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 3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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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有一段时间风平浪静，无论是琴酒还是赤井秀一都没有出手的迹象。潮崎久世自己却并不安宁——福冈县工藤会中岛组的成员在一家夜总会投放了爆/炸/物，造成店内正在等待的18名女性受伤，2名女性当场死亡。当时与客户正在那家夜总会见面的潮崎久世受到爆炸波及，不得不入院治疗，正在洽谈的事务也因此告吹。
贝尔摩德特地打电话来嘲笑他，一个星期后他带着肋骨固定带返回东京。
人在健康的时候并不觉得，一旦受了伤，哪怕只是尾椎挫伤、手指扭伤这样的小伤，原本安逸舒适的家居就会变得可憎而邪恶。潮崎久世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他应该一动不动，但喉咙深处的气膜总是滚过某种模糊的振动，咳嗽带动肋骨处的疼痛，简直让人眼冒金星①。
他已经两个星期没有洗头，在今早勉强刮了胡子，但下巴和嘴唇上方还是留下了稀疏的胡茬。这天，内田友利来送资料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额前留了一绺滑溜溜的刘海儿的上司。
她明显噎了一下，然后打开打包盒：“我带了樽雅亭的鸡蛋粥。”
在内田友利打扫卫生的期间，潮崎久世一边吃鸡蛋粥一边看报纸，次版是关于推理小说家万田年久作品代笔并杀死代笔作者的新闻报道，他迅速抬头看了一眼书架，确定并没有收录万田年久的作品后才松了口气。
卧室和书房都禁止进入，内田友利主要收拾了客厅与厨房的垃圾，她一边拆开牛奶盒的包装一边回答潮崎久世的问题。
“你和毛利相处得怎么样？”
“还不错，”她有点忐忑地回答：“上周我们一起去买了过滤式咖啡，那个超市只要集到足够的点数就可以兑换一个小象造型的咖啡壶。②”
虽然潮崎久世已经说过对毛利兰不再感兴趣，却又示意她们继续交好，让她总是战战兢兢地担心某一天这段友情会把那个女孩拉进受人摆布的境地。每次潮崎久世提起她的名字，她都提心吊胆。
曾经她被困在虚假而贫困的生活中，完全无法知晓未来是否还能存在，在第二天早晨饥肠辘辘地醒来，才能确定自己又平安地存活下来了一天。但这样的一天是黯淡无光的，仿佛总是在原地踏步，连一丝水纹也不惊动。
潮崎久世邀约她到东京的时候，打动她的不只是摆脱颠沛流离的可能，还有那天晚上面向大海接过的那罐冰凉的饮料，递过来的手指是温暖的。
她不应当忘记这些恩惠，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没法眼睁睁看着另一个女孩变得跟她一样。如果有一天她因为做的事突然死掉了，一定是因为报应。但毛利同学是不一样的，她生气蓬勃、充满活力，诚挚地去信赖这个世界，去拦住跳入火海的人，去抓住深陷泥沼的每一只手，在很多人都在慢慢往后退的时候，她会勇敢地站在最前面③——耀眼到不可思议，连她黯淡沉着的心都开始往某一侧倾斜，摆荡。
她有点失魂落魄，安静地收拾完所有垃圾，把放在水池里的杯子和烟灰缸洗干净，又给鲜插花换了水。潮崎久世打断了她的沉思：“不要胡思乱想那些不会发生的事情。”
像是窥破了友利内心所想，他把报纸放下来，静静地看着她：“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事后回想起来，友利觉得自己当时一定表现得很蠢，大概过了五六秒钟，她才发现自己的下巴就快要掉到胸口上。她恍惚得组织不起话语，结结巴巴地：“你...您从来没说过自己是同性恋啊？”
“在交男朋友之前我也不知道。”潮崎久世用一种理所当然的态度解释。
友利还是恍恍惚惚，她情不自禁在地板上坐下，腿软得站不起来。
她从没想到“感情”这个词还能和潮崎久世联系在一起，无论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或者是其他什么不伦恋情。从为他工作开始，友利就意识到这个男人看起来温和又体贴，其实只会用严苛又任性的方式去解决问题。仿佛他自己从来就没有被柔和地对待过，也想象不出那是什么。向他投注的任何感情都会遭来蔑视，想要苦苦哀求也会被冷漠地甩开手。他光秃秃的生命里缺乏力量，只懂得投身到别人甘美肥沃的生命里去拼命吮吸。
这样的人，现在居然也懂得了什么叫做感情。友利感慨不已，又心乱如麻。她整理好心情，收拾背包准备离开。潮崎久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你现在成绩怎么样？”
友利努力按捺住心情：“老师说只要保持目前的学科偏差值，考入青山大学应该没问题。”
她暂时没有力气去思考入学金、学费和生活费的问题，目前潮崎久世给予的报酬已经能覆盖她的高中学费、日常生活费用，甚至包括母亲住院治疗的费用和生活费。但只要一想起大学第一年需要缴纳的入学金、学费和杂费，以及未来的生活、交通和通讯费用，就会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即便运气好能够获得奖学金与学费减免，也无法覆盖大学阶段的支出。
这么一想，还不如在毕业后直接进入职场更划算，在不同的地方打工，或许还更方便应对潮崎久世的要求——友利这么苦中作乐地想。
她没有等待太久，潮崎久世稍微思考了一会：“还是找私塾更稳妥一些。你自己去找信得过的私塾吧，和上大学的费用我都会一起准备好的。”
直到走出大厦，友利依然感到难以置信。她抬头凝视着天边淡红色的云霞，它们正温柔地镶嵌在城市的边际线上。不时有晚风吹过，远处有归鸟的影子。世界仿佛在这一刻突然回归到了基本又简单的样子，所有的不安都燃烧殆尽，只剩下一些美丽而具体的东西悄然地打动人心。
这个人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友利猜不出来，就像是有一个人有条不紊地把打结的头发慢慢地、耐心地解开，把某种让人欣慰又感动的美德赠予了他。他的生命不再密不透风，已经有一条小径可以走进去。
真的，她心想，真的。一个人真的可以改变另一个人。他们一定为彼此做了很多好事，而这些幸运的涟漪，也波动了她的人生。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第 39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