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城的牺牲》bttw

39、牺牲品的执念

　　即使没有节日，地下城的街道也比往日拥堵，伊萨卡的存在也因此不被注意，精灵在现在的地下城并不少见，混血儿更是占了不小的比例，可是伊萨卡仍然不想让自己的外表在这里暴露。
　　不仅仅是因为她是师父的弟子，更重要的是，伊萨卡不想被他们发现，贫民窟他们不会踏足，但是街道上就不一样了。
　　伊萨卡走在街道上，她仍然警惕着四周，警惕着那些有着金色头发，灰色眼睛的存在，她刻意的低头，掩盖自己的双眼，压低身体，让自己尽量不引起注意，她压制着身体内的魔素，她讨厌每一次采买物资都是这样，她恐惧着那个女人的存在，她害怕自己遇到她。
　　从一开始便是这样，即使她离开贫民窟，来到地下城也是这样。
　　阿方索坐在草地上，微风从他的耳旁流过，虚假的阳光照在他身上，手中是美味的食物，身上是崭新的衣物，一切都那样和谐，温暖，可是阿方索却从师父的所言中感受真正的毛骨悚然。
　　伊萨卡的过去，是他在原来的世界里未曾想过的悲惨。
　　师父却好像并不在意一般，他抬头看向魔力制造出的天空和流云，继续向阿方索讲述那段经历。
　　那段伊萨卡始终不愿意再度提起的经历。
　　她开始逐渐的被驱赶，街道上不允许卑贱之人的存在，当然，伊萨卡也无所谓，在哪里流浪不是流浪呢？即使是在主城区，饥饿也不会就此镶上金边，她的地位也不会因此下降，于是伊萨卡就此进入地下一层。
　　对于她来说，敌人没有任何区别，只不过是由野狗和争抢食物的家伙变成了史莱姆，史莱姆们还更弱一点，它们太柔软，又太易碎，伊萨卡很容易就能杀死它们，然后把他们变成食物。
　　伊萨卡在街道上听到过那样的传闻，她在吃饱的时候也会好奇，是怎么样的一种人，才会制造史莱姆这种东西当做自己层级的怪物呢？
　　伊萨卡并不理解，但是史莱姆的确很好吃，她也因此能好好活下去，伊萨卡很满意。
　　直到她再次遇到了那个绿头发的女人。
　　她仍然很漂亮，仍然显得那样冰冷，那双眼睛没有任何感情，可是她仍然伸出手，试图拥抱自己。
　　她说什么？
　　她说什么？伊萨卡，你明明记得的。
　　她说，我的孩子，你承受了那样多的痛苦，没关系，现在我来接纳你了。
　　伊萨卡的灵魂都因为她的表情而颤栗，她甚至当场呕吐了出来。
　　伊萨卡什么都不懂，但是她清楚的知道，女人并不爱她，女人甚至不希望她出生。
　　她之所以来到这里，装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态度，想要再次将她，一个亵渎的杂种接纳，只不过是因为伊萨卡符合她的需求。
　　精灵的繁殖能力低下，纯血精灵的繁殖在这些年更是无比艰难，许多精灵甚至连继承人都未曾出生便绝了种，而精灵家族内部因为互相争斗，整个家族都因此覆灭更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传闻是这样说的，伊萨卡的母亲在解决了自己的几个兄弟姐妹以后便得到了家族的权力，可是现在苦于无法生下继承人，便打算将希望寄托在自己抛弃了的孩子伊萨卡身上。
　　伊萨卡是她让权力绵延不绝的工具。
　　于是伊萨卡从她身边逃离，为了逃跑，她选择进入了更深的地方。
　　更深的地方更危险，更可怕的冒险者盘踞在这里，他们有人开始对伊萨卡的存在产生的厌恶，她的食物逐渐减少，因为穿越者们更需要这些力量，伊萨卡没有那么好的装备，没有经过训练，自然不是他们的对手，她很快落败了。
　　况且，杀死一个黑户从来不需要任何理由，流浪汉是一些冒险者取乐的对象，即使是伊萨卡这样的少女也是如何，她在一个夜里被一伙穿越者抓住，他们按住她，狠狠的打了她一顿，残忍的虐待让伊萨卡几乎快要死掉，她的身上也因此有了一些永久性的损伤。
　　最后，他们割断了伊萨卡的脖子，让她留在当时一片漆黑的地下第一层等死。
　　她的眼前一片混沌，魔力和血液在迅速地流失，她的身体不住地抽搐，沾满鲜血的手从伤口处缓慢松开，她只能不断的吹出气体，一种嘶哑的哨音从她撕裂的喉管中喷出，她逐渐失去了任何感觉，失去了任何意识。
　　一双手捧住了她的脸。
　　那双手不是现实的手，伊萨卡能够感觉到，那是一双来自魔素世界的手，它穿着全套手甲，冰冷的钢铁让她感觉自己好像清醒了一点，于是她睁开眼睛，向那双手的主人看去。
　　那是一双蓝中带绿的眼睛，一双决断却仍然带着一丝慈悲的双眼，像是碧蓝湖底有着一块充满苔藓的石头。
　　明明伊萨卡可以看到更多，但是就那一刹那，她被那双眼睛深深的吸引住了。
　　她甚至不由得向他伸出了早已感知不到的手。
　　温暖的触感让她找回了一些实感，她没有碰到那双湖蓝色的眼睛，但是她却用那沾满鲜血的手，碰到了存在于现实的冰冷的皮肤。
　　她睁开被血蒙住的双眼，看着自己的手指在苍白的皮肤上留下血色的痕迹，她看向这幅面孔，幽深密林一般深邃的绿眼睛，银灰色的长发，和自己一样的尖耳朵，多么漂亮的一张脸，可是他显然在往外散发着高到不正常的魔素，他是不是一般的精灵，他是高精灵，伊萨卡知道。
　　“你安全了，放心，我已经复活了你，你身上的伤也很快就会好了，没关系的，孩子。”
　　他的声音坚定而温柔，伊萨卡的神智仍然恍惚
　　“你叫什么名字，孩子？”
　　逐渐愈合的喉管，让她能够操使除了惨叫和威胁的怒吼以外没有发出过其他声音的喉咙。
　　她说出了那个名字，那个
　　“吉妮……”
　　“你想……被叫做伊萨卡，并被我抚养吗？”
　　伊萨卡没有说话，她太累了，她真的很想睡觉，但是在此之前，她伸出自己染血的双手，抱住了他的脖子，蜷缩在了精灵的怀中。
　　她渴望这个太久太久了，以至于刚刚感受到那颗心脏的缓慢跳动，她便陷入了深深的睡眠中。
　　迪穆里埃是第一个爱她的人，就像是婴儿接触到母亲一般，那种感觉是不同的，即使伊萨卡以后也得到了喜爱，但是从出生起便没有得到过这种感情的伊萨卡害怕失去它，于是从始至终，伊萨卡都对迪穆里埃抱有极端的执念。
　　但这种执念并不是好事。
　　“你知道伊萨卡是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师父。”
　　阿方索诚实的回答了，迪穆里埃看着他迷惑的脸，露出一个带着浅浅愁意的微笑，解释道。
　　“它是以撒的变体，以撒是传说中的人物，他的父亲受到神的感召，被迫用他的孩子献祭，他的父亲虽然不忍心，但是仍然选择了杀死自己的孩子，献给神，不过索性最后天使拯救了他们。”
　　想到这个结局，迪穆里埃的嘴角忍不住挂上了一丝嘲讽的笑，随后很快的收回。
　　“……不过，地下城就不会有这么美好的结局了，一旦被地下城选中成为牺牲品，那么死是必然的，这个名字不是我的本意，是地下城的意志让我为她取下这个名字，伊萨卡是牺牲品，是下一次地下城的大祭祀的牺牲品。”
　　“这……这也太过分了，经历了那么痛苦的一生，为什么还要让伊萨卡献祭？”
　　阿方索脸色发白的问道，迪穆里埃只是沉重的摇了摇头。
　　“我不想这样，不仅仅是因为我爱着伊萨卡，也是因为我不喜欢这种事情，我不想看到大批大批的人因为这种事情死去，鲜血滋润土地，而地下城会将他们转化为养料，供养更多人，人人都以为自己不是牺牲品，但是事实上，他们都是牺牲品，我讨厌这种事情的发生，我成为地下城之主，就是为了阻止这件事，我联合尤利西斯，龙主就是为了破坏地下城本身。”
　　“我们在二十年前就做下了这样的约定，卡纳会牺牲，但是我会活下来，卡纳作为地下城的意志的一部分，可以帮助我达成我的目的，而我作为地下城的一员，可以阻止这场献祭的发生。”
　　迪穆里埃回想起那些事情，表情变得有些难过，但是他很快振作起来，坚定的说道，尽管他从来没有告诉自己他要怎么做，但是阿方索觉得自己可以相信迪穆里埃……虽然他也不太清楚这种信任的基础是什么。
　　“现在的事情和你们没有关系，毕竟你们还很小，我告诉你真相，是希望你可以明白这其中的利弊，以及明白伊萨卡作为祭品在这其中的重要性，阿方索，地下城已经完成了七层，一旦到达七层，那么下一次祭祀就会变成整个地下城秩序的重新洗牌，到那个时候，整个岛屿就会全部下沉，牺牲的数量会前所未有的庞大，甚至会直接让三分之一个马格兰斯菲特下沉，而重新出现的地下城，范围会更大，每一次牺牲的人数也会更多。”
　　面对着拼命消化自己所听到的内容的阿方索，迪穆里埃的心中难免产生了不少愧疚，他本来不想说这么多的，但是显然等到他们长到那么大的时候，告诉他们这些事实会更有冲击性，迪穆里埃宁愿让他们从孩子的时候慢慢了解这些。
　　当然，也有尤利西斯的缘故，那家伙的虽然确实着急了一点，不过他的担心没有原因，迪穆里埃虽然不太情愿，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人类的孩子长得很快，他们接受现实的能力也很强，至少不能等到他们满两百岁，精灵成年的时候才告诉他们这种事。
　　“但是首先，我不希望伊萨卡会为了我，果断选择牺牲，我可能会面临巨大的风险，但是伊萨卡是不会允许我冒这种风险的，我担心她先一步选择牺牲自己，所以这些事我从没有告诉她……只是，阿方索，在我不在的时候，能不能麻烦你注意一下伊萨卡的情况？如果她有什么变化，请务必告诉我，当然，你有什么问题也请告诉我，我会尽力回答的。”
　　……阿方索想了想，根据这些天他对伊萨卡的了解……
　　伊萨卡真的会干出这种事的，阿方索打了个寒颤，看向了师父。
　　迪穆里埃投射过来的目光非常诚恳，甚至带了点可怜的意味，面对那双眼睛，阿方索甚至不知道如何开口拒绝。
　　“……好。”
　　然后他忽然想到了一个需要尽快让迪穆里埃回答的问题。
　　“那么师父，我瓶颈期的问题，到底怎么解决？”
　　第一个问题就让迪穆里埃彻底哽住，他思索了很久，从那魔法优等生的精灵脑袋中深挖了许久，才有些不好意思的咳了两声。
　　“这种事情……对不起，我真的没有经历过，你可能得去找路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