无主地听指挥拉拽张清华，张清华不敌两个人的力气被甩了出去，落入小河流中。

　　章影才靠近，见状瞳孔紧缩，几乎毫不犹豫地放开小女孩的手，跑过去跟着跳下去。

　　这边的动静太大，飞速吸引了草地休息的老师学生注意，绿翳下的牧朝瞳孔紧缩，他一个大迈步，迅雷不及掩耳地冲向河流。

　　几个负责老师也在往这边聚集。

　　好在学校选择的地址相对安全，池水不深，也不湍急。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章影已经带着张清华从水面里出来，她在率先赶到王老师的帮助下，一身淋透地上了岸。

　　章影顾不上其他，拉下脸低斥：“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高个男孩和同伴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哆哆嗦嗦地一句话都不敢讲。

　　张清华感受到了刺骨的水，瑟瑟发抖，听到又一个激灵，包子脸一皱，眼眶蓄上泪，“章姐姐…”

　　张清华像是有了靠山，抽哒哒告状：“他们说我没爸爸妈妈。”

　　章影表情松动，心软地抱过他，擦干他脸上的水痕。

　　老师们此时都围了过来，正巧听到这话，主任脸色难看，拧着眉把两个小男孩叫到跟前。
　　小孩子也是知道怕的，两人扭扭捏捏地挪过来，心虚地低头。

　　他的威严在小朋友那里像是镇压孙悟空的佛祖，他喝道：“怎么回事？”

　　指了那个同伴：“你来说。”
　　他支支吾吾地讲述，老师们越听眉头越紧。

　　唐梓杏赶到后，拿了条大毛巾把张清华完全包裹住，抱起来：“我先带他去车上。”

　　王老师回顾一圈，没见到另一个淋水的人，他担心地问：“章老师呢？”

　　唐梓杏：“这里只有一条毛巾，牧老师先带她去开车门。”

　　*
　　往大巴停泊处的路上，章影亦步亦趋地跟着脚印走。

　　牧朝走得大步流星，丝毫没有回头等等她的意思。

　　越走越快。
　　章影小跑了两步，费劲跟着，一股子风吹来，头发还滴着水，她打了个喷嚏。

　　牧朝脚步一顿，章影趁机一把抓住他，对他的态度莫名：“你在气什么？”

　　牧朝回头，沉沉地盯着她，不说话。

　　“你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和小孩子置气，张清华年级还小，又不是故意的。”章影像在看不懂事的孩子，和低斥小朋友的语气一模一样。

　　牧朝被气笑了，看了她两秒，“的确不该和小孩子生气。”

　　章影细细想来，还是第一次见牧朝冷脸。
　　她也很莫名其妙，不知道他生气的点。

　　按下大巴车侧边的紧急按钮，车门伴着气声应声打开。

　　章影跟着牧朝上了车，她身上的衣物黏腻，尤其是蝙蝠衫的线织刺在身上痛人。

　　她把外衫一把褪掉，里面那件吊带裙开口至腰背，紧紧裹在身上。

　　牧朝一言不发，从车里的应急用品里找出条新毛巾后转身，看到这刺激眼球的一幕，他慌乱地躲开视线将毛巾递过去。

　　章影没接，她拍水下戏的时候，习惯了助理帮她擦拭，养成的习惯一时没改过来，侧了侧身，展现给他光洁如玉的后背。

　　牧朝酝酿了片刻，见章影没什么羞涩之意，才幡然醒悟，对于章影这种职业来说，这身衣物再正常不过，大惊小怪的是他，又或者是他本就心思不纯。

　　他不再多想，擦拭起她粘黏在身上的长发。几缕黑色发丝下是漂亮的肩胛骨，皮肤细润，细细一根带子宛如暧昧的丝带。

　　他手下动作一顿。

　　章影眼角余光瞥见，冷不丁道：“好看吗？”

　　牧朝喉咙变得干涩。
　　他一直知道她很美，尽管湿发紧贴在脸颊，也美得人心颤，他得承认她从水上跃出的瞬间，自己的不知所措。

　　那种杨柳一般的瘦，似乎有些干枯，但体态很好，微风吹来，轻轻拂起青绿衣裙的边角，衣裙在身上起皱，更显得瘦高的身形有一种女子的倔强与傲然风骨。

　　他几乎一刻也不停地把人带离，这其中私心占了多少，他自己也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