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意予你》菰城落雨

5、遇见

　　俞心和林蓓儿这顿火锅吃了有两个小时，周五晚上人多，再加上排队等位耗去的时间，等她俩从火锅店出来已经过了八点半。

　　下楼路过一家鲜花店，林蓓儿拉住俞心的衣角：“停停停，快进去挑束花，鲜花配美人儿，驱驱霉运！”

　　林蓓儿的语气有些夸张，俞心知道她是在逗自己开心，笑着抱了抱她：“那就谢谢我亲爱的蓓儿了，你看着选，我都可以。”

　　“哪能随便选呢，当然要选你最喜欢的呀！”

　　“我最喜欢的是白……”话到嘴边，俞心又把后半句咽了下去，改口道，“反正这个季节也没有，只要是你选的，我都喜欢！”

　　“那我看这橙色的泡泡玫瑰就不错，多明艳呀，就它了？”林蓓儿不做他想，相中了摆在展台上的玫瑰，见俞心点头后便转身嘱托老板：“麻烦把这一束包起来，选个漂亮点的包装纸哦！”

　　几分钟后，俞心抱着一大束花和林蓓儿手挽手走出花店。虽然她对于玫瑰谈不上有多喜欢，但有了好友的安慰，心情确实变得明快了一些。

　　“有闺蜜的感觉可真好，不仅能互倒苦水，还能时不时收到小礼物……”俞心拉拉林蓓儿的衣袖一脸感动道。

　　林蓓儿笑声爽朗：“那当然啦……咱俩大学就是同班，没想到研究生毕业还能考到一个学校，那真是天大的缘分了。我说，你要不过完年搬来和我住？正好我房子空得很，缺个伴儿。”

　　“我这边房租已经交到明年二月了……再说吧，我才不想做你和你男朋友的电灯泡。”

　　“什么电灯泡！分了，前天刚分的！被我发现他竟然用微信小号跟女同事聊天，聊得那叫一个荤素不忌，不着边际。”林蓓儿说起这事整个人都气鼓鼓的，“不守男德的男人和猪圈里的猪有什么两样。”

　　俞心诧异道：“怎么没听你说起？”

　　“这不是不想把糟心事再说给你听，让你添堵嘛！没事，反正谈了也才半年多，及时止损，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

　　俞心见林蓓儿一副潇潇洒洒的姿态，抬手摸了摸她毛绒绒的发顶：“我们蓓儿这么优秀，不差这一个渣男。等过完年我再看看要不要搬过来吧。下周我回家让我妈多做点好吃的，给你全部打包送来。”

　　“哎……好想念阿姨的手艺啊！我想吃芋泥蛋糕，虎皮凤爪，麻辣小龙虾……”

　　俩人一路聊着，最后在停车场道别。俞心坐进车里，把玫瑰放在副驾驶上，然后开车往出租屋的方向驶去。

　　过了晚高峰，路上还算通畅，到接近飞凤路的时候，前方的车辆明显都慢了下来，俞心猜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故。直到驶入飞凤路入口，看到前面设置的卡口才知道是查酒驾。

　　“你好女士，查酒驾。”一位身穿亮绿色执勤服的年轻交警对她说，俞心降下车窗抬头看他。

　　“请你轻吹一口气。”交警接着指示。

　　俞心照做，这是她第一次遇见查酒驾。许是没有经验，吹气的力气太轻，以至于酒精检测棒毫无反应。

　　“稍微用点力吹。”不知何时窗外又多了一位交警，俞心循着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侧头看去，她有些惊讶：“程屹？你也在啊。”

　　程屹朝俞心略一点头，示意她继续吹气。反倒是程屹身旁的年轻交警，一脸八卦地瞧着她，目光在她和程屹脸上转了好几个来回才问：“美女，你们认识呀，怎么之前没见过？”

　　“嗯。”俞心轻声应道，本想再补充一句，就听见程屹说：“可以通行了，路上慢点开。”

　　“那我走了，执勤辛苦。”她客套地与他道别，然后驾车驶离飞凤路口。

　　直到俞心开出很长一段距离，申佳明还在程屹耳边不断念叨：“刚那美女，怎么认识的啊？有没有男朋友？平时也没见你跟哪个女孩子有什么接触……”

　　程屹无奈，只想堵住他的话头：“同学，很久没见了，至于有没有男朋友，我怎么知道。不过你看她副驾驶上的花，估计是刚约会结束吧？”

　　“观察得够仔细呀，看来哥们儿是没机会了。”申佳明拍了拍程屹的肩膀，念头一转，“诶不对呀……真得只是同学？那某些人怎么还叮嘱人家路上慢点开？”他的脸上又重新燃起了八卦之情。

　　“无不无聊，执勤期间认真一点，少八卦，少闲聊！”程屹脑海中闪过俞心副驾驶上那束漂亮的橙色玫瑰花，眼中有一瞬的黯然。

　　“我可没见你对哪个女孩子这么热心过……”申佳明还想说什么，程屹有些心烦，干脆将他晾在一边，走向另一个路口去了。

　　当晚他们在飞凤路查了将近四个小时，收工时已是午夜，马路上人车寂寂，索性没出什么乱子，查到几个酒驾的人员也都能配合执法。

　　这周程屹都值晚班，夜间即使没有任务也需要在休息室待命。

　　申佳明饥肠辘辘，回队里的路上买了份炒饭，此刻正在休息室里一边大口吃着炒饭一边意味深长地看着程屹。

　　他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忍不住再次询问：“我说，你从执勤结束就若有所思，一声不响到现在。不对，是从遇见那位美女开始整个人就……”

　　程屹推开申佳明那只近在眼前的手，有些烦躁地打断他：“有完没完，不关你事……”

　　“别呀屹哥，你这难道是恼羞成怒了不成？兄弟这不是操心你的人生大事嘛！咱们同事也快三年了，周围那些追着你跑的姑娘你也不爱搭理，好不容易见到个你主动搭理的……纯属好奇嘛！”

　　程屹见一时根本堵不上申佳明的话匣子，知道他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便解释道：“她是我高中同班同学，前几天刚遇上的。她被人追尾正好我出勤，车尾都撞坏了还没去修，我叮嘱一句老同学注意安全难道不应该？”

　　“应该！应该！”申佳明边吃饭边点头，“高中同学，多年后遇见……多好的机缘呀，可惜这么漂亮的姑娘估计早名花有主了。屹哥你当初怎么不抓住机会……”

　　程屹没再搭理申佳明，独自走回自己的办公桌，长腿一伸开始假寐。

　　但即使闭了眼，晚间俞心见他时那诧异的神情，客套的寒暄依旧在他脑海里盘旋。以及那一束在他看来格外晃眼的玫瑰花。

　　程屹记得俞心最喜欢的花应该是白玉兰。白玉兰是Y市的市花，大街小巷种满了玉兰树，一到春天，天空便成了玉兰花的主场。从程屹家步行至锦绣中学，一路上都能看见高高大大的玉兰树，白色的玉兰花立在枝头，与蓝天相映成趣。

　　Y市有一棵百年玉兰树，就种在锦绣中学的操场边，每年春季开学的时节，白玉兰花便会盛放着等待学子们回归。俞心刚来锦绣中学的那个月，几乎每天吃完午饭都要跑去那棵白玉兰树下待上片刻。

　　高一10班的包干区就在操场边，每回轮到俞心值日，她都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觉得去玉兰树下扫落花也是一种享受。

　　开学没一个礼拜，俞心便跟秦好雨混熟了，俩人每天同进同出。程屹有时也会被他们叫去操场上凑热闹，许是从小看惯了这一树一树的白玉兰花，程屹觉得这花美则美，但也没那么惊艳。

　　开学第三周的一天中午，班主任李老师正好有事找俞心，结果没找着人，便差程屹帮忙叫人。果不其然，当程屹跑到操场的时候，就看见俞心和秦好雨正挥动着扫把，慢慢悠悠地扫着树下的落花。

　　两个女孩子不知道聊了什么开心的事情，喜笑颜开。阳光透过树叶落下来，映在女孩子的头发上，脸上，校服上，温暖而美好，程屹不由地放慢了脚步。

　　走近了，他忍不住打趣道：“怎么做个值日都像中了什么大奖似的，你们俩磨蹭半天还没扫完呢？俞心，我看你是光顾着赏花了吧……”

　　“去去去，就你嘴贫，扫干净了扫干净了……咱们回教室吧”俞心听了，没好气地拉起秦好雨的手就准备往教学楼走。

　　“刚不是笑得挺开心的嘛，女孩子的脸真是说变就变。我可看见这跑道上还有叶子没扫干净呢。”程屹跟在身后继续逗她。

　　俞心鼓起嘴巴没吭声。倒是身旁的秦好雨给了个好脸色：“程屹你怎么来操场了？”

　　程屹这才想起正事还没说：“奥，忘了说要紧事，李老师有事找俞心，找了一圈都没找着，这不就派我这个同桌来寻人了嘛！”他边说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诶呀，你怎么不早说……也不知道李老师有什么急事儿。”俞心转身把扫把飞快地塞进程屹手中，又飞快地往前跑去，末了还不忘跟秦好雨告别，“好雨我先去李老师办公室啦！”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俞心钟情玉兰花，在没来Y市以前，俞心从未见过一个被白色玉兰花铺满的春天。

　　程屹还记得高二那年，春季学期开学的时候，他从奶奶家院子里剪了几支白玉兰带去学校，路上遇见同样步行上学的俞心，程屹顺手将玉兰花塞进了俞心手里。

　　那天的俞心格外开心，手里捧着花，走路也蹦蹦跳跳的。她扬起明媚的笑脸跟他道谢：“同桌你真棒！寒假跟你提了这事儿你还真记住了呀！我惦记这花很久了，可惜路边的花，学校里的花都不敢折……”

　　“小事情，乡下多的是。你要是还想要，下次我回乡下再给你剪呗，花期有一个月呢。”程屹望着俞心那开怀的模样不禁回道，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那天他脸上的笑容也格外得灿烂。

　　再后来，就是高三那年的春天。由于那年Y市的春天来得格外早，因此玉兰花提前半个月便开了。

　　正值寒假，秦好雨，胡跃然，俞心以及班里几个平时玩得比较好的人都跑去程屹乡下奶奶家玩。绿意盎然的小院里，一群人围着木头小方桌天高地阔地吃起来。

　　盛放的白玉兰，天边的云霞，向晚的暖风，枝头吟唱的归巢的鸟儿，以及那些关于高考，关于未来的梦，都随风落入少年人的欢声笑语里。